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有你》大隐

6、第六章

　　“别啃了，再啃就断了！”王山用筷子把我的碗敲得叮叮响。
　　“苗硕！”妈妈低喝一声，“你看你，成什么样子！不会用筷子就别吃了！”
　　我忙把筷子从口里拖出来，呀，入口部分的红漆已被我啃掉大半。
　　“呸呸呸！”我试图把油漆都吐出来，我可不想中毒。
　　突然，四周安静的可怕。我抬头，只见王山一副忍笑要忍出内伤扭曲的脸，而田女士则是暴风雨来临前黑云压顶的表情。
　　“我吃饱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一扔筷子撒腿就跑进了房间。
　　“田姨，你别生气。苗子不是还小嘛，我帮您刷碗吧？”
　　这个家伙！我往后一仰把自己扔到床上。
　　“快起来快起来！”王山走进房间，“你中邪了啊，害得我少吃了好几块排骨。”说完抬手就要拍我的脑袋。
　　“一边去！”我拂开他的手，一下子站起来，“我烦着呢！”说完向阳台走去。爸妈的房间连着一个封闭式的阳台，阳台上摆着吊兰杜鹃仙人掌，还有一个半米多深的长方形大鱼缸，不过鱼缸里养的不是鱼，而是十多只白白胖胖的荷兰猪（也就是豚鼠）。以前我从不到阳台上来，但是自从去年爸爸买了荷兰猪回来，我高兴不高兴都会到阳台上来呆一会。
　　此时，荷兰猪正你拥我挤地在鱼缸底乱窜。我抬手敲敲盖鱼缸口的玻璃板，没有一只小家伙理我。
　　“唉……”我长长一叹。
　　“呦，咱苗子长大了啊！来，跟你哥说说有什么烦恼啊？”王山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正戏谑地看着我。
　　从那天鲁路告诉我他下周五要过生日已经过去三天了，三天里我睁着眼也想闭着眼也想，可就是想不出送他什么好。一天前，我给他列举了贺超、王山甚至赵大伟收到过的礼物，然后旁敲侧击地问他觉得哪一个好。谁知他抿着嘴冲我一直笑，笑得我心发慌以为小算盘被他发现了，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就在我觉得头顶已经热得要冒烟了，他才拉起我的手说：“只要是苗苗送的我就喜欢。”
　　“想什么呢，啊？”王山用肩膀顶我一下。
　　“啧！”我刚想推开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王山不也是男生，他一定知道男生都喜欢什么！心中一喜，忙抱住他的胳膊，甜甜地喊了一声“山山哥哥”。
　　王山明显一抖，被我突然的转变吓得不轻：“干，干什么！”但他虽然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但却没有把胳膊抽出来的意思。
　　“我想问问你啊，”我努力笑得真诚，“你过生日喜欢什么礼物啊？”
　　“我不是八月份已经过了生日吗？”
　　“明年的，明年的！”
　　“明年的？你去年送狗尾巴草的时候也没问我喜不喜欢啊！”
　　“我那不是……”把你生日忘了吗！大实话差点脱口而出。“我那不是知道你不想让我花钱嘛！嘿嘿，嘿嘿嘿。”
　　王山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看着我，微微扬起下巴，仿佛在说：“骗谁呢你！”
　　“哎呀！”我猛地松开手，乱七八糟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找个礼物都这么难啊！”
　　“这是谁过生日啊，还能把你难成这样！”王山抓着我的手拿下来，“不是超子吧？”
　　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贺超的礼物还用想吗，从变形金刚的包装壳上剪下个火柴盒大的擎天柱他都喜欢。
　　“哈！”王山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我知道啦！是那个叫璐璐的小子，对不对！”
　　“什么璐璐啊，”还小学生呢，“人家叫鲁路，鲁，路！”我瞥王山一眼，重重强调了声调。
　　“管他是马路还是车轱辘，是他吧？超子说你现在只跟他玩。”
　　虽然贺超说得夸张，但我在幼儿园里的大部分时间确实是和鲁路一起，偶尔也跟贺超玩，但他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看见鲁路哼一声掉头就走。
　　见我没反应，王山继续说道：“他过生日，你怎么不直接问他啊？”
　　“啊——惊喜，惊喜！你懂不懂啊！”我突然大声嚷到。
　　“苗硕！怎么跟哥哥说话呢，啊！”田女士在厨房大喊。
　　“嘿嘿，就是，怎么跟哥哥说话呢！”王山笑嘻嘻地看我，“要我说啊，就送这个！”说完转身用手掌狠狠拍了拍鱼缸壁。荷兰猪集体懵了一秒钟，然后又欢畅地乱窜起来。
　　“这个？你是说荷兰猪？”我不太确定地问。
　　“当然，难不成还能是鱼缸？”王山没好气地瞪我一眼，然后一边逗弄一只正在盯着他的荷兰猪，一边说，“我们班同学最近总玩这个，有的还带到教室藏在桌洞里。”他突然一拍鱼缸，刚一直盯着他的小猪狠狠一抖显然没有料到这突然的袭击。王山哈哈一笑，转过身来：“不过你不能直接送。我看班上的人都是把这些小家伙装到一个笼子里，自行车轮那样的，它们在里面一跑笼子就转。”
　　我虽然平时不太相信王山，但听他描述地这么真切估计不会是撒谎。我这么喜欢荷兰猪估计鲁路也不会讨厌，再说，我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
　　“山山哥哥，”我抓着他的胳膊晃着，“你带我去买会转的笼子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这时候想起我了啊！行了，别晃了，头都被你晃晕了。”
　　还好这天是周日，在我的糖衣攻势下，王山不仅顺利帮我在田女士那儿准了假，甚至带我转了一下午终于找到了豚鼠笼子。笼子是由一个支架固定一个柱体组成的，细细的铁丝被刷上了蓝色的油漆，小巧玲珑很是可爱。
　　想起鲁路曾说他最喜欢天空的颜色，我把笼子捧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欢。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是掰着指头过日子的。鲁路没有再提过生日的事情，我也若无其事地装作根本就忘记这件事。其实我早就盘算好了，等周四回家后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鱼缸里拿一只荷兰猪放进我的小笼子，然后把笼子装到纸盒里，周五我就可以送给鲁路啦！
　　计划这么完美，我不得不佩服自己！

　　“下面安静，”张老师站在讲台上说，“明天是鲁路小朋友的生日，咱们一起帮他庆祝好不好啊？”
　　咦？他是要在幼儿园过生日吗？
　　“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全班同学已经拖长声音喊出声。
　　接下来我们全体动手把活动室里本来分散开的三十几张小桌子拼成两大张大桌子，椅子围绕桌子摆好。
　　全部搞定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教室外面来接孩子的家长呜呜泱泱站了一堆。鲁路很有礼貌地谢了张老师，我呢，则迅速拉着贺超一溜烟跑了。

　　打开家门我鞋也顾不得换就要冲上阳台。
　　“啧！”田女士出声。
　　“不换鞋也没事，一会就走了。”是爸爸的声音！
　　我惊讶地抬头，发现果然是爸爸正坐在沙发里对我温和地笑：“爸爸！”我激动地冲到他怀里。
　　“马上就要上学的人了，怎么还是撒娇。”话虽这么说但全无责备的语气。爸爸摸摸我的头，继续说道：“晚上去你奶奶家吃饭，把书包放下咱就走。”
　　难得爸爸回来一次。我高兴地跑进房间，扔了书包，刚要转身出去，突然看到了装豚鼠笼子的纸盒。呀！荷兰猪！我一拍脑门，抓起盒子，扒着门框悄悄把头探出去。爸爸妈妈在厨房说着些什么。我蹑手蹑脚地溜进他们的房间，快速跑到阳台上，踮起脚把鱼缸上的玻璃盖子推开一条大缝，看准一只荷兰猪一伸手揪着尾巴就把它提溜了出来。小家伙不很舒服地扭着身子还唧唧地叫着。
　　“鲁路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小心地抓着它，另一只手取出笼子打开笼门，轻轻地把荷兰猪放进去。
　　小家伙好像也对这个新环境感兴趣，撒欢似的跑着，车轮似的笼子滚动了起来连成一片好看的蓝色。
　　我正看得高兴，忽听爸爸喊我的声音。可不能让他们发现啊！我急急忙忙把笼子放进盒子装好，然后藏在鱼缸后面，想着明早再来取，然后迅速跑出阳台。

　　早上起床的时候比平时晚了许多，手忙脚乱不说，我的头还晕乎乎的脚底好像踩了两团棉花。
　　昨天晚上爷爷兴致一高又开始用筷子沾了白酒练我的酒量，这本来没什么，可奶奶在旁边一阻止，老小孩脾气一倔筷子一甩说了一句“还是小子好”。因为年轻时跑外海打渔的经历，爷爷的脾气特别冲，年轻时和奶奶一言不和就把家里所有能看见的东西摔个稀巴烂。不过，自从爸爸考上师范我又出生后，爷爷已经收敛了许多。其实，老爷子说那句话没甚恶意，但是很令人琢磨，毕竟在９０年代初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有残余。而我一听马上就想到了电视剧里被家人虐待抛弃的小女孩，结果头脑一热端起爷爷面前还有三分之二白酒的酒盅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在场的人全部愣住了，我却只觉得自己特英雄，呵呵笑着傲视全场，但没坚持几秒脑袋扑通一声就磕桌上了。

　　“把蜂蜜水喝了，”妈妈把水杯往我面前一推，然后冲爸爸说，“大大（北方管爸爸叫大大）真是老封建，这都什么年代了啊！苗硕你也是的，脑子缺根筋是不是，那是白开水吗，仰脖就喝！”说着用食指狠狠戳了我一下。
　　“咳咳咳……”我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也别想太多了，”爸爸轻轻地给我顺着背，“老人还不是喝点酒什么都能说，你别往心里去。倒是硕硕，那可是二两的杯啊！”说着在桌下悄悄向我伸了大拇指。
　　“惯吧惯吧，早晚惯成个酒鬼！”妈妈站起身把围裙往凳子上一扔，“拿个鸡蛋，五分钟后走，今天我要早去单位。”
　　我立马从凳子上跳下，爸爸冲我眨眨眼，我咧嘴无声地一笑，颠颠地跑去房间。
　　刚要装蜡笔突然想起今天没有画图课，今天是鲁路的生日！差点忘了大事！我扔下书包冲到阳台，一眼看见装豚鼠笼的盒子在窗沿上好好地呆着。幸好幸好！
　　“你上阳台干嘛呢！”田女士在衣橱前转过身来大吼。
　　“没，没什么！”怎么就忘了她在卧室换衣服啊！我立马把盒子藏在身后贴着墙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是喝出毛病了吧？”说着她就要上前试我的额头。
　　“你不是要早走吗，碗我来洗吧。”爸爸走进卧室。
　　妈妈一听脸色稍有缓和：“别用太多白猫。”说完把手收回，穿上大衣，和爸爸一起走出房间。
　　好险！我长长吐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好戏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