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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番外2 ...

  •   刺青,很疼。
      当师父为宁雪刺上那三片羽翎的时候,他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喊疼声,因为他要集中精神,听清楚师父的讲话。
      自下而上,一片一片地将图案刺上去时,皇甫烟秋分别这样说道。
      第一阵的痛,是要你记住,你姓宁,你是褚王宁卓远的孩子。
      第二阵的痛,是要你记住,有个名叫岑淳的人,是你宁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刺到最长也痛得最久的第三片时,皇甫烟秋却没有说话,直到刺完了,才抚摸着这最后一片羽翎,说:「这一阵的痛,你暂时还无法领会。等将来到了时候,为师再告诉你。」
      宁雪这才身子一软,痛倒在了师父怀中。
      十三岁,能忍耐到这种地步,已是极限。
      这是宁雪来到幻水山庄的第一天。
      幻水山庄的主人,封天教的教主,皇甫烟秋,一直到最后,宁雪都没能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只记得,他是一位很有威严的师父。
      教导武功的时候,皇甫烟秋就坐在石凳上,指点招式,从不说多余的话。
      自己已经是既定的教主继承人,宁雪早就知道,所以皇甫烟秋花在他身上的功夫,比对其它人多上很多。
      有时候,宁雪会有这样的感觉。
      当师父看着他的时候,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的身影,要不然,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深远的眼神,那么沉重的神情?
      他们是师徒,虽然被冠上『皇甫』这个姓氏,他们始终只是师徒。
      所以宁雪想不懂,为什么师父要那样看他?
      他年纪小,但心思敏锐,不会遗漏任何值得揣摩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在练功的时候,皇甫烟秋突然掩口咳嗽了许久。当手放下来,掌心里赫然留着一滩滩殷红的血。
      看到血,皇甫烟秋微笑起来,向宁雪招招手。
      宁雪走过去,按照他的示意,坐到他面前的石凳上。
      「是时候了。」
      这样说着,皇甫烟秋抬起未沾血的那只手,抚上宁雪眼角边最长的一片羽翎,叹息。
      「若再不告诉你,只怕哪天便没有机会了。」
      宁雪不作声,静静谛听。
      「这最后一阵的痛,是要你记住,令雪,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不是报仇,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自由。」
      宁雪不禁一愣,脸上浮出迷惘的神色。
      「自由?」他喃喃道。
      「不错。」
      皇甫烟秋轻轻颔首,幽然道,「为师无法向你确切描述,自由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只能告诉你,自由,就是做你认为要做的事,让自己不后悔。在这一点上,我与你爹都没能做到,所以,希望你一定要做到。」
      宁雪心中迷惘更浓,不再出声,静待师父接下来的教诲。
      「你爹他,若是能放下国家,放下责任,便不会落得如此。他被太多事物所束缚,想做的事,不能做。」
      随着追述,皇甫烟秋脸上出悲伤与感叹交织的微妙表情。
      「我也一样。当年我若执意带他走,便不会有这十数载度日如年的时光。我与他的不同之处在于,绑住他的,是身外事。而绑住我的,则是他这个人。
      我怕,若我剥夺了他承担责任的权利,他会怨我,恨我。直至接到他在战场上殉国的消息,我才明白,我的顾虑有多么傻。我好后悔,为什么我没有硬将他带走?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
      一连串的自我质问中,皇甫烟秋紧紧揪起眉,眉宇间刻着的不是一个『川』字,而是一份深入骨髓的痛。
      稍顷,他逐渐平复下来,看着宁雪,自嘲般地笑了一笑。
      「不过假如我那样做了,世上便不会有你啦。令雪,你记住,绝对不能步我和你爹的后尘,你要自由,一定。」
      对于这种理解范围之外的概念,宁雪很是困扰。
      「自由……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
      皇甫烟秋沈吟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我这个没能做到的人,或许没有资格教导你。」
      两人均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皇甫烟秋才重新开口,字字清晰地道:「有一天,你会碰到一个对你很特别的人。当你遇上了这个人,抓住他。无论他是谁,无论周遭局势怎样,抓住他。」
      宁雪越发地困扰了:「我……如何抓?」
      「付出,不计一切;索取,不择手段。」
      听似简单却又不简单的十二个子,就这样在宁雪心中烙下来。
      因为那时的他还不能理解这番话的含义,所以,他选择了将之死记下来,扪在心底深处。等到遇上了有需要的时候,再翻出来细细研读。
      那天,是这师徒二人,最后的一次长谈。
      弥留之际,皇甫烟秋显得十分平静,甚至安详,仿佛从很早以前,就已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师父走后,宁雪成为封天教新一任教主,时值十九岁。
      拥有一身举世无敌的功力,还有几位得力的好助手,这时的宁雪已经不必再为任何事而劳神费心。
      『报仇』两个字,开始时常在脑海中涌现。
      尽管如此,他却一直没有急于报仇,只是静静地将那两个字锁在心里。
      一来,还不到时机。作为一国名将的岑淳,要刺杀起来并不简单。
      此外,宁雪还想等等看,师父口中那个特别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所以他不急着报仇,因为他不希望报了仇之后,拖着一具失去存在目标的躯壳,去等待那个特别的人。
      陆家的女娃刚被送到宁雪手上时,其实他有些厌烦。
      他不曾与婴孩相处,也不愿给自己找一个世上最麻烦的麻烦,然而,这个委托来自宁昭云,来自他曾经的挚友,他不想辜负。
      接收了女娃后,他请来专人代为照看。
      在舒适的照料中,女娃一天一天长大,开始会笑,会生气,会皱眉,异常生动可爱。
      不知怎么的,宁雪就渐渐喜欢上了。
      当女娃开始学说话,对着他啊啊呜呜却不知该怎么叫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回应。
      「叫『爹』。」
      女娃笑着咧开嘴,有些咬字不清但非常努力地喊:「爹,爹……」
      也就是在那一天,宁雪为女娃取了名字,雪吟。
      看着继续长大的雪吟,宁雪开始不愿意想象,如果他报完仇,他会不会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此对雪吟不再关注?
      除了雪吟,还有那几个同甘苦共患难多次的助手,感情日渐深厚的朋友,他会舍弃他们吗?
      宁雪开始追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尚未追索出来,他却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以一种极其特别的方式出现。
      第一声招呼,就是送给他当时的敌人的那一记杀招。
      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总之,他的敌人死了,在完全摸不清楚的状况下。
      再然后,宁雪找到了那个人,第一眼看到对方,就觉得这人好特别。
      衣服,特别;身上的东西,特别;初打照面就想杀他的意图,也够特别。
      除此之外,宁雪倒是暂时没发现还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但是毫无来由的,他却突然想到,这是不是师父所说的那种特别?这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特别的人?
      无论如何,宁雪决定先将这个人带走,再慢慢追寻答案。
      回到幻水山庄,第一晚,那个人又以令人无法不侧目的方式,得到了他的注意。
      很奇怪。
      其实很多事,宁雪之前并没有想过去做,可是一和那个人相处,就不受控制地发展成这样或那样。
      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逗弄对方的时候,宁雪就有一种很舒心,很开心的感觉。
      他想,说不定这人是老天赐给他的开心果,要留着慢慢玩。可是有时候,他却会因为对方而很不开心,甚至生气,说不出究竟。
      他想弄明白这一切的起因,想让这些不正常的状况都停下来。
      直到那天,宁雪又动了气,说了一些从不曾说过的难听话。而后,那人却用一个新鲜的词语,将他唬得怔住。
      再然后,他听见了那番本应让人无力,却令他无端愉悦起来的解说。
      刹那间,宁雪知道了应该怎么做。
      他在心底悄悄对自己说:这个人,我要定了。
      付出,不计一切。
      索取,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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