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柯学世界看见妖怪》流浪的狸猫

32、枫叶馆杀人事件（6）

　　“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叹着气，跟他一起往楼下走。

　　他转头看我，微笑道：“不用担心，它挺喜欢你的，就算没有想起来，也不会伤害到你。”

　　“可它会伤害你呀。”我焦急地说。

　　景光摇摇头，抬手在我额头轻轻点了一下：“有时间考虑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还不如赶快想想它的名字。”

　　我像个被布置了超纲习题的学生，一脸困惑地耷拉下脑袋。

　　“能借用一下你的房间吗？”他指指自己的脸，又把摊成一坨的面皮举起来晃晃，“我需要易容。”

　　我立刻点头，为自己能做点什么而开心。我又按他的说法，去一楼他的房间里取出一个小箱子，里面有易容的全套工具。

　　我好奇地歪着头，打量镜子里认真在脸上涂、画、捏的景光，眼见着他一点点改变了脸的轮廓，心中充满感叹。

　　这简直就是换了个人啊。

　　其实，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有所察觉，他扶住我时传递过来的温度，无比熟悉，而我又是个人感性的人，非常信任直觉。

　　因此，当那个假景光出现时，我几乎无动于衷，不仅如此，我还从他身上察觉出一种气息，一种非人的气息。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妖气。

　　我闭了闭眼睛，忽然想起黑发少年搭车时，我感受到的情感涌动。

　　我努力在脑海中搜寻，有些后悔，当时他提出要告诉我名字时，我为什么没有当回事。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一开始你不给我暗示呢？”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已经易容完毕，将坂本苍介的脸转向我，笑道：“因为我也想试试看，你到底能不能认出我来。”

　　我的脸微微泛红：“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恶作剧。”

　　不过心里却很开心。只要他不是离家出走就好。

　　“那么，杀死前宫学长的凶手会是谁呢？”我实在是好奇。

　　“需要先询问大家的不在场证明。”他摸着下巴答，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止住了这个意图。

　　“我去准备午餐了，你可以趁机深入问一下大家的不在场证明，侦探小姐。”说罢，又在我的额头戳了戳，手指划过我的耳垂，轻轻触碰了一下。

　　我总觉得，他像是想把我整张脸捏个遍，难道是练习易容的后遗症？

　　我脑子里冒着无数个小问号，在他离开五六分钟后，才下楼，挨个问大家的不在场证明，期间也没有忘记回想黑猫少年的名字。

　　开餐前，除了安室透，其他所有人昨晚十点十分到十点二十之间的不在场证明我都已经获得了。

　　然而，用处不大。除了飞鸟和梨香一直在一起，可以互相作证，以及有纪那时跟我在屋里看电影外，其他人都只是口说无凭，没有任何证人。

　　飞鸟与梨香也完全可以互作伪证，甚至可能联手杀人——

　　也就是说，只有有纪拥有绝对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她从八点四十五分开始，就跟我一起看电影，大约十点左右去了一趟公共厕所，但只出去两三分钟，完全不够杀人。

　　可我却对她起了疑心。

　　太充分了。就好像事先设定好的，为什么唯独她有这样精准的不在场证明？死者是在十点十分与十点二十之间被杀害的，手机上停止的时间框定了这一范围，这一切综合起来，显得她十分可疑。

　　午饭是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进行的，基本上只有不锈钢与瓷器磕碰的声音，安室透这回没有坐在我身旁，而是随便挑了个位置，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样正好。

　　大概是觉得气氛太压抑了，飞鸟忍不住与梨香讨论起摄影问题，长谷川趁机也加入了谈论，气氛一点点被带动起来，其他人也三三两两聊起了天。

　　就在这时，有纪身体后靠，用一种睨视的姿态环视众人，忽地一笑，抬高音量道：“大家的手机都很有特点呢，是谁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被她莫名其妙的突然发言搞得一头雾水，其余人也一样，都是一愣一愣的。

　　她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放下餐叉，揩了揩嘴角，优雅地站起身，说了声“告辞”，便带着神秘离开了。

　　我们面面相觑，猜不透她的哑谜。

　　午餐过后，我帮景光一起收拾餐桌，他利落又速度，衬托得我犹如在拖后腿。

　　“这两天你一直都在干活，是不是很累呀。”我心疼道，看着他泡在水和泡沫里的手。

　　还不及他回答，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听声音便知道是谁。我没好气地扭过身，看见安室透斜靠在餐厅门口，像召唤小狗一样，冲我招手。

　　我十分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心想暂时不要得罪他。能感受到背后景光的不悦，这种不悦是针对安室透的，和我无关。

　　“干嘛？”我努力装出生气的样子。

　　他瞥了一眼坂本的背影，目光转向我，咧嘴一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你这是请人帮忙的态度吗？”

　　他不置可否，然后揪着我的袖子，把我拉到走廊里。

　　“你的那位朋友，千阳有纪对吧，今天你最好不要靠近她。”他忽然说道。

　　“诶？”

　　“陪我玩一会儿扑克。”他没有理会我的疑问，半拉半扯地把我诱拐到休息区。

　　他开始发牌，普普通通的玩法，我简直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并且觉得陪他一起玩的我像个傻子。

　　可他居然玩得很认真，我把把都输，胜负欲被勾了起来，然而气急败坏了一阵子，仍然输得很惨。

　　我急得直跺脚，涨红了脸。

　　最后，他把牌一摊，“不玩了。”

　　“不、不行，是你把我拉过来的，怎么你说不玩就不玩了？”我幼稚地争辩，将自己的牌护在胸前，瞪着他。

　　他摊开手，一脸无辜：“太没有挑战性了，很无聊。”

　　我气得差点当场吐出二斤血。

　　忽然，他蓦地凑近我的脸：“你的情绪总是挂在脸上，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我脸一黑，不搭腔。

　　他把玩着一张小王，并不抬眼地问道：“你和hiro，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特意用了“hiro”这个称呼，明显在套话。旧的怀疑被打破，新的便接踵而来，都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但他对我的态度似乎好转了些，危险指数也骤降。不过我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秘密。”我也把牌摊在桌上，站了起来。

　　他终于图穷匕见了，我就说干嘛莫名其妙找我打扑克，原来还是在刺探我和景光的关系。

　　“回房间好好睡一觉吧，你看上去脸色很糟糕。”他没有强行留我，在后面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

　　然后便传来刷刷的，整齐而流畅的洗牌声音。

　　直到晚饭开始前，我才明白，他一直暗示我不要去找千阳有纪的原因。

　　因为，她被人杀死在了卧室里。

　　同样的割喉手段，血溅满了整张床。

　　“你早就预测到她会被杀？”我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质问道。

　　然而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他刚刚沐浴完毕，下半身裹着白色的浴巾，而上半身，□□着。

　　我愣在了门口，眼睛不知道往哪看，无比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为。

　　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挂着晶莹的水珠，我的视线只敢向上徘徊在他额头以上，因此整个人显得有些可笑。

　　“很显然的事。”他好笑地看着我，将脖子上的毛巾盖在头上，一边慢慢擦拭，一边道，“她一定在昨晚凶手行凶之前，去过案发现场，看见了凶手的手机，当时可能没有当回事，案件发生后才回想起来。”

　　“不过，我可没预测到她会被杀，只是怕你一根筋去找她聊天，坏了人家的好事。”他多余地补充解释道。

　　“那她为什么要说出来？”我不解，“引起凶手的警觉有什么好处吗？”

　　话音未落，我忽然想起了那本《尼罗河上的惨案》，里面有类似桥段。

　　难道，有纪她是要勒索凶手吗？

　　天啊，胆子也太大了吧。

　　“你、你继续吧，我……先走了。”余光划过他饱涨的肌肉，心脏一阵猛跳，有种奇怪的电流不受控制地在身体里窜动，于是我立刻逃开。

　　他在后面注视着我，直到我消失在楼梯拐角。

　　因为太慌乱，我在二楼楼梯口，嘭地撞上了景光。

　　“怎么了？”他扶住我的胳膊，脸上有担忧的神色，“还是不要到处乱窜了，很危险的。”

　　他说的没错。之前，我还没有那种很紧迫的、身处于危险之中的感觉，但这会儿，随着有纪的被杀，我开始感受到身边正潜伏着一个丧心病狂的杀手，他杀了一个人，又杀了第二个，杀人对他而言，开始变得毫无心理负担。

　　而且，两天的期限明天中午就到了，我对“它”的名字仍旧一无所知。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

　　一个既可以排解我刚刚被激发起来的混乱心绪，又可以让它现身的方法。

　　我抬起手臂，搂上景光的脖子，嘴唇轻轻贴近他的下巴。

　　他的身体猛然一僵，但并没有躲开，他顿了顿，然后低头吻了下来。

　　四片唇轻轻触碰，就像是在试探，蜻蜓点水一般，然后渐渐交缠在一起，越来越浓烈，宛如点燃了一团火。

　　他用力将我搂入怀中，双唇干燥又柔软，凉凉的，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道。

　　就算快要窒息，我们也没有松开彼此。

　　时间仿佛就此停滞，我们变成了凝固在琥珀里的两只小虫，长长久久地拥吻在一起。

　　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在半空中旋转，最后形成了一个瘦削的黑衣少年形象。

　　正是搭我们车的黑猫男孩。

　　只不过，他圆圆的猫眼里，盛满了孩子气的愤怒，双拳紧握，用目光向我们发出无声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