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朋友》西澞有鱼

17、他不是鬼

　　日记读完，几人一头雾水。

　　楚三江摆出一副智商很高的模样摊开手，然后摇头，“我早和你们说了，我看不懂。”意思就是，凭我这超级无敌宇宙第一的智商都看不懂的东西，你们这些蠢货当然也看不懂。

　　这相当于是一个提醒，只是没被当作一回事。

　　三人当然没有理会他，而是低头继续研究。

　　不过林千千和顾晴的脑袋里想多了一点东西——这种智商的鬼，好像也害不了她们。

　　至于日记内容，其中值得一提的，除了没有直截了当表明且看起来跨度就很大的时间线——从入住开始到死亡结束，就是“地下室”和“喝糖水”两个能勉强算是特别字眼了。

　　这两个字眼，分别和前面三人了解到的剧情对应。

　　“我们之前已经了解到，‘母亲’和温婉都是被‘父亲’杀死的。温婉是因为喝了‘父亲’煮的糖水死去，那么糖水就是有毒的，而且是她的父亲亲手做的，温乔因为和哥哥出去玩才躲过一劫。如果她没有去，那么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不管其中原因为何，这糖水肯定是他父亲煮的，且目的明确。”

　　父亲要杀了自己的女儿，这得是需要多大的心理问题才能够导致？

　　“然后就是‘地下室’，按照日记顺序，‘地下室’的产生要比‘喝糖水’要早，这么说来，温乔很有可能就是见证者，她看到了她的母亲的死亡过程。”程希边用手干脆利落的把挽起散落下的头发扎成丸子，边分析说道。冷静的嗓音里，仿佛正在剖析着世界上最为残忍的事实。

　　林千千接着道：“竟然是温乔目击了杀人，为什么温乔的父亲要杀了温婉而不是温乔呢？”

　　顾晴：“这日记写的可真乱。”

　　楚三江：“是不是，认错人了呢？”

　　“可她们有很明显的身高差？”林千千不同意这样的说法。

　　“真可惜，这日记本上也没个日期。”程希苦恼道。

　　要是有日期，就能够说明时间是否重合，进而论证事件的真假。但现在难的就在于，没有时间，无法对应。

　　“但，为什么温乔要在日记里说，他们在玩游戏呢？”楚三江皱了皱眉，显然不理解。

　　正常人都会知道，生命终结时候模样。是恐怖的，血腥的，无法被描绘的。而温乔，一个孩子，却可以用玩游戏来轻描淡写的盖过死亡，就仿佛，这个人他从来没有善良与慈悲，是天生的魔鬼。

　　温乔不是正常人。她不知道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在她眼里，也许那就是游戏。

　　但单是从她的字迹里，不难看出她当时的语气甚至是态度都及其肯定。

　　这是因为什么，现在看来并没有解释。

　　三人心里明白，一旦把温乔放在这里，任何难以解释的故事都要比其他情况说的更通顺一些。

　　林千千不以为然，她早早识破了温乔脸上的可怜面具，她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轻蔑不屑，心里却拧成一团难以呼吸，“也许小孩子都这样，善于让人捉摸不透的文字游戏。”

　　“温乔有病。心理上的，人格上的，也许都有。”对比两人的问答，顾晴显然有着一样的见解。

　　“确实是。”几人近乎同时表示肯定。

　　手电的暖光下，灰尘翩翩起舞，似乎开始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几人一致决定先把日记放在一边，反正一时间他们也看不懂其中的意思。

　　还剩下的就是几张被撕下来的泛黄书页了。

　　“这上边的，都是英文啊？”

　　几张书页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如同蚂蚁巢穴一般，仿佛这些落单的字母时刻在蠕动着寻找伴侣，哪怕它们已然成为一体的。

　　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楚三江头痛似的抱头“嘶”了一声，“我刚才翻来翻去大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玄机，这会有什么用处？”

　　顾晴听了，迅速瞄了楚三江一眼，然后回归原位。

　　几个凡人如同见了天书一样，比起寻常人见了表现出来的尊敬意味，几人倒是腹诽颇多。

　　英文真让人头疼。

　　良久。

　　“并非完全没用，这里有一些单词上边有标记。”林千千指着其中一张书页上的一个单词说道，那个单词下边是一条墨色横线。

　　墨水轻描，画在密密麻麻的微小空隙中，难怪难以察觉。

　　林千千的眼睛倒是十分锋利，犹如远方鹰隼的利眼，那密密麻麻中藏着的细碎笔墨就是苍鹰寻求的猎物，无所遁形一般。

　　“但，这是什么单词？”林千千脑子里的英语词汇就几个，近乎为零。特别是在她进入成人社会后，英语对她的用处实在是少之又少。对于翻译这个项目，她感到无能为力，所以只能选择袖手旁观了。

　　“repeats ，重复。”与林千千不同，程希很快就正确的念出了单词且说出了中文意思，说完还不忘调侃林千千一下，“这个单词很简单，最多初中学到。”

　　程希是学霸。林千千对她甘拜下风。

　　林千千干笑两声，反驳道：“我也是看着眼熟，但说不出来意思，再说，我都毕业多久了？英语这种东西，就是做无用功，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学习学习中文。”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别有事没事去琢磨洋文。”林千千把调子刻意拖长，以掩饰自己没文化的事实。

　　顾晴：“这点我是赞同的。对于外文，我就是一名合格的睁眼瞎。”

　　楚三江：“我对英语的认知只停留在hello。”

　　程希给他们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再纠结英语的储存量这个问题，她扯开话题，“翻译出了，有什么用？”

　　林千千见状，又指出一块地方，“没弄完，这里还有。”

　　不愧是‘火眼金睛’。

　　一张书页，几处地方，顺下来，连成了一句话。

　　“Only death repeats itself.”

　　“只有，死，重复，它本身？”

　　程希瞧不起人的啧了一声，“能不能说的有文化一点？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只有死亡在重复上演。’”

　　林千千：是我没文化了……

　　顾晴听着程希的话，越往后就越是沉默，她顿然间愣住了，本能的想要去重复，但话音刚露，却不知下文。

　　“只有……”

　　那字里行间仿佛带着魔力，从微小的笔墨里透出。

　　——死亡。

　　又会是谁的死亡？

　　下一张同样是一句英文——Time is being reset all the time.

　　大义是：时间一直在被重置。

　　时间被重置的说法并没有让几人感到很意外，如果一切不是巧合而是真实，那么一切都可以被说通了。

　　从他们踏进门的一瞬间开始，这栋古老的房子里的时间开始流动，且重复循环。只不过有些混乱，却又有迹可循。

　　比如，2005是一次打开重置的时间，2018又是一次。

　　一次是楚三江，还有一次是程希、顾晴还有林千千。

　　不过其中有没有更多的人，或是更准确的时间，好像都不得而知了。

　　这时，顾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她偏了偏头问，“楚三江？你来这里的具体时间，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楚三江想都没想，“2005年9月8日。”

　　顾晴神情凝重的蹙起眉头，“严格来说，我们进来的时候，也是9月8日。”

　　程希说了一句“对”，然后掏出了先前揣在兜里的手机。她觉得应该看看时间，然后再进行推算，这样说不定会有用些。

　　屏幕亮起，眼前像是出现了一道非同寻常的白光，它占据了生命里冗长的一段，一时间几人竟然适应不过来。

　　手机页面显示——9月8日，13:00。

　　顾晴缓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是将亮光的手机屏幕对准楚三江的脸。高峻的鼻梁透过光，接着是整张脸，它像是被穿上了隐形的面罩，顿时间，无影无踪。

　　只留下没有脸的身体……

　　“啊！”程希不受控的叫了一声。

　　倏地，一支大手遮挡住光源，脸又重新出现了……

　　“你在干嘛？”楚三江的嗓音有些慌乱，眼睛竟然干涩的冒出了红血丝。

　　顾晴吓坏了，“你到底是人是鬼！？”

　　这一句过后，楚三江怔愣了许久，换来的是许久的沉默。

　　大概是因为料想不到这句话的根源在哪里，但脑子又乱得像是浆糊，甚至觉得，这句话用在他身上是理所当然。

　　最后还是顾晴打破了沉默，“你不说，就等于默认。”这是给他说明的机会。

　　但这倒是让楚三江愣住了，他可以选择解释，但是看到面前几人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出问题了。

　　“我真不是鬼。”楚三江只能这样说。
　　但说辞无力苍白。

　　三人满脸写着不相信，她们像是悬在热锅上的蚂蚁，要么生要么死。现在想来，有一个鬼要混进她们身边当盟友同伴，实在不是一件很乐意的事情。

　　楚三江一改先前的高傲态度，一再解释，他不是鬼。

　　怎么到头来话题没变，被质问的对象却变了呢？

　　“你是人？”程希看出了楚三江的窘迫，她冷静的嗓音像是给人打了一阵安神剂。

　　“我当然是人！”楚三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于是拼命求救。

　　“刚才是为什么？还有，你看起来明显是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话音里带着不确定，他的表情开始一言难尽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忽然变弱了，仿佛是承认了罪行要改过自新的犯人，“只是突然觉得特别难受。”楚三江硬生生的从唇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他这么说，就等于承认了一切。
　　“但我真的不是……”

　　“胡扯！”

　　许是声音太大，打扰了黑暗里的尘埃，黑暗中那双漆黑的眼眸瞬间睁大，颤了一下。

　　“我，是人。”
　　“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我问你们，你们怎么解释自己是人？解释不了吧？”
　　“我现在唯一能和你们说的只有，我没有什么超能力，不会伤害你们，所以你们不用这么担心。”

　　楚三江的话音近乎是一个颤抖的状态，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引发这场信任危机，而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解释不清，所以怎么解释都是错误。

　　三人被楚三江这个样子吓到了，一瞬间竟然让她们觉得，她们做错了，无缘无故将一个不明所以的人推向风口浪尖，以此加深她们的罪恶感。

　　“你的异样，我们看得清清楚楚。”
　　“你的身体比你的头脑要诚实，它很慌，很害怕，但如果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要怎么解释？”

　　“你还是先告诉我们，你觉得，你自己方才发生了什么。”程希拽了拽林千千，阻止她继续用像审问犯人一样语气将楚三江逼到绝境。
　　这里一定存在着她们遗漏的点。

　　“就是，很痛苦。”就像灵魂被瞬间撕裂。
　　连楚三江都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解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三江愣了一下，“见到光的时候。”

　　“见到光的时候？”程希捏着下巴，重复了一句。

　　“就是自从我进到这栋房子里面，一见光，就成这副模样。”

　　顾晴和林千千一再思索，最终发现，一开始脸消失的时候，也是因为光圈打在了楚三江脸上。

　　所以，是因为光？
　　这是个病？

　　“你真的不是鬼吗？”
　　“你刚才，脸消失了。”

　　“什么？”

　　“对，脸。完全消失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
　　就像床底有人那件事，她们不可能看错。

　　“我……”楚三江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迅速拍了拍自己的帅气脸蛋，然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最后用食指戳着自己的脸，“它会消失？？”

　　林千千：“有人能明白我现在想砍人的心吗？”

　　顾晴：“放心，都能理解。”

　　“为什么只有脸会消失？其他地方不会？”

　　“事情发生了，你不是鬼，莫非会变异？”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可，我们还能相信你吗？”

　　“这件事情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信任吗？”

　　“……”
　　“我们之间没有信任。”
　　“不会。”

　　“……”叛徒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