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蔺乔

8、第八章

　　两个人分手的时候，宋嘉业大四。那时他说准备先在西京找一份工作，等喻知毕业了以后再决定去哪里。可其实他当时已经签了家那边的工作，只是没告诉她。说来那工作也是他家里给安排的，国企，待遇挺好，说是能挣年薪。
　　其实他留下也好，回去也罢，喻知没什么意见，两个地方离得也不算远。只是她没想到他都没尊重过她，甚至都没来问过她的想法。
　　分手那次吵得很凶。
　　喻知性子有点软，平时他们两个也没少吵架，宋嘉业也不让她，总是她在哭，每次哭完她的眼圈都是红红的，岳媛在宿舍气得直骂。分分合合好几次，偏宋嘉业每次认错态度又异常好，严重时恨不能跪下求她。毕竟是初恋，喻知当时觉得应该是要走一辈子的，后来想想，其实挺傻。
　　最后那次吵完架，他就一直站在她的宿舍楼下。喻知的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打的没电了，她也没再充。那晚西京下了雪，他就那么站了一宿。

　　回忆只是突然闯进来的，喻知没用力去想。
　　池渺没说什么，她把吹风机放下，撕开了一片面膜，薄薄的一张直接贴在脸上，然后一点点扯平，“我男朋友明年也要毕业了，他今天跟我说不想留昭宁了，说昭宁没意思。”
　　喻知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些，她连她有男朋友都是今天头一回知道，更别说提什么意见。
　　可池渺似乎也没想听什么意见，好像只是碰巧聊到了这里，恰好和她担心的撞了个正着，她只想找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倾诉。
　　“我俩高三快毕业在一起的，第一年他考上了昭宁，我没有，所以我又复读了一年，也来了这儿，好像也有六年了。”
　　“那是挺长时间的了，你们感情应该很好。”
　　她的话里有安慰，池渺也不是听不出来。
　　“也不知道好不好，但是我们身边的朋友，两边的父母甚至是家人都知道的，应该就是他了吧，要不也挺尴尬的。”
　　尴尬不尴尬呢？喻知也没法知道，毕竟她和宋嘉业还没到这一步。
　　“那他不想留在昭宁，想去哪儿呢？这些事……其实你们两个可以商量的。”
　　喻知觉得他们毕竟六年的感情，如果因为这点事分了，挺可惜。
　　池渺说了个地方，不是他们老家，那儿离昭宁也不算远，喻知听过。那是省内的一个三线城市。

　　“我觉得他劈腿了……”
　　说话的人没有哭，甚至可以说很平静。
　　池渺说了很多他们之间的事，一直到凌晨三点半。喻知知道了池渺的男朋友叫邹昊明，在旁边的一所大学读研三，还知道池渺怀疑的出轨对象是他的大学同学。
　　女人对细枝末节的敏感度总是天生的。池渺说她发现有点不对的时候，是偶然看到他的短信。一个陌生的没有存的号码，发了一句“安徒生忌日快乐”。
　　邹昊明和她一起看到的，他说自己不认识，可能是发错了。可池渺记住了号码，在各个通讯软件上去搜，最后搜出了那个女生的账号，头像是个姑娘，不算难看，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头发很长，披散下来都过了腰。
　　一瞬间一切都对上了。
　　那阵子池渺发现邹昊明对她的头发很执着，每次两个人躺在床上，他都从她头发顶开始摩挲，可是池渺一直是碎短发。有那么几次，他的手似乎就悬在半空中，意犹未尽。
　　距离那条短信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池渺也没再发现什么，两个人仍旧是像原来一样相处，至少在池渺这里没什么变化。她也始终不愿意和邹昊明摊开了说，只是寄希望于这一切都会自己过去。
　　池渺今晚原本也没打算回宿舍的，邹昊明在外面租了房子，她有时候去了就直接住下了。只是碰巧床头柜里没有安全套了，他穿上衣服跑出去买，可能是太匆忙，把手机落下了。
　　还是那个号码，还是句没头没尾的话。她一下子仿佛短暂的窒息，这回她没办法开解自己了。没当面质问，她慌乱地套了衣服就跑了。

　　“你知道吗？其实应该还有几个的…… ”
　　“什么？”
　　“上次没用完的，只是他以为我不记得。”
　　喻知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没有接话。
　　池渺看到她有点脸红的样子，不自觉的笑了，说：“不会……你和你之前男朋友都没那个？”
　　喻知脸更红了，这点红一直蔓延到了耳廓，在池渺探究的目光下，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
　　“不会吧……”
　　没有质疑的意思，只是池渺有些惊讶。
　　“是没有的，我们在一起也就不到一年，可能还没…… ”
　　她想说的是可能还没到那一步，只是话没说完，池渺就打断了她。
　　“一年？也差不多了啊……”
　　池渺自顾自地嘀咕着，喻知没说话。
　　“是不是他那方面有点问题，你们才分手的？”
　　“……”
　　喻知本来就慢热，感情这方面也迟钝，但她不是小孩子，这事情也不是一点不懂。两个人在一起快半年的时候，宋嘉业明里暗里也提过几回，可能是念着她那时候年纪还小，她没同意也就罢了。
　　池渺见她脖子都开始泛起红晕，就绕开了这话题。

　　“我们俩现在这样可能也正常，或许这么多年也是会腻的。”
　　池渺似乎是在为他开解，而后转为了自嘲。
　　“之前不都讨论说心理出轨和身体出轨哪个更不可原谅么？我真倒霉，这两样可能都碰上了。”
　　喻知很快地想了一下这个问题。这两种出轨到底哪个更严重呢？她下意识觉得没法分清楚，哪一种她似乎都难以原谅。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也没打算，就先这样吧，看他什么时候和我提……”
　　池渺说的轻松，可是话里带着点落寞，只是她自己没感觉出来。
　　喻知没再问她“如果他真的提出来你要怎么办？”这样的问题，她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太残忍，她想安慰她，尽管安慰这种事实质上是不会解决任何问题的，但是也许今天晚上，这种安慰是需要的。
　　还没等她开口，池渺就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一般，把她的话挡在了嘴边。
　　“我没事，这没什么的大不了的，只是心口有点堵得慌，说出来就好多了。”
　　诚如她所说，今晚能和喻知说这些，只是想要找个人倾诉，她现在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和邹昊明在一起这么久，她的朋友都快成了两个人的朋友，还没走到山穷水尽，也不至于弄得人尽皆知。
　　关了灯，两个人都没马上睡着，可是也没再说话，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喻知醒来的时候，池渺正收拾行李。
　　“你要出门么？”
　　喻知问的有点小心翼翼的，似乎有点担心她会做什么傻事。
　　池渺看着她笑了笑，似乎有点儿无奈道：“把你吵醒了啊，我们导师有个课题，我得跟着出门几天，你别瞎想。”
　　“这么早就出发了？”
　　“嗯，票早就订好了，再晚就要改签了。”
　　喻知看了眼手机，才七点过十分，睡了可能也就三个小时，况且池渺可能一宿都没睡着。
　　“那你出门小心，有事就联系我。”她还是不太放心。
　　“嗯，知道了，你年纪不大，还挺操心。”
　　池渺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她一头碎短发刚洗过，看着很利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妆都化好了。
　　喻知突然有些佩服池渺，如果换作她，可能没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