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深渊后我变强了》夜明昭昭

4、第 4 章

　　篱笆上绚烂的白玫瑰已经开始凋谢。

　　因为绘制在106号地下室的那个可怕的召唤仪式，白玫瑰街的居民都在马不停蹄的搬家。

　　那一栋栋雪□□致的花园式洋房好似变成了惨白的石碑，仿佛随时会有恶魔出现在这里拿走他们的灵魂。

　　金色门牌上镌刻着一行漂亮的花体数字。
　　106号。

　　崭新的门牌和锈迹斑斑的铁门呈现出了鲜明的对比，夜弥丝顿了顿，直接朝地下室走去。

　　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面前一个身穿燕尾服，头戴高脚礼帽的高大身影猝不及防地刹住脚步，正满脸惊愕的盯着她。卷卷的黑色短发，向后弯曲的羊角，猩红的竖瞳无一不显露出了他的身份。

　　他们正好堵住了地下室的门口。

　　恶魔嘟嘟囔囔：“该死的，我以为这个鬼地方已经不会有人来了。”

　　他悄悄地往里退。

　　他又不是傻子，眼前这位女性的神力让他格外的熟悉，就算自己化成灰也绝对不会认错。

　　然而夜弥丝的神力已经无声地笼罩了他，只要他敢跑，他就一定敢死。

　　“你身上没有深渊的气息。”夜弥丝感到疑惑，她也没想到能正好和一个恶魔撞上，往常她都能提前发觉的。

　　“好吧，女神冕下，我很荣幸被您抓住。”知道自己无法逃离的恶魔镇定自若地整理起了仪容，摘下帽子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如果不看外表还以为他是一位高贵的人类绅士，“镜之恶魔弗拉加愿为您解答，这都是来自魔神冕下的馈赠，祂已从永恒的沉眠中苏醒。”

　　夜弥丝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环顾了地下室一圈，用鲜血绘在墙上的召唤仪式线条格外的圆润、精致。

　　弗拉加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颇为自得，他咏叹道：“女神冕下，您也觉得这是一副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对吧，就连那些祭品死去的模样也真是棒极了，不愧是献给魔神冕下最伟大的作品。”

　　如果是指那些血呼啦哗的不明物体，夜弥丝沉默了。果然，她永远没办法明白这种生物在各种仪式上的审美。

　　弗拉加简直是滔滔不绝，他抑扬顿挫地赞美了仪式一大段话，最后以一句“可惜魔神冕下好像不太喜欢，并未回应我们诚挚的召唤”作为结尾。

　　夜弥丝微笑，幸好深渊里的物种没有信仰，他们只会追求极致的力量，不然要是有家伙胆敢用这样的仪式召唤祂，祂一定会让他尝尝什么叫做仁慈的神罚。

　　不过弗拉加的种族真不愧是恶魔啊，看似对她有话必答，实则说的话里真假掺半，如果要召唤魔神直接在深渊里就好了，何必偷偷跑到人间来。

　　避重就轻。

　　“弗拉加，你不怕我现在就处决你吗？”夜弥丝温柔地笑。

　　弗拉加头顶有些发凉，嘴巴却依旧不受控制的胡言乱语，“怎么会呢，我尊敬的冕下，您又不是不讲理的光明神。您多么公平公正，我虽然是个恶魔，也万分敬仰于你呢。”

　　假话。

　　“我可没干什么邪恶的事，只是用了一点牛啊、羊啊之类的祭品……好吧，还有一点点的人血罢了，也就1000ml左右，不算多吧。我这可是公平公正的交易，只要一点点血就能得到漫长的寿命，多划算啊。”

　　夜弥丝问他：“那人呢？”

　　弗拉加：“呃……他变成恶魔，估计已经被光明神殿的那群神官们给抓住了。”

　　他第一次感到尴尬和忐忑。

　　深渊里面的恶魔们早就听闻过女神的神名，他们都说撞到这位温和的神明手里，只要不犯上什么大错还是有救的，如果不幸你正在制造现场，那也不用担心，你会走得格外安详。

　　如果是酷烈的光明神就不一样了，恶魔们大概会被直接绑上绞刑架……

　　“弗拉加，你诱导了他们。”女神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弗拉加浑身一个激灵，他连忙开口，声音里甚至还有点委屈：“冕下，您知道的。恶魔嘛，不做交易就不舒坦。不过让我们忽略这件小事吧，我想还有一个地方应该会很期待您的降临。”

　　“什么地方？”

　　弗拉加恭敬道：“冕下，是灵魂交流会。”

　　夜弥丝稍微放松了些禁锢。

　　卷发恶魔松了一口气，随手将那些零零碎碎的血肉摆在了召唤仪式的不同方位，旋即划破自己的手臂，漆黑的血液沿着线条流淌，满屋亮起了暗红色的光。

　　至于某个恶魔要求他保密的事，弗拉加完全忘了，反正这种临时倒戈的事在恶魔中也很常见，倒戈给女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还会有其余的恶魔羡慕嫉妒他能为女神提供无上的服务呢。

　　夜弥丝和弗拉加的身影消失在地下室里，墙壁上的召唤仪式也在红光平息后彻底化成细小的灰烬，只留下一堵雪白的石灰墙。

　　与此同时，坐镇在交易场上的一位恶魔察觉到自己绘制的仪式彻底失效后，破口大骂：“弗拉加！”

　　然后他亲眼看见弗拉加带着那位女神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弗拉加面不改色，疯狂甩锅：“为了方便，请您直接与灵魂交流会的缔造者交谈吧，想必冕下您一定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和另一位恶魔小心翼翼地望向上首。

　　夜弥丝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来自上方深沉而又熟悉的气息：“灵魂交流会，果然能一手搭建出如此庞大交易场的高阶恶魔只有你，塞缪尔。”

　　她刚踏足此地时便听见恶魔们在讨论哪个灵魂的味道更美味，更香甜，更值得收藏，而那些灵魂恰好就在要不要与它们签订这一份契约中不断的思想斗争。

　　人类、恶魔、甚至还有人与恶魔的混种。

　　“好久不见，夜弥丝。我不过是要求他们将死后的灵魂支付予我，这已经是一比非常划算的买卖，毕竟他们生前就已经能得到足够多的好东西了。美貌、青春、财富，凡有所得，必有付出，这是每个做交易者都应该明白的规则。”

　　高居于上首的恶魔缓缓从雕花台阶上走了下来，挺拔的身形被裹在一件漆黑的长袍里，烛火中能看见他俊美的侧脸微微发光，精致的轮廓像是最顶尖的雕塑家手里倾尽毕生心血造就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他百无聊赖地望着下方的人群，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人类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他们既有着成神的潜质，也有着坠入深渊的贪婪，不是吗。”

　　夜弥丝垂下长睫，不忍再看台下群魔乱舞的场景，神能庇佑他们的生死，却不能挽救他们即将堕落的灵魂。

　　“可惜您的神国从不向我打开，否则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您所谓的子民是否真的一如既往的虔诚呢。”

　　塞缪尔微笑地执起眼前神明的一缕长发，轻巧地落下一吻，在即将被女神滚烫的神辉灼伤前迅速抽离。

　　夜弥丝的面上无比沉静，神力却如同涌动的潮汐。

　　塞缪尔总是知道如何将她激怒。

　　“好歹是打了多少年交道的老朋友，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怎么一见面就要对我出手。”他似是万分无奈。

　　高阶恶魔可以算的上是不死的存在，祂们中力量强大的甚至能抹杀弱小的神明，实力越强，容貌也愈发的危险诱惑。

　　塞缪尔尤是。
　　祂在深渊甚至有着另一个称号——魔鬼大公。

　　凡是能被称之为魔鬼大公的高阶恶魔，无一不是手段残忍血腥，或是曾经有过斩杀旧神的伟绩。

　　夜弥丝也不想在这里打起来，祂收敛了神力，唇边罕见地勾勒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至少曾经的混乱时代，塞缪尔能看见的也只有女神冷漠的面孔。

　　女神轻柔地问道：“那没有信仰的你们又是什么东西呢？”

　　塞缪尔知道祂并不是真的在询问。

　　他也不想去思考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讽刺的含义，只是目光牢牢地被眼前美丽的神明所吸引，喉结缓缓地滚动。

　　塞缪尔低声笑道：“女神冕下，看来你不明白啊。”

　　“我们是完全由欲望交织而成的生物，各种各样的截然不同的欲望，强烈的爱欲、凶残的食欲、可怖的控制欲，以及高洁的您所不能容忍的……情欲。”

　　他的吐字格外滚烫。
　　空气里仿佛充满了亵渎的气味。

　　夜弥丝莫名地感到一阵不自在，特别想糊一个圣光在他的脸上，好在塞缪尔很快地转移了话题。

　　台下的交易还没有结束。

　　她的目光一直平静无波，直到有恶魔打开了自己带来的一个红色长条的方盒，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抱出了一个孩童。

　　白色的长发，稚嫩而美丽的容颜。
　　红宝石一样纯净的双眼。

　　更惹人注意的是他头上顶着的一双小角，这是一个幼年期的恶魔。

　　他安静地坐在高高的桌子上，穿着考究华丽的服饰，随着头顶上方恶魔的摆动，细线拧着他的关节，控制他一下又一下抬动自己的手脚。

　　只有当他缓慢眨动自己雪白卷翘的睫毛时，才让人感觉到他是一个活的生物，而不是一个僵硬的傀儡。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这是我们最后一件美妙的拍卖品，不需要出卖你的灵魂，只要你愿意付出金币，就可以把他带走。”

　　“无论是怎样虐待、玩弄，他都不会反抗，毕竟他只是一只精致漂亮而又可怜的恶魔人偶而已。”

　　底下最欢快的是刚签订契约的人类，他们迫切需要一只人偶来缓解自己不得不出卖灵魂的痛苦。

　　夜弥丝抿起唇，看到这一幕她有些难过，无论是弱小的被拍卖的恶魔，还是底下疯狂加价的人类买家，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弥丝，你要知道就连人类也有买卖奴隶的习惯，一个人类的奴隶，一个恶魔的奴隶，二者有何区别呢。”塞缪尔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不，是有区别的。

　　夜弥丝知道那是她曾在漫长岁月中想要守护的存在，是支撑她以神的身份走向如今的唯一意义。

　　不然拥有着人类灵魂的夜弥丝早就崩溃了。

　　塞缪尔撑着栏杆看着下方堪称疯狂的场景，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片刻后，他却喊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数字。

　　全场安静。

　　塞缪尔的声音便在这样的寂静中缓缓流淌，唯有夜弥丝可以听见。

　　他道：“夜弥丝，我一直想不通作为同样在黑夜中诞生的生灵，为何你却是这样一副温柔的模样，明明你的上一任都无限趋近于深渊，甚至差点坠落。不过也只有这样，你才是我认可的真正意义上的神。”

　　红色方盒被侍者捧了上来。

　　塞缪尔低头靠近了她，温热的吐息里充满了诱惑之意：“夜弥丝，要和我做一个交易吗？顺便附赠一个有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