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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折 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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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唐门后莫子喻带她去了一所神秘山谷取剑。一年前得了北海玄铁,他托人用一半玄铁铸了两把剑,一为碧霄,一为惊梦。此后二人如虎添翼,更是横扫江湖,人人谈而色变。
“碧霄剑莫子喻和惊梦剑唐洛珊,真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啊。”
连余杭的说书先生亦这样评价。
闲时两人总结了两套剑招,绘成剑谱,与另一半玄铁铸的轻云剑和淡月剑秘密藏在西南腹地。
转眼唐洛珊的十八岁生辰便到了,老阁主看了他二人入阁以来的记录,笑着点点头:“若你们两个没有资格进,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呢?望璟阁如今的一派好势头,多亏了你们啊。我这便拟书,准许你们进入藏书阁。”
二人都高兴万分,想着努力终究没有白费。进了藏书阁,唐洛珊每日里研究那本名为“蝶舞”的剑谱,莫子喻却因着家里有事,瞩了她好好闭关,便独自一人回家去。
唐洛珊一个人闭关十日,总算是捱过难熬的蜕变,不仅掌握了“蝶舞”五式鬼神辟易的剑招,更觉得自己内力也不可同日而语。惊喜之余,她立即起程去寻莫子喻。
越靠近那熟悉的木屋,越觉得心里有强烈的不安。唐洛珊知他是个十足的孝子,而莫父的病又久不见好,莫非真是出了什么严重状况?
她提着心冲进屋去,就看到莫子喻脸色铁青地坐在床边,目光无神地盯着床上的莫父。而一个大夫正坐在他身边,正把了莫父的脉沉吟。
唐洛珊舒了一口气:只要还有命在,就一定会有办法的。她上前轻轻道:“子喻。”
莫子喻这才注意到她,见她无恙且神采奕奕,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待要起身来时却忽然身子一晃。
“你怎么了!”唐洛珊忙过去扶他重新坐下,一番问候后发现他竟然已经多日不曾进食也不曾合眼,又是惊讶又是心痛。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吃的,她决定先去城里买点食物,回来便替下莫子喻照顾莫父。
她温言安慰了莫子喻几句,又凝神看了看莫父的症状,心里便有些沉重,急急起身去,打算快去快回。
走到房门时,听到大夫沉声道:“恕老夫直言……令尊这病,实在很难办。倒是可以开出能治愈的药方,但其中有一味须禾草,却是极为难得。老夫也只在书上看到,从未见过。据老夫所知,这世上唯有天山,或能寻得一二。”
天山么?唐洛珊听得一愣,来不及多想,便匆匆离开。
她走得太急,没听到后来莫子喻道:“我倒是能去,但天山此去遥远,父亲能否撑到那时候?”
大夫叹道:“不间断以最好的人参吊气,便可支撑近一年。但即便是天山,恐怕也没有了。须知望璟阁上任阁主也正是因缺了这味药才早逝。以望璟阁那样的人力物力,寻遍了天山,都没有找到一根。须禾草即便千年不腐,怕是已经不存于世了。”
莫子喻听得心中冷透:“如此说来,父亲是没救了?”
“事到如今,少侠在最后的日子里尽了人事便好。”
大夫离开之后,莫子喻愣愣坐在原地,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自幼没了母亲,父亲一人养大他,又千方百计送他上嵩山学艺。好不容易回来可以好好赡养父亲,却……
唐洛珊回来见到他的情状,心中沉痛。
他的声音头一回失了锐气:“大夫说……以最好的人参吊气,父亲也最多只得一年时间。”
唐洛珊默默听着,心道莫非他是怕去天山一年时间有些来不及,老父又需要随时照看?
那她去便是。
她打定了主意,心知此去颇多凶险,怕莫子喻阻扰她,便留了字条,第二天早早地离开了。
“我去天山。只要这世间有须禾草,我便会寻来。一年为期,等我。人参,唐门储有许多。”
她不知道的是,莫子喻还没醒来,这张字条就到了玉堂沈家的大小姐沈梦霜手里。
她自那次相见后便对莫子喻情根深种,已经偷偷来过余杭躲在暗处看他多次。此番来到,见他熟睡,拿了桌上字条一看,大为惊异。
聪慧如她,细细思忖一会,再看莫父的情况,便想明了前因后果。一个计划在她脑中慢慢形成,喜得她几乎惊叹出声。
她记得听父亲说过,家里便有须禾草这一样东西。是祖宗传下来的,一直作为秘密。
她不动声色地毁了那张纸条,转身离开。
莫子喻醒来后,遍寻唐洛珊不到,以为她是有事离开,初时也不以为意,父亲的事压在他心头,顾不得多想。
等到他为父亲采办药材,遇到望璟阁的人,知道她已经多日没回过望璟阁,才觉得事情严重:珊儿竟是莫名失踪了!
难道她是回了唐门?莫子喻把老父亲托付给阁里的人,去西蜀寻她。
她没回唐门。问遍了熟识的人,竟无一人知道她的去向。
莫子喻失魂落魄地回到余杭,却被先前为父亲看病的大夫告知,玉堂沈家储有这天下绝无仅有的须禾草。
那大夫自然是受了沈家指使而来。
莫子喻一时忘了四处找不到她的痛苦,欣喜之下,便不管不顾地去了玉堂沈家。
他愿意拿一切去换那味药。珊儿若是不在,这世上一切瞧去都没了意思。
到了沈家,对方开出的条件却极为简单:离开望璟阁,娶了沈家大小姐,便能得到那味药。
离开望璟阁倒算不得什么,他向来不惧任何事。但要他娶沈梦霜……莫子喻提出给他三月时间考虑。
他要再去找找。
他不死心,可是事实由不得他不死心。这茫茫天地间,似乎已经没有她的气息。那一抹红色就这样消失在烟水间,上穷碧落下黄泉,遍寻不到。
就连唐父,也在遍寻她不到之后,彻底放弃,一夜之间便像老了数十岁。
齐木,她最好的朋友,如今日日以酒浇愁。
他们又怎会想到,她因了那大夫一句话,便去了天山为他寻那本不可能寻到的一味药。
他万念俱灰地回到沈家,看到的是沈梦霜极尽殷勤地照顾老父亲。而父亲即使有人参吊气,也是
气色一日不如一日。
万般无奈之下,他同意了沈家的条件。
洞房花烛夜,他挑落新娘的盖头,看到沈梦霜的笑颜,心中苦涩。宿命般地闭上眼睛,他只在心里悲叹:珊儿、珊儿……我是那样,希望面前的人是你啊……
你若在,会恨我的吧?
你恨我……也好,总好过如今生死未卜啊!
这一生相思,到头来竟然都落不到实处。她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他觉得好像一场春梦醒来,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妄念罢了。
那个叫珊儿的精灵……是否真实地在这世上存在过?
他忘不掉,只好沉醉在红尘间。
而他的老父亲,就算夫妻两个费尽了心力,又服了须禾草,也在婚后半年就撒手人寰。
莫子喻至此也只好认命。沈梦霜待他极好,他无法全心待她,但至少不能辜负。
他努力作个好丈夫,为她作好沈家的一员。
他和沈梦霜都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新婚数日之后,玉堂沈家便趁着唐门一片悲痛疏于防备时攻破了唐家堡。大火烧了三日,整个唐家堡都化为灰烬。
唐门的重要人物都在那次战斗中死去,只有少数在外执行人物的精锐和一些杂役逃脱了。
玉堂沈家的势力至此顺利入驻西蜀。
沈氏家主便是最大的赢家。沈家哪里有什么须禾草?当年他不过哄哄女儿,没想到多年后派上了这个用场。他用了别的药材代替,便换来望璟阁的金字招牌,这笔生意可谓做得成功之极。
只要不派莫子喻去西蜀,平日里也只让他解决一些最麻烦的钉子,他便永远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好结果就会永远持续下去。
退一步说,等他和女儿做个几载夫妻,生个一男半女的,唐门被灭,也就不会引起多大的矛盾了。
假须禾草的事,只要他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那些日子里,唐洛珊一人在天山忍受煎熬。
她到了天山之后才发现,须禾草似乎只是一个传说,要找到它,岂一个难字了得。
但她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走遍了天山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竟真让她寻到了传说。
那一刻的欣喜几乎让她晕过去。
一年了,在天山度过的日子,每一日每一夜都是在思念和担忧里煎熬。然而那一刻,一路上遇到过的狙杀,在天山因劳累过度而导致的晕倒,孤身一人的寂寞都算不了什么。她终于找到了。
马不停蹄地往回赶,顺路便先回了一趟家。离家久了,也想家得紧。
然而迎接她的是一片废墟。她生长的唐家堡、有着无数奇异花草的唐家堡,如今是呈现出一片焦黑色的断筋残垣。
唐洛珊从没有那样疯狂过,她在废墟里四处奔走,泪流满面。
还是城里人告诉她,唐门半年前就被玉堂沈家灭了。唐门有少数人逃了出来,隐居在城郊,将门人尸体都偷偷埋在了那边。
唐洛珊依言去寻,果然在郊外僻静处找到了一片坟冢。她跪在父亲墓前,颤抖着手去抚摸父亲的墓碑,一面痛悔落泪,一面在心里狠狠发誓:此生必要血洗玉堂沈家,以报此仇!
有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么。”
唐洛珊转头看到她阔别一年的齐木,抬手擦擦眼泪,勉强笑道:“阿木!……太好了,你没事?”
齐木忍着泪水点点头:“我没事,门里还有一些精锐也保存了下来……可是老爷他……”
唐洛珊泣不成声。
良久,齐木道:“小姐,就连我,也在这半年中苦学了毒术。我们如今都隐居在此处,为的就是找机会报仇。如今你回来了,老爷他们的仇也总算是有望了。”
唐洛珊点头站了起来,手紧了又紧:“走吧……还有哪些人活着,带我去见他们。今生今世,我必让玉堂沈家血债血偿。”
见面又是一阵伤痛。唐门的人见着失踪已久的大小姐平安归来,复仇的信心自是增了不少。众人商讨许久,最后决定半年后就出手讨回血债,就先由齐木以厨子的身份打进沈家去作为内应。
唐洛珊饭毕站在院子里怔怔出神,齐木走到她身边,她回过神来,道:“阿木,一年没见,你的手艺还是这样好。”
齐木有些羞赧地笑笑。
她心中有些凄苦,想到他明日就要起程去沈家,也不知能不能成功,很是担心:“你到那边,要多加小心,不成就算了。沈氏如此狠毒,要是被他们认出来就坏了。”
齐木摇摇头:“我不过是个厨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尽量避免遇到莫少侠就好了。”
莫子喻?唐洛珊浑身一颤,她本打算着明日就起程先去余杭把须禾草交与莫父,谁知道他竟与沈家扯上了关系?
“你说什么?莫子喻?他怎么会在那里?”
齐木心中黯然。她竟然还不知道么……
“小姐,莫少侠如今是沈家的人了。就在沈家攻来的前几日,他娶了沈家的大小姐。”
什么!唐洛珊觉得一阵眩晕,连忙扶住了身边的齐木才没有摔下去。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为什么?”
为什么?他难道是恼她不辞而别?
她明明说得那么清楚……难道连一年也等不了么?
齐木知道她的心情,黯然道:“那时候小姐你失踪了,开始我以为是你们大吵了一架,莫少侠一
气之下才那么做。后来我也想他或许是有苦衷,听说他父亲病了……”
唐洛珊想到一个可能。莫非是为了他父亲么?难道沈家有那药?
倘若如此,她心里也多少好受些。
她急急问道:“那他父亲如今怎样了?”
齐木顿了顿,慢慢道:“一个月前刚刚去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唐洛珊几乎要忍不住仰天大笑。她摸到怀里的须禾草,猛的把它掏出来,捏成粉末!
真是可笑啊……到头来她的天山之行,竟成了这样的笑话么?她以为她拥有了永恒的情缘,没料到转眼他就只见新人笑;她为了他的父亲远走天山,回来却发现自己因此而失去了父亲!
倘若她在此,怎可能让沈家轻易得逞!
莫子喻……这个人,原来她从未真正认识过!
唐洛珊恨得双目赤红,浑身颤抖。
待她平静下来时,已经有了决断。
他在那里么?那样正好,所有的恩怨,都可以一同解决。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