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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释放 ...
“你们两个认识宣星冶?”卫兰歇品出了不对。
“是啊。”辞盈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宣星冶是我们的主人。”
“你们同他是一伙儿的!?”卫兰歇骇然道。
“是啊是啊,向来都是主人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辞盈说。
卫兰歇面色剧变,他厉声道:“让开!别挡我的路!”
辞盈:“???”
红衣少女傻眼了,显然想阻拦他,迫于某些缘故又不太敢,只能跟在后面急巴巴的喊:“公子你好不容易回来!又要丢下我们不管么!你都不知道你离开的这段日子主人有多难过——!”
卫兰歇的步伐一顿。
便在这时,他听见一人清冷喝道:“阿盈。”
“唉!”辞盈应声回首:“主人我在呢!”
绿藤覆盖的游廊之下,宣星冶长身玉立,他拢着玄衫大袖,刺绣腰封上玛瑙悬垂,半披的长发散落肩头,又拂过赤色的领肩,端的是霞姿月韵,风骨无双。
“池子里落了东西,过来,帮我捞一把。”他淡然道。
“啊?现在?”辞盈茫然道:“那公子他......”
“我让你过来。”宣星冶说。
辞盈撅了噘嘴,不太甘心的点点头,小跑过去。
宣星冶道:“我的一篓鱼饲料洒了,速速去捞。”
辞盈一愣,难以置信道:“鱼饲料?”
“嗯。”宣星冶说:“这群鱼没脑子,给多少吃多少,怕是要撑死。”
“鱼饲料那么小,入水还会化,这我怎么捞嘛!”红衣少女费解道。
“那是你的事。””宣星冶低首掸了掸袖摆,人畜无害道:“若有一条鱼翻肚皮,我就罚你绣一整幅的千里江山图,双面。”
辞盈:“????”
少女发出尖锐爆鸣。
“做女工!?!!宣星冶你杀了我算啦!!”
“不然你直接去绣呢?”男人八风不动道:“话那么多,需要修身养性。”
“......”
辞盈手腕拧不过大腿,只好嘤嘤嘤干嚎着跑开,宣星冶平移眸光,看向让尘,目中似有泰山万钧。
让尘被看的一个机灵,沉吟半晌,对卫兰歇道:“公子,我想你与主人之间定有什么误会,与其这么离开......不如坐下来把话说清楚呢?”
“我与他没什么好说的。”卫兰歇道。
他抬眸,恰好对上宣星冶凉薄深邃的眸光。宛若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发出“嘶嘶”的白烟,卫兰歇一时怔忪,那些过电般的触感犹如梦回,再次细细密密的爬上尾椎,他颤抖着低下头去,用被子盖住赤裸的脚面。
他后退半步妄想撤离,被男人敏锐的捕捉到意图。
“上哪儿去?”宣星冶和蔼道。
“你管不着。”卫兰歇说。
“公子,你和主人之间离得太远,怕是不便沟通。”让尘善意的提醒。
“我不过去,你也不用劝我。”卫兰歇看了眼低眉顺目的银甲青年,沉声道:“你叫让尘对吧,正好,帮我问问你的主人,他到底怎么样才肯放我走!”
“好。”让尘恭敬道:“主人,公子问你要怎样才肯放他走。”
“让他有话自己来问我。”宣星冶道。
“他难道听不懂你说话?”卫兰歇道。
让尘:“主人,公子问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宣星冶:“你再传一句话试试看呢让尘?”
让尘:“......”
银甲青年的喉结滚了滚,对卫兰歇道:“公子,自古忠臣不事二主,恕让尘没办法两全!”
卫兰歇算是看出来了,这里就是姓宣的一家独大,他叹了口气,对银甲青年道:“罢了,你走吧,我不为难你。”
“多谢公子。”让尘拱手,转而对宣星冶道:“主人,那我去扫地了。”
“去吧。”宣星冶道。
银甲青年闪的飞快,霎时间,卫兰歇与宣星冶之间再无阻隔,他也没了周旋的余地。
游廊下,男人侧身而坐,自腰间抽出一杆紫竹嵌玉的长烟枪,举袖拭了拭烟嘴道:“光着身子也要逃,乌衣峰的一切就这么让你生厌?”
他竟会主动递出话茬,倒让卫兰歇有些意外。
“你囚禁我,我自然要逃。”卫兰歇说。
“我几时囚禁你?”宣星冶道。
“你剥了我的衣服藏起来,为的不就是囚禁我么?”卫兰歇道。
“你那身脏乱破留着实在碍眼,我扔火盆里烧了,给你留了新衣裳你没瞧见?”宣星冶道。
“什么?”卫兰歇一愣。
“就挂在屏风上。”宣星冶又补充了一句。
人急躁时难免疏忽,屏风上挂了什么,卫兰歇还真没注意。
宣星冶这么说,他莫名的有些心虚,低声道:“我没看屏风。”
“那你可以回去看看。”宣星冶道。
“即便是有衣裳......我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给我的?”卫兰歇古怪道。
“衣服这种东西,是谁的一试便知。”宣星冶淡然道。
卫兰歇踯躅片刻,转头翻回屋里。
风吹拂过宣星冶的侧影,流光落入他的瞳孔,驱散深重的迷雾,他的眸子呈现出一种剔透的浅色,像猫眼的晶石。
他端着烟杆,静静望着屋舍的门与窗,未几,屋门重开,一抹霜色的衣角飞出。
宣星冶瞳眸微凝。
——是卫兰歇重塑了衣冠。
他本就体态瘦长,霜色长衫外罩轻透的薄纱坎肩,团云纹案织于其中,被光折射犹如朝霞浮灿,繁复不失轻盈,红穗一条环束窄腰,不盈一握,与烟杆上的那条如出一辙,垂落摆荡中尽显昳丽风流。
惊为天人。
宣星冶眯了眯眼,眼底虚晃过浅淡的笑意。
卫兰歇整理着衣襟,不经意抬眸,对上他玩味的目光。
......
“衣服这种东西,是谁的,一试便知。”
......
这话并非唬人。
新衣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收一分紧俏,多一分宽余,且他习武,还特意做了箭袖,真真是体贴入微。
他好像......真的误会了宣星冶?
卫兰歇的耳根发烧起来。
他正不知所措,便听辞盈大呼小叫的自后院风驰电掣而来,双手递呈一物道:“主人!看我捞着什么了!”
“十三幺!”卫兰歇一眼看清,冲口而出。
宣星冶屈指从辞盈手里拎起那物事,他手指苍白细长,骨节匀亭明晰,拎得那胡萝卜色的醒狮玉牌都增色不少,闻得卫兰歇出声,他斜眼颇为嫌弃的看过来,手腕一折,醒狮玉牌被高高的抛起。
卫兰歇忙迎上去接住,下一秒,那大头石狮子化身现形,“哐咚”一声落地,砸的地面摇了三摇。
“阿还!!这地方邪门儿!!你先走!!我断后!!”
他龇牙咧嘴的挡在前方,声如洪钟的嘶吼道。
卫兰歇顿觉感动,胸口热流阵阵,抱住石狮子热泪盈眶道:“十三幺!!你竟这般为我着想,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咦?原来你能变回来啊?”辞盈卷着袖子站在宣星冶身边,指着石墩子发出质疑:“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变回来,那池子浅得很,白在里头泡那么久啦!”
让尘也拎着扫帚靠过来吃瓜,疑惑道:“这种模样的石狮子少见,一般放在宅子哪里呢?”
“哪里都不行。”宣星冶说:“建议回炉重造。”
十三幺:“......”
卫兰歇有些看不下去,大声道:“你别瞧不起十三幺!他虽然看着不太聪明!关键时候可靠得很呢!”
“是啊!还是阿还了解我!”石墩子鼻歪眼斜的狡辩道:“我是按兵不动!以防打草惊蛇!威猛如我随便现身,伤及无辜怎么办!绝不是因为害怕!”
“有道理。”男人吞云吐雾,懒声道:“异端难容于瑶执,抱残守缺方得长久,你这是大智慧。”
十三幺:“......”
“不过你为什么会掉进鱼池里去呢?”卫兰歇疑惑道。
“一言难尽,有空再跟你细说。”十三幺警惕的觑着宣星冶:“先告诉我这家伙是谁啊?”
“传说中的那位宣家的遗腹子......”卫兰歇低声说。
“什么?!?!”十三幺惊得怪叫出声,“他他他是宣星冶!?”
“你小声点儿!!”卫兰歇说。
“天爷,你这还不跑??留着过年么!”十三幺惊恐万状。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一直想跑来着。”宣星冶平静的插了一嘴,似笑非笑道。
十三幺倏地噤声,攀着卫兰歇的手臂不敢说话,只敢打眼神。
卫兰歇沉默不语,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的心绪十分复杂。
照理说外界流言如沸,而他又刚刚经历了那场荒诞的“刮骨疗毒”,应该和所有人一样,畏惧宣星冶,厌恶宣星冶的。
可他好像做不到。
他现在活蹦乱跳,穿着体面,也都是拜对方所赐。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交战。
一个在问:“卫兰歇,你怎么能被小恩小惠迷惑了双眼?”
一个在说:“卫兰歇,你又不是贞洁烈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难不成要恩将仇报么?”
卫兰歇咬紧唇瓣,望向游廊下的男人。
男人身覆重衣,身形高挑却不显威猛,端着烟杆的姿态有古拙的书卷气,又惫懒冷漠,像一件颓废却贵重的华丽祭器。
卫兰歇总觉得他与昨日有些不太一样,可又说不上来。
“宣二公子。”他想了想道:“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我可做不到有问必答。”宣星冶道。
“没关系,你不想说的可以不说。”卫兰歇道。
“那你问。”宣星冶道。
“传言乌衣峰与世隔绝,我为何三番两次误入其内?”卫兰歇道。
"你也说了是传言。"宣星冶道。
“难道当年蓝少离剑斩群峰的故事是人为编造的?”卫兰歇诧异道。
“不可能!”十三幺道:“这么大的事瑶执上下举门皆知,怎可能是假的!”
“我也没说是假的。”宣星冶轻敲烟杆,懒懒道:“只是山断一时,未必不可连,不然盘古开天辟地至今,神州大陆难道都是平地起丘陵吗?”
“有道理啊。”卫兰歇捏住下颌,思忖道:“既然乌衣峰与外界相通了,为何这些年没人进来,你又为何不出去呢?”
“进来,出去,难道是什么好事?”宣星冶似笑非笑,眼梢扬起一抹凌厉赤色,“你进来了,还不是想要出去?”
“我......”卫兰歇一时语塞。
他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在隐晦的内涵些什么,可又道不明晰,索性开门见山道:“你若能出去,大可跟我一道出去,这样就不必强留我待在这里了不是么?”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还是为了这个。”宣星冶道:“你不嫌累么?”
“不嫌累。”卫兰歇斩钉截铁道:“那我眼下要走,你会放我走么?”
“想走就走,我只当没你这桩物件。”宣星冶冷笑一声,厌烦的转身,长长的衣袍曳地,“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他没入长廊深处,两侧延出不尽的幽暗,茂盛的绿藤渐渐枯萎,有白霜缓缓覆于屋檐和墙壁之上,发出“咔哧咔哧”的凝结声。
让尘与辞盈双双静默垂首,如两尊失了活气的精美人像,突如其来的死寂让卫兰歇倍感煎熬,他皱了皱眉,转身离去。
这回宣星冶言出法随,不曾阻拦半点。
铜门于身后闭合,尘封偌大的庭院宅邸。
......
天际阴云垒叠,遮蔽日头。
宣星冶走在廊下,穿堂寒风烈烈,他大袖衫的前襟敞着,行走时被吹的鼓舞,有薄薄的霜色爬上重工刺绣的里衣包边。
“主人!!”
辞盈自后方追上,急声道:“你又让公子走了!”
“是我让他走的么?”宣星冶冷冷道:“是他自己要走。”
“那你就甘心让他走?”辞盈道:“他是公子!”
“是又如何,除了那一模一样的皮囊之外,没半分长处。”宣星冶冷笑。
“就凭他是公子,主人你制不出第二个公子。”辞盈掷地有声道。
宣星冶倏地顿足。
森然寒意穿透重衣。
他眼前一晃,万千杀伐之声袭来,他冲进漩涡中心,绷紧的指尖试图勾住少年人翻飞的发尾——
胸口骤然传来剧痛。
宣星冶呼出一口白气,举手按住胸膛,俊美的脸孔抽动。
适时银甲青年急掠而出,掌中溢出白光,长枪释出顿于脚下,凝结的冰晶霎时间化作碎影,被枪风扫尽。
“你受伤了!”让尘沉声道。
“什么?!受伤?!伤在何处!”辞盈当即变了脸色,焦灼道:“宣星冶你要不要紧!”
宣星冶闭合的双眸缓缓睁开。
他似是困倦至极,浓密的鸦睫轻颤,眼尾的一抹赤色黯淡,让人无端念及那栽于荒原,枯于漠雪的乌木。
“伤了也好,免得分不清今夕与昨夕。”他低声自语,掸了掸衣襟,冷笑起来:“一个玩意儿,不配我一再挽留。”
冶子哥自己看自己:超有骨气!
别人眼里的冶子哥:......快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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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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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宝宝们路过给个可爱的夸夸,鹿酱码字会更有动力哦w 敲碗宣传:接档文《把仿生人捏成死对头模样以后》专栏可见,承包这个勤奋的鹿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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