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深渊后我变强了》夜明昭昭

52、第 52 章

　　夜弥丝离开后不久。

　　有一人再度回到了喷泉旁边，他伫立在原地仿佛一座不会动弹的雕塑，片刻后俯身将指尖缓慢伸了进去。

　　只见清澈的水间，漆黑的发丝和璀璨的金色轻柔地在指尖飘荡，宛若两尾相依为命的小鱼。

　　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然而那两尾小鱼却在祂的光辉里燃烧成一抹灰烬，水池里空荡荡的寂寥。

　　祂凝视着手心，终是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主城中的大神官们则是陷入了恐慌。

　　最近城里的大贵族们丢失了许多女奴，要是任由这些女奴们逃窜出去，圣迦那帝国的声名就彻底完蛋了。

　　他们又不敢将这件事上报至冕下，寻求神术的帮助，届时教堂和大贵族们私底下买卖女奴，进行钱权交易的事估计要被扒的皮都不剩。

　　也不知那些该死的女奴是怎么逃出去的。

　　大神官焦躁地在大厅中转来转去，嘴中不断斥骂着，要不是那些没用的贵族连自己的玩物都管不好，现在怎么可能闹出这么一回事。

　　庆幸现在冕下还在沉睡。

　　然而就在他刚这么想时，他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呼吸了，肺部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住，以至于它艰难地从喉咙中发出了破风箱般的呼哧呼哧声。

　　啊，是冕下。

　　他瞪大眼睛试图狡辩些什么，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他的脖子被掰断了。直到死亡来临前，他才感到无尽的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和那群贪婪的贵族做起了交易呢。

　　跪着的侍从们战战兢兢，低头看着白金色的衣袍轻描淡写地划过地上的尸体落坐在了他们所有人的上方。

　　醒来的冕下心情很不好。

　　明明这三百年来祂都不管这些事的，祂只要圣迦那帝国明面上按照祂定下的法则行事就可以了。

　　他们不敢去询问冕下，只好迫使自己低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而地上那死去的尸体，那双肿胀突出的眼球就这样死死盯着他们。

　　诺因扶住自己剧烈抽痛的前额，那深入骨髓的疼楚似乎连沉眠都无法消除了，摇晃的灯光阴影中，血宝石制成的耳坠轻微晃动，那一抹鲜艳的血色也在所有人的胆战心惊中激烈跳动着。

　　冕下越来越暴虐了。
　　从三百年前，每次祂感到头疼，总要有无数相关的人来熄灭祂的怒火。

　　曾经他们虔诚祈祷的时候，冕下还会稍微克制一点，可现在祂好像不在乎了，神明不再需要信仰了吗。

　　想到这，神官们的心中无比慌乱。

　　面对着祂的注视，在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眸中，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神明本身的伟力，以为可以靠着所谓的信仰来掌控祂，然后鬣狗一般相互争权。

　　“啊，你们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祂笑着称赞道。

　　在祂的称赞声中，一切都像燃烧殆尽的蜡烛油一般流淌了下来。
　　终于安静了。

　　刚醒来的祂确实心情不太好，祂感觉自己沉睡时似乎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那点可怜又可笑的人性似乎又不自觉跑出来掌控了祂的躯体。

　　祂撑着脸庞，细细把玩着手中莹莹的白骨，暗自讥笑：“都说了你那样是没有用的，她永远不会正眼瞧你的，从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说到这，祂好像把自己气笑了，冷冷地说了一声：“我倒要不择手段抢过来看看，能有什么不同！”

　　太阳神的神职古老而又尊贵，在旧神们的世界中，强大且外表俊美便意味着会有无数温柔或可人的女神或者人类倾心于祂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祂们的神性天然抗拒着那懦弱不堪的人性，这也是半神之子永远不受众神们待见的原因，因为那代表弱小和无能。

　　除非进行神性觉醒。

　　所以祂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部分如此心不甘情不愿，明明融合变得强大，就可以获得一切。

　　不过想到那位女神已经来到了祂的地盘，祂不由浑身颤栗起来，近乎疯狂的征服欲在体内咆哮呐喊。

　　祂走下台阶，掠过空荡无人的阴森神殿，径直向外而去，脚步声响起的同时是一场足以燎动整座神国的汹汹大火。

　　街上乱成一团。

　　贵族们的花园被踩烂在脚底，枝叶碾落成泥，红的砖，白的瓦四分五裂，溅出无数的碎石。

　　而在这咒骂声中，无数沉默披着洁白袍子的沉默身影，从角落中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她们手中举着火炬，眼中闪烁着光芒，那光芒似乎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夺目。

　　在神官们的阻拦和贵族们的怒视中，带头的人轻微的笑了一声，旋即是千千万万的火星在刹那间猛然挥落，雪白的衣袍飞扬，露出了她们曾经深埋在头巾中不可见人的红棕色或黑色的发丝。

　　“是那些该死的异端！”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喊。

　　夜弥丝摘下兜帽的手一顿，回首看向他，目光冰冷，“错了。”

　　她们曾是你的母亲，也曾是你的女儿，是亲人朋友，也是无辜的孩童，唯独不是什么异端。

　　她们是堂堂正正的人。

　　人群中有的目光闪烁，不敢去看向她们，也有顽强固执的人早已被彻底蒙蔽，再也听不得那最简单的真理。

　　夜弥丝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只是穿过那些或沉默或愤怒的身影，轻声道：“我想我们早就厌倦了这里，所以让他们来见见这本就该震耳欲聋的怒吼吧。”

　　弱小之人也理应拥有无可匹敌的勇气。

　　教堂的号角声在嘹亮地响了几下陷入了哀嚎的长鸣，夜弥丝封禁了这片土地上所有关于神力的踪影。

　　她歪歪头，看着目露惊恐之色的神官们，笑着说道：“现在你们也该去体验下普通人的战斗了，不是吗。”

　　在混乱的虎视眈眈中，她终于见到了她想要见到的人，或者说那位始终高高在上，冷漠无情地注视着这里的神明。

　　祂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仍然是那么的无动于衷。

　　“真是一场无趣的戏剧，然而它总要隔着几百年的时间再次重新上演。”光明神毫不意外，反而态度有些令人发笑的亲昵，他好似抱怨般地说道，“反倒是你，总喜欢插手这些无聊且无趣的东西，哪怕他们总是不长记性，总要陷入这些无穷无尽的斗争。”

　　旧神们看戏都看腻了。

　　“夜弥丝，你为什么总是感受不到无聊呢。”祂直勾勾地盯着她，目露不解之色，却又从心底里觉得唯有这样的她才能极大挑动起祂的兴趣。

　　她是独一无二的。

　　诺因是无法得不到她，或者说没有任何人或者神可以得到她。祂如此确信，以至于在动手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以及不留余地。

　　神力凝结成的细丝如蛛网般垂落，张牙舞爪地想要捉取它们等待已久的猎物，而作为猎物的夜弥丝被蛛网凝在半空，似乎并无反手之力。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夜弥丝只是轻微一动，就挣脱了出去，她对着那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神明”说出了最后的诛心之语，“诺因，直到现在我才确认……原来你早就已经真正的死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具空荡荡的由所谓神性凝聚而成的躯壳，我想世界上不会有比这还要更无聊的东西。”

　　她曾经想要注视的人已经给予了她最后的告别，好让这等待已久的最后一面不会显得太过难堪和悲哀。

　　“诺因，再见。”

　　夜弥丝凝视着对方碧色的双瞳像是透过祂的身体去看那个再也无法存在的孩童，双手却不容置疑、重若千钧地摁在了祂的头顶，厚重的蛛网缓慢而又颤抖地分崩离析。

　　在那样温柔的注视中，太阳的光辉轻轻的熄灭了。

　　祂的表情从不解到恼怒，最后定格在了空洞的茫然，祂恍然意识到，其实从来没有被正眼瞧过的只有祂啊。

　　夜弥丝终于将目光落在了祂的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她厌恶一切有关于旧神的东西，虚伪高傲，自以为是。

　　“你不该轻视我的。”
　　轻视他人者终将被他人轻视。

　　夜弥丝垂下眼睫，单手穿过祂的胸膛，握住了跳动在心脏中那代表着光辉圣洁的权柄，当权柄出现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它的主人已经陨落。

　　神国轰然崩塌。

　　余下的虔信者望着即将到来的残酷黑夜陷入了崩溃，如同在三百年前生活永夜之城的人们一样。

　　……

　　温度骤然下降，火光将所有人重新聚集在了一起，良久从那群异端者中走出来了一位年轻的女性，她静静地望着那位沉思着的女神，将手扶在了胸前，低声述说，“无论如何感谢您。”

　　周围的女性都紧紧拥着她。

　　她是第一个振臂呼唤的逃跑者，也是夜弥丝在这座光明的城市遇见的第一个异端，第一位率先反抗的奴隶。

　　夜弥丝在她的身上看见了西娅的影子，或者说她们有着相似的品质，眼里闪烁着同样的自信和野心，从灵魂深处散发着生机勃勃。

　　她们需要我，也将不再需要我。

　　夜弥丝轻声笑了，双手向上托起，于是崭新的太阳从她的手中诞生了，既然是象征着光明的权柄，那就让它回到该去的地方吧，光明要挂在天空中，照耀一切。

　　即便她们从今往后再也没能见过这位年轻的女神，可祂将太阳托起的这一幕也仍然留存了所有人的心中。

　　“那是什么？”

　　“那是我们新的家园，是……希望啊。”年轻的女人眯着眼睛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