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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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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台上看得清楚,千蚩寨的武士们已经抽身往回去,其中有几人推着承着徕务尸体的竹筏,墨沉霜也没阻止。扈绍陵看得挺过瘾,挑了挑眉。
“可以啊,”他转头对温绪之道,“这小子功夫还真不错,矫健,到玄疆也有用武之地。”
“硒骏休存这样的心思,这人是......”温绪之的目光只落在墨沉霜身上,忽然想到了墨沉霜总说的一句话,也学着道:“我的。”
“得嘞,您的!”扈绍陵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道:“在下断不敢肖想。”
此时墨沉霜已靠近岸边,长腿迈过来,和奚槐凝说了两句话。温绪之下了帅台过去,奚槐凝转头过来,笑道:“墨公子好身手,多谢温先生了。”
温绪之颔首,道:“让军医过来,过半个时辰帐中细议。”
周围几人自去,士兵们跑动,经过墨沉霜时竟已有停下行礼的。墨沉霜倒没什么喜悦的神色,直到跟着温先生入了帐,才伸手捞了人到身前。
然而他也只是和温绪之紧挨了一瞬,就立刻后退了两步。温绪之要上前,他却皱眉,道:“脏。”
温绪之仍然靠过来,问:“脏什么?”他轻轻地覆了墨沉霜时才握刀的那只手,道:“我的沉霜好生厉害。”
墨沉霜呼吸粗重了一瞬,终于伸手搂了人。他将这无比柔软的人揉在怀里,低声唤着人。
“我在,”温绪之抱回去,同样低声道,“你很好。”
说着又稍微踮脚,在这人侧脸亲了亲。墨沉霜惊觉自己脸颊上还带着血,这会儿估计是干了,立刻抬手要抹,温绪之却先点了点唇间,道:“不脏。”
墨沉霜手臂上有伤,不深不浅,帐内有药箱,温绪之拿来给亲自处理了。他垂眸关切的样子激到了人,墨沉霜道:“温先生。”
温绪之正在给那伤上药,闻言没抬眼,道:“嗯?”
墨沉霜另一只手拉了他的袖,道:“疼。”
“啊,”温绪之觉出了什么,不禁抿了笑,“真的?”
墨沉霜道:“真的。”
“那怎么办?”温绪之将纱布缠上去,问:“要我吹吹吗?”
墨沉霜看着他的侧脸,道:“要。”
温绪之依言俯身,见那纱布上已经渗了血,真的有点心疼。他就按墨沉霜说的往那伤处吹了吹,又索性低头覆了唇上去,良久才分开。
他看墨沉霜,问:“这样呢?”
“嗯,”墨沉霜盯着他像是出了神,声音平缓道,“还要。”
温绪之状似不解,问:“要什么?”
墨沉霜眸中映了亮光,他蓦然捧了温绪之的脸颊,凑过去含了温绪之的唇。薄唇相碰,舌尖纠缠交错,然后他分开了一点距离,道:“要这样。”
这人有点凶,温绪之唇上湿润。帐前挂的垂帘晃动在春风里,外面就是来往的将士,然而他毫不在意地将自己送过去,让两人都得以痛快地亲吻。
此后一连几日千蚩寨都没了音儿,像是龟缩,就这么耗着。然而不庆山是九黎族的地盘,温绪之没有冒进,就驻扎在蝴蝶泉整憩。奚槐凝派了兵至鹿溪镇,护民安危,严查出入。
四月的第一日快速地来,许佑安还站在曲家布庄的柜后,店里有几个客人来量身做夏日的衣裳,他一一招待了,将账记得整整齐齐。尤羽乌卡也在,正帮衬着给客人捡递布料。这段时间温绪之不在,两人就每日在这布店里见面,互问功课文章。
午间曲嬉桃从后面出来,还与平时一样,给两人带了点心。她近日有些安静,咬着果脯靠柜边,看着许佑安奋笔疾书。
“嬉桃。”尤羽乌卡看过来,他额角有点汗,亮晶晶的。他问:“你怎么啦?”
“没,没事啊。”曲嬉桃拧了下眉,转而问:“你父亲还在蝴蝶泉那边吗?”
许佑安早在尤羽乌卡问话的时候就放下了笔,只不过他看着的是曲嬉桃。小姑娘似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只和尤羽乌卡对视,等着他的答复。
尤羽乌卡露了担忧的神色,点头道:“他留了我在寨子里,可我想去找他。”
许佑安往门口看了一眼,从前两日开始街上都有了官兵巡视,倒没怎么妨碍百姓生活,就是看着吓人。他道:“打仗不是儿戏。”
“我知道,”尤羽乌卡玩着自己的银镯,将它们转来转去,一边道,“但我爹在那里,我很担心。”
这是人之常情,但少年就算是到了战场也帮不上忙。曲嬉桃和许佑安分别垂眸,都不知如何安慰,其实他们两个心里也都各自压着事儿,就这么静默了好久。
直到有人提了裙摆进来,在门边收了伞,店里才算有了点人气儿。尤羽乌卡有些惊讶,道:“下雨啦?”
“是,”进来的人瘦瘦小小,声音很细,“不过不大。”
曲嬉桃将手里吃的放下,道:“沛楹。”
女孩儿叫吉沛楹,和曲嬉桃关系好,先前也跟着墨沉霜他们玩,但在墨家出事后也没了踪迹。尤羽乌卡记起了这茬,错开视线不想理她。
最后还是曲嬉桃过来迎了一下,问:“买布量衣?”
吉沛楹察觉出了昔日好友的疏远,又见他们与许佑安站一起,不禁惊异道:“他在这儿做什么?”
曲嬉桃的指绕着帕子,道:“都是朋友,问什么?”
她也不知为何说话挺冲,吉沛楹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许佑安的手握上了笔杆,道:“吉小姐,在下是来做工的。”
吉沛楹看了看他,又看向曲嬉桃,问:“你、你还真的收留他了?”
“什么叫收留,”曲嬉桃皱眉,“是有字据合契的!”
她如今对吉沛楹没好脸,尤羽乌卡打配合,在一旁将点心嚼得响,还掉了一桌的渣。许佑安只觉得没必要,但这样的相护很让人上瘾,他抿了抿嘴,到底没说话。
“你还没回答我,”曲嬉桃问吉沛楹,“你来干嘛?”
“我......”吉沛楹垂眸有一瞬的犹豫,最终道:“来问问你的婚事。”
这话让旁边两人都是一惊,许佑安的手背都绷出了青筋。然而曲嬉桃没什么表情,只问:“怎么了吗?”
“想问问你,”吉沛楹道,“你、你家,和那人说好了吗?你......你嫁吗?”
“你是说那个督册道,”曲嬉桃抿唇,“要同时纳我们两个的那个?”
吉沛楹看她,道:“是。”
“我爹娘中意,想让我嫁。”曲嬉桃将帕子从指间抽出来,道:“我不嫁。”
“什么?”吉沛楹很惊讶,问:“为何?”
“我为什么要嫁?”曲嬉桃忽提了声,“嫁过去做妾吗?”
“我、我嫁过去,也是要做妾的呀!”吉沛楹也大声道:“他是做官的,有什么不好吗?鹿溪镇没几个姑娘能嫁入官宦人家的。”
曲嬉桃认真地看着她,记不清这是自己这段时间第几次重新认识一个人。她最终道:“没什么不好,所以你嫁吧,我不。”
她连解释都懒得给,吉沛楹委屈得眼里都蓄了泪。她忍着不想哭,道:“曲嬉桃,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没有,”曲嬉桃垂了眸,“就是觉得......”
“你不懂!”吉沛楹打断她,用帕子捂着面,哭着道:“我的出身和样貌都比不上你,你、你就是把我当丫鬟!你不懂,你不懂!”
她愤怒又迷惘的声响在屋里,和着外面彻底响起来的雨声,有些悲戚感。曲嬉桃把声音低下来,道:“没有瞧不起你,你想嫁就嫁吧,但我不会的。”
“你,”吉沛楹赌气一样反驳,“你必须嫁!你爹娘答应了人,不能、不能反悔!”
“反正我不,”曲嬉桃也像是脾气上来,转身不看她,“大不了就跑。”
雨砸屋檐,一直到吉沛楹离开,店里的气氛也没缓和下来。曲嬉桃神色没什么不同,许佑安的指尖在他自己的掌心掐出了很久,他问:“你要嫁人了吗?”
“没有,”曲嬉桃回答得很利落,“是我爹娘安排的婚事,南霄的督册道。但我没同意,我也不会嫁的。”
她靠身在柜边,细白的指尖拨动着盘里的果脯。她道:“是个快四十的男人,要同时娶我和吉沛楹两个......不对,是纳,因为我们嫁过去是做妾。”
“怎么能这样?”尤羽乌卡不可置信,问:“你爹娘答应了?”
“嗯。”曲嬉桃站起身,用帕子擦着手,再一次重复道:“但我不会嫁的。”
少女大言不惭,其实她并没有力量决定自己的将来。屋子里安静了许久,曲嬉桃忽然看向许佑安,道:“许佑安。”
许佑安和她对视,藏在袖下的手紧紧握着,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曲嬉桃的眼角有一点发红,她问:“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许佑安喉间闷涩,辗转道,“有......那个,你......”
曲嬉桃紧紧地攥着帕子,等得全神贯注。但那话音终还是滑落下去,没有再起来。曲嬉桃等了很久,然后陡然微笑,道:“嗯,我知道啦。”
说着就快步出门,跑入雨中。
许佑安愣着,恨自己的无能和痴笨。一旁的尤羽乌卡着急得不行,跺脚喊道:“许佑安!”
少年这才像是回神,拔脚去追,尤羽乌卡在后边儿又喊了声“伞!”,他也没有回头。
雨早就下得大了,少女娇色的裙在前,绣鞋踩着积水,迸溅晶莹。许佑安追过去,穿过风雨,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他大声喊道:“嬉桃!”
前面的人顿了一下,终于收住了脚步。曲嬉桃转过身,在雨中红肿着眼,泪还在不住地流。她和吉沛楹不一样,但她并不能责怪吉沛楹的选择,她们家里再宠女儿也还是平头百姓,女孩子总要出嫁,如果是官老爷,做妾是常态。
她和许佑安隔着一小段距离,在雨中对望。彼此的面容被雨水模糊了,不过他们也不需要看清。
“嬉桃,”许佑安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曲嬉桃红着眼,道:“你说。”
“我,”许佑安听到自己说:“我要娶你。”
曲嬉桃不说话,无声地动了动唇。
“别嫁给那个人,也别嫁给任何人。”许佑安抬高声音,道:“等一等我,嬉桃,我会有出息。我要娶你!”
“哦,”曲嬉桃道,“知道了。”
两个人都湿透了全身,狼狈又仓皇,但这感觉无比真切。曲嬉桃哭着笑,道:“我等着你。”
翌日清晨停了雨,许佑安和尤羽乌卡拎着两个小包袱站在出镇的路口,往回看了一眼。
尤羽乌卡问:“想好了吗?”
“想好了,”许佑安转回头,“我去找温先生,不行便就地参军,也算是入了仕。”
“那,”尤羽乌卡瞧着他满面坚定,“你娘呢?”
“我娘身体好了不少,”许佑安垂了垂眸,“已与邻居说好代为照顾。”他又看了看尤羽乌卡,问:“你真跟着我?”
两人经过了盘查,走往北的路。尤羽乌卡点了点头,道:“我去找我爹。”
少年们踩着泥泞,脚程不算太快,期间都是尤羽乌卡找话题,许佑安多半时候都是沉默。太阳快落山时还在林间,却得停下来休息了。
然而才把包袱放下就听着树丛那边儿有人说话,尤羽乌卡爬起来一看,先顿了顿。
许佑安拿着干粮,问:“怎么?”
尤羽乌卡回头,低声道:“他们说的是九黎族话。”
许佑安皱了眉,凑过去和尤羽乌卡并肩。两个人就蹲在树丛后面,看到那边围着火堆坐着的得有几十个壮汉,穿的是大乘衣服,但说的话许佑安听不懂。
他问尤羽乌卡:“说的什么?”
尤羽乌卡听了一会儿,道:“闲聊。”
许佑安觉着别扭,道:“你们寨里的?”
“我们寨的人出来也穿九黎族衣服,”尤羽乌卡绷紧了手臂,“我没在寨里见过他们。”
这事不对,两人不敢出动静,从树叶缝隙处看了看,见这些人推着板车,像是运货的。但几辆车上都堆着干草,底下是什么并看不到。
许佑安已经觉得事情不对劲,这时日收余光,他看到了其中一人腰间的冷光。他伏在地上,对尤羽乌卡小声道:“带着兵器呢。”
尤羽乌卡溜圆的眼立刻又大了一圈,惊道:“是千蚩寨的人!”
“他们也要在北去,那就是要去蝴蝶泉的。”许佑安手脚并用地爬向包袱,一边回头低声道:“我们得去给温先生他们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