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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3-4回 ...

  •   第三回

      阿笛在药铺买了大包药材,药铺的掌柜周到的帮他把药材放到车上,看到车旁的织锦也是一怔,“阿笛,这位就是贵夫人?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织锦淡淡点头应道:“是,多谢掌柜记挂。”虽然性子淡薄,但该有的礼数,她是不会缺的。
      “阿笛好福气啊,难怪对夫人那么体贴……”
      即使没有说得很明,也很容易听懂他的意思,阿笛憨然的笑了笑,心里暗道:看来还是应该捡一个不那么显眼的女人才对……不过这种事情,有得选么?
      织锦替他归置好车上的药材,不难理解掌柜周到的态度——为了她的伤,阿笛买的都是名贵的药材。这些药绝非寻常人家买得起,在这小镇,掌柜如何能不对这么大的金主客气。她知道凭阿笛每日给村人配药的那点钱,不够买上一包半点,在买药材这一方面,他几乎程得上“挥金如土”。身怀绝顶医术,身上大把的银票好似花也花不完,却每日里辛辛苦苦上山采药,配药,当一个小村里的小药师……阿笛,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
      “织锦?在想什么?”
      “没……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逛逛集市,家里还有些用品要买,你也想看看女人喜欢的小玩意儿吧……?”
      织锦淡淡的,并没有应。只是他如何安排,她便如何去做。
      “哎,这不是阿笛大哥,哎呦,夫人已经好了吗?”一旁客栈门口的小二看到他们,笑着打了招呼,阿笛应道:“是啊,多谢小二哥挂念。”店里的掌柜听到他们谈话,也抻头出来,对阿笛点了点头。
      织锦淡淡瞥了他一眼,他奇怪的看回去,“怎么了?”
      “可以告诉我这镇上还有你不认识的人吗?”
      阿笛挠着头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我只是常常来镇上,大家便熟悉罢了……那小二哥见过你的,当初我刚带你来到镇上,住的便是这家客栈。当时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大约印象比较深吧。”
      这样一说,织锦也隐隐有点印象。
      可是,她真的不得不说,这个人依然是好大的亲和力。

      他们二人走在集市上,绝对不乏回头的人。
      如果只有阿笛一个,自然不会有人回头。阿笛也是个俊美的人,但是有一种人就像变色龙,当他穿了寻常的粗布衣裳,一副平民打扮,连他的气质也便一起同化,你丝毫看不出他和这街上其他的人有什么不同。
      如果有心要这样做,织锦也可以做得到。但是阿笛没有要求她这样做,她自己便也不会去多费功夫。于是,纵使布衣荆钗,她依然是个漂亮得让人可以目不转睛的女子。
      这街市上,认识阿笛的,不认识阿笛的,恐怕从今天开始,都会印象深刻的记得村里的药师阿笛有一个仙女似的媳妇。
      他是不是又做错了?
      可是,难道要他买了斗笠把织锦捂严实了才来逛街?
      “织锦,你可以……把长相变得普通一点么?”
      这句话,在任何人听来都莫名其妙,长相是天生的,也可以变么?
      可是织锦却只淡淡应道:“可以。”
      幸好……这样就不用买斗笠把织锦捂严实了。
      织锦淡淡的看他,有些事情她或许不该问,但是既然她现在跟他在一起,起码应该了解一下他们的立场。
      “阿笛,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是。”看起来,她倒是个很敏锐的人。
      “……既然这样,为何救我?岂不是给自己增加负担。”她停下了脚,定定看着阿笛,阿笛似乎并不在意,缓缓道:“兴许,只是我任性罢。我并不喜欢看到别人不珍惜生命,在看到你毫无求生意志的时候,就偏偏想要救活你——我很想看看,那个了无生气的女子,真心笑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
      织锦微微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确,在那个时候就那么死掉也不会在乎,可是这个人却救了她。并不是不感谢的……他救了她,她应该谢他,只是……这个,她真的没有办法。她可以笑,但却不知,究竟要怎样,才算“真心”的笑。
      “累不累?我们先找地方休息吧,你的脚不能走太久。”
      他们走进一家酒馆,刚迈进门口,便迎面一阵大嗓门的嚷声。酒馆里几个壮实的江湖人围坐了一桌,桌上摆着酒菜,半薰之际丝毫不顾及他人的高谈阔论。在这样的小镇上,江湖人物尤其显眼,其他几个客人怕惹上是非,早早的结了帐离去。
      织锦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她虽不怕,但也向来不喜欢与这些江湖草莽共处。然而阿笛并未在意,扶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示意她没有关系,继续走进店里,未曾将那几个人放在心上。
      “——你们可知道,如今这沧冥水榭一分为二,笑无情竟然将甘心自己的势力拱手让人,有人传言这北沧冥的新主可是个心狠手辣铁血手腕的主——”
      “我还听说连笑无情手下赫赫有名的‘沧溟四月’也已经分裂两边,这样一来,岂不是说‘魔道第一剑’的位子,就此空悬?”
      “还什么空悬!沧冥分裂以来,沧溟榜已经匿迹江湖,这一回,沧溟榜再无法与清樽榜一较高下……”
      “这沧州,怕是又要乱了……”
      织锦听到他们的话,微微一滞。
      沧冥水榭,清尊楼。没想到在这个安宁无争的地方,竟然也能够听到这两个名字。江湖上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个地方,它们几乎已经成为黑白两道上的塔标。
      然而这一切,却似乎已经离她太过遥远……
      她的眼前,仿佛还能够浮现出那腥风血雨的一幕幕,却从未想到也会有一日,成为一个与江湖无关的人,漠然的听着这一切。
      是的,她这样一个废人,从此已于江湖无干。
      “织锦?怎么了?”
      织锦轻轻摇头,只不过是自己有点走神罢了……
      一旁的桌上,众人说着说着便忽然发现一人定定看着前方,连答茬也顾不得。
      “喂!看什么呢……”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去看——坐在窗户边的那名女子,却令他们也看呆了去。
      盈盈渺渺,如烟似雾。
      倘若此刻在这里的是一个锦衣华裳的美女,他们也许还会顾忌,纵然有着贪婪的目光,却未必动手。然而在这里的,是一个粗布衣裙的女子,身份卑微,却有着这个身份不该有的祸水容颜。这样一个女子,也许本身就在引诱着别人犯罪。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便彻底忽略掉女子身旁那个看起来温和老实的年轻人,站起来走了过去。

      第四回

      从那一桌有人站起来开始,织锦便已经察觉到了。她在心中暗暗轻叹,为什么总有这样一些人,一些事,让人隐隐的生出厌恶。
      只是,如今的她却再没有曾经的资本,可以将这些麻烦无视。既然惹不起,便只能躲开。“阿笛,我们走吧。”
      “休息好了么?”阿笛好似依然察觉不到走近的几个人,看也不看一眼,只微笑着问织锦。
      织锦不知道阿笛究竟有多少背景,此时此刻,是迟钝,或是不放在眼里?他那张温和而诚恳的脸,让人无法看清。她只是点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催着阿笛离开。
      还未及离开,几个人已经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娘子,见我们过来,却急匆匆的走开,莫不是把我们兄弟当了豺狼虎豹?”
      织锦淡淡的脸,连眉毛也不曾动一动。
      阿笛好似现在才看到这几个人,客气却不卑微的笑笑“几位,借过。”
      顿时有人一怒,亮起刀,还没等开口怒喝,只觉眼前一花,人已四仰八叉跌在地上,回不过神来。
      “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没有什么,但不知好歹,就让人看不顺眼了。”阿笛依然客气,搁下话,自扶着织锦走出酒馆。
      身后几人反应过来,终于明白是眼前这个看来普普通通的老实村民所做,惊愕之余哪里容得颜面如此被人损害,纷纷抽出刀仗着人多,挥刀砍来——
      “小子,别走!”
      阿笛放开织锦一个回身,几乎没有人看清他做了什么,搭在酒馆门前的棚子便轰然倒塌,将几个壮汉压在下面。酒馆老板已是不知所措,阿笛走上前塞了张银票在他手里,“对不住,耽误您做生意了。”说完便趁那些大汉还没有从棚子底下脱身,扶了织锦快步离去。
      酒馆老板只是看了一眼手中银票,便愕住了。那些钱,何止是修个棚子,就是买下他的酒馆,怕也够了。再抬头,这街市上,哪里还有那对小夫妻的影子?
      从方才向酒馆外走来之时,织锦便在看。别人看不清阿笛作了什么,不等于她也看不清。阿笛先后出了两掌,一掌只用手劲,推倒上前的人,一掌用内力震垮了棚子。只是这两掌速度太快,从他出手到收手都让人感到只是眼前一花。招式简单,毫无累赘。决不是一般花拳绣腿的武功,倒是类似一派重视实用的功夫……只是,织锦无法把眼前的温良男子和那一类人联系在一起。
      阿笛扶着织锦,脚下如飞。他的手看似只是轻轻一拖,却是借了织锦大半力道,让她走起来毫不吃力,几乎脚不沾地的被他带着。她早也感觉到阿笛的不普通,她并不置疑,只是不明白,身怀如此技艺,他又为何甘于做一个普通百姓。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逛下去了。”走了足够远,阿笛才停下脚,对织锦遗憾的笑了笑。“不过幸好,那些人不是镇上的,看来只是路过应该不会久留。我们先回家去吧,他们找不来的。等过些日子这些人走了,我再带你出来好了。”
      阿笛看来倒是轻松,庆幸着为了逛街市方便些,把牛车托管在了药铺,只消回去赶了,回家便是。
      织锦惹了麻烦,原是有些歉意,但阿笛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谈笑依然。他似乎在用自己的笑容和温善一点点将织锦密密包围起来,从此没有外面的腥风血雨,也没有过去的黯然往昔。她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一个捡回来的无关外人这么好?如她不懂得如何对别人好,对于别人对她的好,她同样不知如何应对。
      阿笛赶着牛车,试着哼唱在山里听来的山歌,曲不成调。织锦这才发现他除了做饭之外的另一个弱点,此人的音感,着实差劲。人无完人,当真不错。
      他反反复复试了几次,都没有抓到该有的曲调,却砌而不舍。终于听不下去,织锦合着他的音,低唱纠正。歌声如雾缭绕,低低的,宛若幽谷清晨。阿笛的脸上缓缓绽出一抹笑容,渐渐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让织锦独自唱起来。

      碧玉山围十里湖。水云天共远,戏双凫。
      河阳花县锦屏铺。人不老,长日在蓬壶。
      一笑且踟蹰。
      会骑箕尾去,上云衢。
      十分深注碧琳腴。
      休惜醉,醉后有人扶。

      歌声低且远,悠悠荡开,阿笛向后面车棚仰过头去,笑道:“织锦,我竟不知你还会这样的小调。”
      这一句话,好似牵动了一个两人之间默契回避的问题。
      他不知,因为她不曾说,不曾唱。但是……他必定能够看得出。她这样的女子,身受重刑,武功尽废被丢弃在荒野,来历如何简单得了?琴曲且不论,会唱这样寻常的小调,倒的确稀奇。
      他不知,这世上,怕也没有多少其他女子懂得,而她不懂得的东西……其他女子会的,她都会,无论烟花女子,大家闺秀,丫环侍女,寻常仆妇……她会的东西很多,她需要用所有的时间去学习,去做事,总是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去无聊去打发……可是,她的心依然很空。她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是她想做的。
      即使在割断了过去的现在……她已经不用去做自己“分内”的事,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有种……无处可归的淡淡寂寞。不知,自己还能够跟随阿笛多久……待有一日,她的伤痊愈之后,阿笛会去哪里,她又该去哪里……

      逼烟霄,见秋毫。云涌群山,山外海翻涛。
      回首中原何处是,天似幕,碧周遭。茱萸蕊绽菊方苞。□□醪,右持螯。
      莫把闲愁,空使寸心劳。

      一曲,已无方才闲致韵味。
      阿笛缓缓收了笑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车棚……
      她的歌,他许是听得明白。
      她看来明明已无异样,却原来内心里,依然是初初捡到时,那个眼睛空旷寂寂无澜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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