《人类契约》灰橙

18、亚当纪念馆

　　诺里得住院一晚，虽然她已经完全没有事了，但是为了体现“国家学院的善解人意和小心谨慎”，还是得要装装样子。
　　睡前整个Z小组除了白萌都来探视了，只有多锐一个人是苦大仇深脸，其余人都喜气洋洋的。诺里敢肯定多锐一定是为了白萌的事心烦。
　　玖鸠先邀功，“我和夏味已经把魔轮的壳子装得差不多了，你说的对，熔铸出来的壳子特别好，我觉得比市面上的3.0代要结实。不过动力你打算怎么办？”
　　诺里仰望着天花板，“我打算买一个二手的。”
　　玖鸠有点犹豫，“不提配置磨合的问题，二手的动力系统……你觉得没有问题吗？我是说久经磨损的机械零件，经得起这场比赛的折磨吗？”
　　“反正只要用一次，该是没什么问题。关键在于新配方的燃料。”诺里自言自语似的，“我敢说，凡是名列前茅的选手，都用的是自己的独家配方，而非市面上的统一标配。”
　　“是的，你说的没错。”夏味抱着一大叠东西进门，把眼前的路都挡住了，“斐尔卓也一样，以前他都是在黑市上买的‘特调’产品。不过后来他认识了比尔特老师，有更好的选择了。你也要去找比尔特老师试试吗？”
　　诺里摇摇头，“恐怕不行，我被选入永动之芯了，记得吗？比尔特老师不会轻易给学生的，他一定会教我自己试试。”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玖鸠显得最烦躁，“恕我直言，我是绝对没戏了，别指望我能忽发奇想。而且，指挥官、机械师或者主攻手，这三个专业恰恰都避过了配方制作，所以这算是空白区。”
　　“是的，”夏味也不得不点头，“化学领域，我真的不行。”
　　“你家的金莱呢？”玖鸠扬扬手，“听说金莱算是指挥官里的战斗机，就是…天才，我说的对吧？”
　　“他的化学课学的虽然不错，但是，燃料配方？这方面他还不如我呢。”夏味转向诺里，“不过我知道有个人可以，是永动之芯里的人。”
　　“是呀，你一定比我明白，你也是小组成员呐。”
　　夏味露出遗憾的表情，“可是我跟他没有交情，他又不是……喜好交朋友的类型。我觉得我去说也是没戏。”
　　“那怎么办？你觉得谁比较有戏？”
　　“你呀。”
　　诺里哼笑一声，“听起来很有意思。”
　　“环.昀这个人，你知道吗？”
　　诺里在脑袋里稍微回顾了一下，“不，我只是把大致几个人认了一遍，根本不知道名字。”
　　“我知道，”玖鸠抢答，“浅黄色直发，长得很俊的那个小哥。”
　　诺里在脑袋里重又浏览了一遍，聚焦在一个模糊得影子上，“好的，我大约知道是哪一个了，那么他手上有现成的配方是吗？”
　　“他手上有不少好东西，”夏味神秘笑笑，“他虽然身在技术核心小组，但从他的名字上你也该看出来了，他是平民阶层，而且有点心理洁癖什么的，他不喜欢第二姓氏阶层。”
　　玖鸠在边上嘀咕，“没有人喜欢第二姓氏们，除了他们自己。”
　　诺里这时候已经渐渐有点警惕了，“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你可以去约他出去。”
　　诺里面无表情说：“我勒个去。”
　　“他虽然一张扑克脸，但其实内向羞涩，我敢肯定他还是个童男子呢。”
　　玖鸠在边上哈哈大笑，“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么大岁数的雏！”
　　诺里仍旧面无表情，“哦，我也是。”
　　两个人同时转头瞪着她，像看奇葩似的。玖鸠迅速转回头，“那就是你了，你最合适去泡他……我是说接触他，要配方。”
　　诺里满脸的拒绝，“为什么是我？”
　　玖鸠先指着夏味，“他讨厌第二姓氏集团，所以肯定不会和金氏大少爷的女朋友一起劈腿。”她又指着自己，“他还是个羞涩的小处处，肯定也不会喜欢身经百战的我。”
　　“身经百战吗？”诺里嗤了一声，“跟谁？克斯里吗？”
　　环.昀是二年级B组的机械师，平时总是沉默寡言，很低调，也没什么亲密的朋友，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永动之芯里。他是个软体行家，且比玖鸠要高出一阶，绝对是高精尖骇客。诺里别别扭扭地拿着两张票进屋，她还穿着病院服，衬得脸色苍白，更像是要去壮烈牺牲。
　　屋里这时候没有别的人，实际上星期日——外星任务之后的休息日，学院里绝大部分人都出去玩了。环.昀的电脑亮着光，他不知道在看什么，已经半天没挪动了。诺里蹑足潜踪，走到他身后，干巴巴说了句：“嗨，大好的周日，不出门吗？”
　　环.昀被她吓了一跳，霎时转身，脸色苍白，语言结巴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在心里吐糟一句：真是表现得太好了。诺里亮出手里的两张票，“你想去亚当纪念馆么？我正好有两张票。”
　　高精尖骇客好像有点死机了，因为他愣了足有半分钟，然后可能是因为CPU超载的缘故点头答应了。然后，在这里尴尬风暴狂虐的时候，狄朗.麦克顿进屋了，他看起来十分开朗欢快，蓝眼睛闪闪放光，在看见诺里两个人的时候明显一愣，“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对了，新兵，缪斯的案子，你有新进展了么？”
　　诺里敛容点头，“并不困难，我已经委托维修店的武氏单老板弄好了，至于追究下去的事，就是看缪斯小姐的态度了。”
　　狄朗点点头，露出十分渴望的样子，“所以，到底是谁干的？是她身边的朋友吗？”
　　诺里张了张嘴，“这是顾客的隐私，我当然是不能说。”
　　“哦，是的。”狄朗立马挺直了身子，然后又低声说，“但是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间随便闲聊吗？”然后他一脸的说点什么吧的样子。
　　看他这个不要脸的样子，诺里也真是给跪了，她冲环.昀扬了扬手里的票，就倒退着出门了。狄朗露出惊愕的表情，“她是约你出去么？”
　　环.昀挺直身子，“是啊，怎么了吗？”
　　狄朗又露出渴望的表情，“为什么？该不会是新来的小妞看上你了吧？我还以为所有小妞都是冲着黑主那家伙来的。”
　　“显然要去看展的是我。”环.昀站了起来，将外套穿上，捋顺了前额的浅色刘海。外头天光是难得的晴天，暖光落在浅色的发梢上，就像头顶要烧起来似的。环少年有一辆民用小飞艇，就是普通的四人座舱艇。他把小飞艇从学院的库房里提出来，停在大门口。诺里别别扭扭地上去，然后感叹了一句，“这是不是小组里最低调的一辆交通工具？”
　　“缪兹有一辆相同型号的，但是粉红色，很粉很粉那种。”环.昀想到了那种颜色，不自觉皱起眉。
　　“我以为你会骑魔轮呢，你不是机械师吗？”
　　“你也是机械师，你选择什么交通工具？”
　　诺里露出遗憾的表情，“我没钱，是个穷机械师。即便有，我也是选择坐公共悬浮车，因为根本没有机会用到。连周末都要到外太空拯救世界，太扯了！”
　　“我看了你的新闻录像，很英勇。”环.昀露出点敬重，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诺里正望着外头街边的光景，然后低声笑笑，“是吗，那太好了！真怕我当时要吓尿的真相被公布。”
　　亚当纪念馆就在市中心，正面对着帝都唯一的人造小花园景观，这一小片造景造价非凡，囊括了最尖端的自然造景技术。建筑形态偏属于复古风，在绿茸茸的植被掩映当中倒真有种上世纪的荼蘼贵气。
　　两个人停好飞艇，刷了票进门，立刻发现人潮不少，都规整地排着队型。诺里还非常诧异地看见了斐尔卓，就在大厅与门的交汇处，一脸阴沉地和人说着话。
　　“是他来视察的日子，”环.昀低声解释，“这里一小部分基本上算是亚当本人的，票价的十分之一会落实到亚当基金里。”
　　诺里又小心看了一眼斐尔卓的方向，“所以，亚当算是个职业？还是高薪的那一种？”
　　“而且是强迫干，终身不准辞职的那一种。”环.昀好似也找到了一点幽默感，“每月这一天前后，他都不太高兴，就是……总提醒你是个人造产品，当然叫人不快。”
　　馆内空间开阔，灯光明亮温暖，挂满了写实类人像和宗教插画。第一个展厅最小，只是个弧形半开放的小厅，墙上镶嵌着只金属玻璃造型的罐子，用繁复雕刻装饰。诺里走上去朝玻璃里瞄了一眼，登时心里低叫了一声，坏主意！连退了两步。
　　福尔马林里泡着个小婴孩！当然是死掉的，皮肤苍白如纸，娇小到面目不清，像一只小玻璃娃娃。旁边电子版上写着简介，这是初号亚当，就算是……斐尔卓的前身吧。亚当计划提出开始，进行的首轮胚胎培育尝试，当然是失败了。这个一号小亚当死于心肺功能衰竭。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基本上没有人停留在残次品前，下一个展厅是由许多只玻璃器皿组成的，分别展示了……身体的各个部分。二号亚当的介绍寥寥无几，还有点含混，大约就是实验室爆炸之类……所以只能一片片地展示了。但是每一部分都很完美，依旧令人叫绝。环.昀拿出视讯器，问：“想拍照合影吗？”
　　诺里僵硬地摇摇头，“不了吧，教斐尔卓看到，一定会弄死我吧。”
　　“没关系，后面有专门合影的地方。”环.昀把电子设备收起来，又有点迟疑，“你不想跟我合影吗？”
　　哦天啊，这时候应该回答想还是不想？诺里有点死机了，就点点头，然后环少年用自拍功能拍了张合影，还传到了诺里的视讯器上。
　　现在活着在国家学院念书的是三号亚当，三号展厅里陈列着他从小到大的照片、成绩单、体检表，还有实验室制作的家庭录像……感觉这一段槽点太多了，诺里真想好好吐个痛快。这个展室更受人喜欢，不少家长在逆天成绩墙前训孩子，不过更多人喜欢下一个房间，四号，是个衍生品卖场，有根据斐尔卓操作机甲的视频制作的小游戏；有印着斐尔卓签名的环保材料休闲衫；还有电子合影设配，就是将自己的照片和斐尔卓的合成在一起，看着跟真人同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