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契约》灰橙

12、除虫任务

　　诺里摊手，“即便能追踪到信号，对方也一定不会自己动手，他会找人代劳，也许只是街边一家小电子修配店。”
　　缪兹抹了一把脸，把滑到腮边的泪珠子擦掉，好似智商也渐渐回笼了。“你有办法找到的，是不是？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卑鄙的东西吧？”
　　诺里稍一沉吟，“我可以找朋友问问看，或许他们有法子。”
　　缪兹小公主现在已经不是早上傲娇的模样了，她茫然无助，神情憔悴，看得现场几人都不免心生怜惜。
　　比尔特还不大明白早上发生的事，不过跟黑主等人稍加了解了一些，也安慰了缪兹几句，又悄声嘱咐诺里：“你如果查不到，我也可以去找姜先生帮忙。”
　　“学院长？”诺里一愣，“我去问看看好了，玖鸠或许有点门路。”
　　因为心里揣着点事，晚上安装魔轮机的时候难免有点心不在焉。夏味问：“还在想动力系统吗？这也不能急于一时，没有哪一套系统是短短几天内诞生的。”
　　“不是……我……”诺里揉揉脸，词不达意地吐了几个字。
　　“那是在怕后天的除虫任务吗？”夏味笑眯眯的，“那没什么，虽然我是A组，每次都要冲锋在前，然而并未有过危险，我觉得只要斐尔卓一个人就能搞定了。其实每次我都当成是星球旅游。”
　　“明明是外星作战的任务，为什么你们都告诉我这趟很轻松？”
　　夏味耸耸肩，“说白了我们只是学生，而且一部分还是大家族的娇贵继承人，你觉得会安排危险任务给我们吗？不过是为了出门长长见识。”
　　“原来如此。”诺里点点头，“那为什么……我查遍了学院网站，也没有一张以往外星任务的照片视频呢？”
　　“你指望看见什么？各小组的人躺在沙滩椅上，晒着宇宙黑光，穿着比基尼的图片吗？”
　　“……”诺里望着她无辜澄净的大眼睛，忽然接不上话。其实上回到宿舍时，看到的景象也差不多，玖鸠和白萌都在整理行李，而帝都生产，品质精美的合金行李箱里都是度假用具：墨镜、休闲服、防晒霜、家用星际旅行手册……
　　“一贯是这样的么？”诺里指着简直不忍目睹的行李，“不用带上镭射枪之类的？”
　　白萌仰着脸，满是轻松笑意，“不用，其实寄生类大多是镭射枪杀不死的，全靠学院发的热熔武器，然而一般不会发给我们。”
　　诺里完全蒙了，“为什么？”
　　“因为太贵了，”玖鸠摊手，“每一匣热熔燃液差不多价值……每人一年的学费，所以他们怕我们这些吊车尾会浪费宝贵资源，或者打中自己人。哦对了，热熔类伤医疗费更贵。”
　　“……好吧，为以防万一，我还是带点烫伤油去吧。”诺里走到门口，忽然回身，“我能不能申请一支？”
　　玖鸠与白萌不明所以，“申请什么？”
　　“其实如果有幸运值这种属性的话，我应该算是幸运E，所以……”
　　“别玩笑了！”两人一起嚷嚷起来，好吧，看来再休闲的度假，也需要一个好的预兆。
　　诺里回到屋里，已经困倦得要睡了，但是她躺在床单硬邦邦的小行军床上，竟是一时难以入眠，就把通讯器打开随便搜索。先是看了看热熔喷枪，这也不是多么高贵冷艳的武器，民用热熔枪外形十分简洁，只有握柄枪筒两个部分，估计军用也几乎差不多。真正精华的部分是热熔燃液，比比赛用浓缩液燃还要贵，因为所需的稀有金属更多。诺里看了几家大型兵工厂的网页，觉得索然无趣，忽然心念一闪，输入了亚当的名字，霎时弹出的网页多的吓人，排第一位的是帝都中心的亚当博物馆，紧随其后的都是无计其数的花边新闻，还有八卦斐尔卓喜好品味的无聊网页，甚至关于亚当的贴吧也有不少。诺里成功地看到快睡了，忽然见了一条消息，标题叫做：举世瞩目，最完美人类诞生；惊魂实验，无计数亡魂送行。诺里睡意也没了，点进去看，前头几张不甚清晰的照片，都是爆炸过后的实验室，满地是人与机器的残骸，大概是有意调低了色相，遍地黑黢黢的不知道血迹还是机油。下面的文字却只有寥寥几笔，说亚当诞生时发生的爆炸，是因为基因序列崩溃，隐晦地说亚当并非是最完美人类，基因无限接近完美时就开始溃散断裂。
　　诺里正看得出神，忽然白萌推门进来，将她吓得一颤，幸而白萌二呆呆的，也没看出她神情有异。原本下面还有一段写夏娃的信息，诺里却无心再看，关了视讯器。白萌拖着压缩过的行李进来，搁在床边上，屋里比较狭小，诺里住进来后更加紧凑，不过白萌生性就比较内向压抑，从来也没有不快过，倒是很喜欢夜里有人聊上几句。
　　“我哥他有个超大的压缩器，能把他所有衣服、武器、工具打包成一件30乘30方寸的手提箱。不过整个家族只有这一件。”白萌坐在自己的小床边，望着小窗子外头。
　　诺里睁开眼，看着她难得的幽怨一面，“如果有一天我掌握到空间技术，一定做个更好的手提箱给你，说不定那时已经达到胶囊置物了。”
　　“你真好，即便我妈也没有许诺过我，她只对我说好好学习，让她多从家族里拿点钱；好好表现，嫁个好人家，让她多从家族里拿点钱。但是我也并不怨她，只要不影响她的钱途，她还是关心我的。从她出嫁前，在淑女联盟时，嫁个超级贵族做太太就是最大梦想，现在终于实现了，她当然会不惜一切守住。”
　　诺里忍不住问：“淑女联盟？那到底是什么组织？”
　　“是上一届武装部队总司令的夫人创办的，她和皇室皇后是好闺蜜——那时皇室尚且影响巨大，地位不俗——她们两人携手一起创立淑女联盟，本愿是培养帝都女子有更好的教养仪态，做更有追求的新好女性，毕竟末世艰难。”
　　诺里沉吟了一下，“看来现在这个组织完全背离了当时初衷。”
　　“是的，其实那个初衷只坚持了短暂的时间。”白萌好像对这些陈年旧事非常了解，一开口就可以滔滔不绝，“先皇后非常沉迷于夏娃计划，她是一个……一切追求完美的人，末世降临后，皇室差不多颜面扫地，变成了军部的营业执照，原本的皇室权威日渐没落，先皇后觉得如果夏娃成了世界女性的典范，皇室威仪也可以渐渐恢复。”
　　“那……那个夏娃计划到底出了什么变卦？”
　　白萌吃吃地笑出声，“没有什么变卦，因为没有钱！对，因为没有钱继续推行下去，军部、环境部、外交部、商务部……总之所有的联邦部门都不同意继续推行伊甸计划了，他们觉得所有资源都该用来生活，或者说是生存。”
　　“这话说得对，”诺里也赞同地点头，“人民都在挨饿，还管什么女性的典范？”
　　“是的，没错，计划流产后，先皇后郁郁而终了，淑女联盟立马变成了变相的相亲机构，我妈妈就是那个时候加入的，之前她拼命想进去也摸不着门路。”
　　两个人聊得太晚了，导致第二天都精神不大好，好在周五只有上午的机械理论，下午是全校性的搏击比赛，只有永远一腔热血的愣头青雄性，和少数如橘吉一般的善战女汉子喜欢参加。原本玖鸠也想要参一脚的，但看见诺里夏味几人乖乖埋首在车库里，又不好意思缺席，况且魔轮的软体也确实需要赶工制作了。
　　为方便她们出入，斐洛给了夏味一把备用钥匙，可以直接进入他的小公寓，这导致了她们猝不及防遇上了斐尔卓。
　　他应该也是来准备参赛的，那辆全新性能机身锃亮的魔轮车静静伫立着，斐尔卓只是稍加调试平衡组件，就风一样飞驰走了。玖鸠张嘴愣愣望着残影，回身看看自己眼前满地零碎组件，以及两个还生着锈的光秃秃铁轮子，立马委顿下来，“我们还要坚持吗？还是退赛吧。”
　　诺里站起身，将僵硬的脊椎舒张，抹了抹满头闷汗，“遗憾的是钱已经花出去了。”
　　“什么？”玖鸠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我们没钱啊。”
　　“白萌将她的小金库都划给我了。”诺里用视讯器调出电子转账单，玖鸠立马露出生无可恋脸，然后立马变成惊骇，“等等！你干了什么，立马把钱花出去了？”
　　诺里又在视讯器上操作了一番，调出张乱糟糟的港口图片，“买了几吨金属废料。”
　　玖鸠的表情大概只能用日了狗了形容，“……你，你买它干嘛？”
　　“为了做壳子。”诺里脱下防护手套，调出电子设计图纸，“魔轮车的金属外壳几乎可以比拟战斗飞艇，必须要用超强度的浓缩液态合金冷凝，如果按流水作业，你觉得我们可以弄到原生拟态的液合金吗？”
　　玖鸠的嘴唇都在哆嗦了，“所以，你觉得可以用金属废料来提炼？诺里……太疯狂了！你真的这么缺钱，我们可以帮你找人做担保贷款……”
　　“只要压缩强度达到就不算是疯狂。”诺里拔出电子笔，在屏幕上写下一行公式，“我有老师当年用过的金属高压变量公式，而且还有实验数据，这是一项成熟技术了。”
　　夏味几乎鼓起掌，“太棒了！你知道这都可以申报国家物理奖了吗？”
　　玖鸠揉揉脸，“不如这样好不好？你直接去申请奖金，然后我们就开开心心退赛，怎么样？”
　　诺里愣了愣，“你说笑话？”
　　“难道你真的要驾驶着这台破铜烂铁去和来自全世界的小混混搏命？”玖鸠几乎在咆哮了，同时，已经兜了一圈的斐尔卓骑着亮蓝魔轮光一样射进来了，他轻飘飘移进库房车位，无声无息熄了火下车来，金属的头盔缓缓褪去，露出里面带着巨大护目镜的冰冷面孔，“我同意她说的，你不能开着破烂去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