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夏·淋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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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如同奔涌的潮汐，与琉球海蔚蓝的海潮混合在一起，美到极致。
我掐着不知火前辈给我的五分钟的时间，一路跑到海边，迎头撞见田仁志前辈左手拎着甲斐前辈，右肩扛着平谷场前辈，作势要往海里扔，其他人站在边上起哄。
热热的海风拂过我的头发，我抓住凌乱的发丝，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唇角却是上扬的。
最先看到我的是部长，他正抱臂站在一边看着其他人闹，干净的白衬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凉薄的光芒。他侧过头推了推眼镜，向我轻轻地招了下手。
我加快脚步，跑过去，尚未站稳，就被不知火前辈一把搂住了脖子，“小子，来啦！”
正玩得开心的前辈们也转过头来，田仁志前辈很不客气地一甩手扔掉了手中的两个人，被扔的人耍赖趴在沙滩上乱叫，脸上的笑容却纯粹而明亮。
我莫名地愣了愣。
“新垣君，你在家里也窝了一个星期了吧。”部长看着我，似乎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睛里仿佛回旋着复杂的密码，“再不出来透透气，小心发霉。”
不知火前辈嬉笑着在我耳朵边上附和“是呀是呀”，我窘然地咧了咧嘴角，“怕热。”
话一出口，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怕热...在琉球海酷烈的夏日之下玩大的我，也会怕热...
部长似乎不在意，转头看着海面，海风斜斜地吹过来，把他的衣衫吹拂出一片柔和的褶皱，“我们去游泳吧。”
“好啊！”大家一片应和，不知火前辈推着我就往前走。
...我的发言权就这样被忽略了。
衬衫甩成一堆，我掐着腰站在海边上，温热的海水在脚下涌上复散，一阵一阵，我盯着它，直到瞳孔里充满模糊的光色。
“又发呆！”不知火前辈跳过来，很不客气地甩了我一下，“走走走，跟我潜水去！”
“啊...哦。”疑问的声色被我吞回去，因为不知火前辈拉我的力气不容抗拒。
扑通几声，甲斐前辈几个人已经跃入海中，蔚蓝的浪潮里我看见几点黝黑的光点，闪烁着无法忽略的光芒。
我回头，部长静静地站在那里，阳光勾勒出他健硕的线条，那是任何一个十五岁年纪的男孩子都会惊羡的体魄。
“那个...部长？”我叫了一声，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我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我不明所以，不知火前辈凑过来笑着解释，“意思是让你跟我好好玩。”
然后我就被他一把按进海水里，我猝不及防，幸好天生的水性没让我呛太多水，我一边跟着浪潮起伏，一边抹去脸上的水冲游过去找不知火前辈算账。
“哈哈哈！”清澈的笑声混合在咸湿的大海气息里，一下一下冲击着我的耳膜。前辈们在大海中瞬间幻化成鱼，那样自由而不羁地嬉闹着，仿佛一切都再与他们无关。
我任凭海浪冲着我的身体，思绪又混乱起来。
前辈们...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吗？
不再在乎...东京那些炫目而刺眼的阳光了吗？
“过来啊！浩一！”不知火前辈的喊声隔着海浪传过来，我无意识地划了两下，突然感觉到身边飞闪过去一道黝黑的光影。
部长从海水中出现，拢了拢被水打湿而软下来的头发，与我对视。
“新垣君，我记得你游泳很厉害。”部长的眼睛里有很浅的笑意，“过来吧，跟我比一场。”
说着他扎下水去，我的眼前瞬间涌起飞溅的浪花，扑涌在我脸上，本来温热的水温却让我感到浑身一个激灵。
“快去追啊！”不知火前辈倒是很急的样子，拢着嘴朝我喊。
猛然我听到了心中的结松动的声音，阳光也热烈地鼓励着我想要放肆一场的冲动。我突然一扬唇角，不去细想那种触动是什么，一个鱼跃扑游过去，奋力追上部长。
“呐呐，两个游泳好手的比赛呢！”我听到前辈们兴奋的起哄声，混合在耳边哗啦啦的海水声里，挑动着我每一寸渴望淋漓一场的神经。
部长的身影跃入我的眼帘，他是让了我一步，等着我追上来。
“过来，新垣君！看看你能游多远！”部长推了我一下，奋臂朝前游去。
能游多远...
究竟游了多远我计算不出，只记得正当阳光和海浪在视线中混成一大片明亮的光雾时，我听到了远处前辈们的呼喊，“喂，那两个人！再游我们只能开船去接你们啦！”
我在冲涌的浪潮中停下来，这才感觉身上满泛着疲惫的酥麻感觉，大口大口喘着气，四下寻找着部长的身影。
我们游了多远了呢？
部长在我身后冲出水面，湿透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从交错的发丝中我看见他深绿的眼睛，有很清晰的笑意，像极了这疯狂夏日中奔涌的阳光。
“好样的，新垣君。”部长拢着头发，准备回游，侧头看着我，“我们游了很远，你的体力还是那么好...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哗啦啦，部长飞快地游了回去，有了这么长距离都没有消耗掉他太多的体力，“体力那么好”之类的形容，应该给部长才对吧。
只是那句话...是在向我传达什么吗？
回到岸边，不知火前辈从背后揽住我的脖子，使劲摸着我的头发，“不错嘛，小子的运动力还是很厉害哟！”
我眯起一只眼睛，傻笑着接受不知火前辈的爱抚。
“你们两个要疯了是不是？”平谷场前辈掐着腰，又笑又恼，“怎么叫你们都像没听见！就是一个劲儿地往前游啊！”
听着前辈们的一片附和，我犹然愣着朝部长看去，他正拧着头发里的水，悠长的目光淡淡地投过来，有意无意地。
“总之今天真是开心啊！”甲斐前辈夸张地伸着懒腰，大声笑着，“这可比坐在教室里有趣多啦！”
说到这个...
我回过神来，按住不知火前辈揉我头发的手，愣愣地问，“前辈们都是逃课出来的？”
“不是在电话里就告诉你了嘛！”不知火前辈拍了两下我的头，反指指了指部长,“呐，永四郎带的头哦。”
“这不也正是你们的心愿吗？”部长波澜不惊地接受了我诧异的目光，一句话让其他人都讪笑着挠了挠头。
“对啊，放松放松嘛！”田仁志前辈笑着，使劲地蹦了两下，憋足了力气说，“把那些恼人的事情...全都忘掉！”
甲斐前辈两个人扑过去跟他闹成一团，把他按在地上要为刚才差点被扔的事情报复。
部长静静地看着他们，微微一摇头，眼睛浅浅地眯成淡然的弧度。
“过去吧。”不知火前辈突然停下了摸我头发的动作，把一头凌乱的我往那边一推。
“啊？”我摸不着头脑，只摸到了一头鸟窝似的乱发。
“永四郎有话对你说。”不知火前辈笑着跟我做口型，我转过头，部长正沉步沿着沙滩相反方向走着。
一瞬间的愣神，我追了上去，边跑边回头去看其他人，他们都没有闹，站在那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目光那么深。
“部、部长...”部长停下脚步是我差点打了个踉跄，站住脚低声叫。
部长转过头，远眺着碧海蓝天，“新垣君，还记得那个时候，就在这里，你说过什么吗？”
我愣住了。
我当然记得。记得很清楚。入心入骨地清楚。
“记得。”许久，我低低地回答。
“那么，那些话...还都有效吗？”部长的话微微一顿，在那个停顿中我仿佛感知到了某种不语的期待。
我不自觉地捏紧了双拳。
我很想告诉前辈们，就在全国大赛那个梦魇般的赛场上，我脱水倒地的一瞬间，我想到的就是琉球海这片蔚蓝的海潮，和那时在阳光下，我大声喊出的那些话。
...其实部长早就清楚，他是想看看我，还能不能确认。
“...有效。”我抿抿唇，声色很沉重。
部长看着我，没有说话，而是闪电般地打出了拳头。
我错愕地听到一声凌厉的风声，然后部长有力的拳头，稳稳地抵在了我的脸上。
没有疼痛。部长不是想打我，而是想让我清醒。
“再说一遍，有没有效？”部长的面容如同一块坚冰，威慑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
本应脱口而出的回答，却卡在了喉咙里。
“看来...你还是不太懂啊。”空气凝滞了几秒，部长轻轻一抿唇角，收回手臂，侧过身去不看我。
不太懂...
我能感觉到那一小块刚刚被部长的拳头抵过的皮肤深刻地灼痛起来，也能感觉到我的瞳孔睁得过于空洞，以至于被阳光糊上了一层迷茫的光色。
“新垣君。”
部长的声音点破了我眼前的光雾，我一闪神，连忙答应，“是。”
“你绝对不能这样。”部长的口气如同被击打的钢铁，沉冷而不容抗拒。
我看着他，有太多的话涌上口边，但最后全都化成无言。
“如果新垣君你是这个样子的话，我就不知道...”部长压住尾音，叹息似地说，“该把网球部托付给谁了。”
听到这句话，我如同当头挨了一个霹雳，险些没有站稳。
仍然是这样的话...托付之类，希望之类的话，和那样深的眼神。
部长...
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他们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得可以看见里面深得像海的期许。
对，前辈们早就看穿，我窝在家里，跟身体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躲避。
躲避这些刺眼的，恍若东京赛场上奔涌的，阳光。
所以他们把我拽了出来，拽到这我从小玩大的海边上，让我在翻涌的浪潮中好好地淋漓一次，让海水冲刷我的身体，他们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留在我的身上，比如阴霾，比如沉郁。
“如果你觉得勉强...”我听到部长的声音，欲言又止。
我抬起头，深深地看着部长的眼睛，部长...我应该接受，有些东西的交接了吧？
“各位前辈...”我笑了笑，张开双臂拢住后脑，“抱歉我旷了这么长时间网球部的活动...现在补回来好吗？”
阳光在那一瞬间变得绮迷无比。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是啊...再躲也没有用，不如就趁现在...打败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夏·淋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