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十一话 那个少年啊 ...
-
“呐,拿去擦擦。”我将红药水瓶放在长椅上,夹起书本开始读英语,却发现那边的少年看着我有些呆了。
顺着他的目光,我注意到右手手臂上有粘稠的液体流出来,感觉稍稍有那么些吃惊:“啊,我说怎么会有些疼呢。”
一指那么长,看上去还有些深有些吓人。缓慢地有液体流出来,其实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倒是有些疼。大概是先前慌张地翻窗户出来时被窗边的铁丝,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刮着了。
我拉了拉袖子将那个伤口遮在里面,笑了笑,这个时候的夕阳啊,能发出很青涩的斜斜光昏。暖暖地余下,在地平线下能落下一条长长的影子,也能将人的脸染得有些温和。
侧着看的时候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和平日在正午太阳下的绝对不一样,很柔啊,很柔。
“没事吧?”他墨绿色的眸子望着我,里面有隐隐约约地光华颤动,但是只是一刹那,在下一个瞬间却被少年倔强地掩了下去:“大不了我陪你去医院。”
他低着头,似乎是觉得这样有些别扭,拿起一边还未喝完的柠檬茶用力吸了一口。细细长长的眉揉到了一起,表情好像是有些愧疚。
扑哧,我笑了,伸出手揉了揉他那头黑色的卷发:“没事的,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了吧,不然我还真是亏了本呢。”
柔了柔眉眼,我蹲下身子望着他的膝盖。
这个还未入夏的天气里,少年似乎是因为运动的原因,穿的不过是一条勉强才及膝盖的裤子,所以这一摔也特别的严重,甚至拿伤口中还夹杂着些沙石,细嫩的肌肤被粗糙的地面蹭起了一大块,少许还微微往里面翻卷。
会很痛吧。
我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我只是拿了一瓶红药水,棉签什么的都没有。
叹了叹气,我从身后的背包总结过拿出一块方形的帕子,丝绸做的,是出自中国最有名的丝织品产地,我将红药水倒在帕子上面,然后小心地涂在少年的膝盖上。
想必是很痛的。
我是用这样的帕子将那膝盖上沾着的沙子弄开。轻轻拂过,不过想也知道会很疼,那砂子是扎进肉的,要弄开必然会痛。
也许是同盐巴水那般洒在皮肉伤吧?刺辣辣的。
但是那个少年却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将那里收拾干净。这个少年啊,感觉并不像是那般跌倒了而不知道爬起来的人,为什么那时候会趴在地上哭呢。
“你的手帕,很特别,现在很少随身还带着帕子的人了吧。”少年细长的食指微微曲起,夹在拇指中间,墨绿色的眸子中有些复杂,隐约看的出来那是因为我毁了一块手帕,而有些歉疚。
我笑了:“我是老古董啊。”
“什么嘛!”少年瞥了瞥嘴,随机又低低地开口:“我是真的很抱歉啦!”
黑色的蓬松卷发,斜斜地勾着,就在他的脸颊边,那个少年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貌似是用了很大的气力儿。
那声音啊,几乎是听不清的。
“抱歉什么呢?”我想我是个坏心眼的家伙,似乎是存心想要逗逗眼前这个很容易将脾气表现在脸上的少年。一种想要笑的笑意慢慢地漫上来。
少年气的似乎鼻子都快冒烟了,他愤愤地抓了下卷卷的发,一手夺过我手中的红药水,掀开盖子就往我手臂上那个破了口子的地方倒了下去,没有技术含量的甚至让溅起的药水溅上了那双白色的鞋。
一边的鞋带更是红药水打湿了。
而我的手上更是到处都是药水,外面穿着的外套甚至是给浸透了。白色的衬衫被染成了红红的一片。
额……
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的不对。蹭地一下子红了那白皙的脸颊,慌慌张张地丢下一句:“我、我……”
连话语都没有说清楚,便一甩那卷卷的发,从我身边跑开了。黑色的卷发擦过空气,轻轻地荡了荡。
只是那染红了脸颊大颜色,貌似没有那么容易消去吧?
扑哧——
我笑的很欢,
那被药水也少年的血液染得很红的帕子啊,我握了握,也许洗洗也能便会原来的颜色吧?
低了低头,我将帕子小心地放入书包内最最隐蔽的地方。外婆的帕子啊。
转过身子,望望天色也应该回去了,一个人走有些寂寞呢。想起那日晚上姨妈和我说的话,我不由叹了叹气。不能和柳莲思和柳莲二有太多的接触,至少是治安表面上不能。
我拿起那本被少年放在凳子上的书,轻轻地往回走,坐公车是需要钱的,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姨妈大概也不会给我。
唯一剩下的只不过是那日我放在身上的几张罢了,这样坐公车迟早也是吃不消的。
父亲寄来的钱大概是经过姨妈手上的,那么最后剩下的只有走路了吧,想起早上要和柳莲思一起做公交,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
至少,不能让小思知道这件事吧。
叹了口气,我摸了摸背包。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想我应该比起柳莲二和柳莲思回来的早,因为我到的时候啊,天色还是火红的,只是偏向昏暗了一点,只是一点点。
“你怎么回来的比小思他们还早?不是逃课了吧!”姨妈拿着块抹布擦着桌面,细细长长的眉间似乎是不悦地皱了皱:“你爸爸将你寄在我家,可不是给你吃闲饭的,养你多辛苦。”
她那染满了浓妆的脸上,看不请楚神情。
只是依稀啊,记得小时候在爸爸收藏着的很多很多花花绿绿的照片中,能够看到一个和妈妈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笑起来是一脸羞涩的样子。
那个少女是很美好的样子,她处于那个青涩的年纪,笑起来的时候,都是有着纯纯的感觉,很美好啊很美好的少女。
也许,那份样貌会好看的多吧?
而现在,她的身上穿着的是算不上便宜的家居服,皱起的眉头啊,有些眉峰。是岁月带下留过的痕迹。连说出来的话,似乎也有着一股尖酸刺耳的味道。
“因为是转学的原因,社团表还没有批下来,自然会早一点。”我笑了笑,只是感觉有些难受。
然后却看着对面的姨妈愣了愣,那眼神似乎是在我笑后呆了呆,但转眼间就消失了,只是眼神更加的凌厉了:“对了,你的父亲前面打电话来,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姨妈的神情怪怪的,但是依旧是不太好,即使是擦了很多粉的脸颊,也同样地能够显现出一丝菜色。
“没有。”我摇了摇头。
“暖暖回来了啊。”姑婆恰好在这个时候从屋子里面出来,望着那边正在烧着的汤:“先去做作业吧,等到汤烧完了,小思和莲二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她的眉眼是很祥和的,那散布着的皱纹分散开来,像是菊花的花瓣。
“写什么作业,先过来把这些碗洗了吧。”姨妈指着一边的碗筷,好像是中午剩下的:“若是洗不干净,就别吃了。”
我呆了呆,姑婆貌似是想要劝,可是却被姨妈的眼神吓住了。
“才交那么一点点生活费,难道连碗都可以不洗么,我是你的姨妈,而不是保姆。”她用涂得血红的指甲指着那洗碗池中泡着的碗筷。然后细长的眼线轻轻挑起。
浓密的假睫毛啊,在颊边洒下一圈阴影,看上去有些诡异。
一点点生活费?
我突然有些委屈,父亲汇给姨妈的生活费,虽然我不知到具体是有多少,但是依稀听以前收养过我的人暗地里谈过,无论是哪一次,那一个月的生活费都够普通人生活上半年。
是少了么……
我突然很委屈。
“还愣着做什么?小小年纪,难道连洗个碗都不会么?”她的眉线啊,挑的比先前的高。
我抿了抿唇,走向了洗碗池。
“利索点!”
那种感觉是叫做委屈吧?在初夏里将手指伸进水池,很油腻的菜油沾满了整个手心。闻起来的话,是不好闻的,更是让人腻。门外柳莲思和柳莲二都回来了,望着姨妈忙活着为他们换下外套,还有叮嘱着洗洗手吃饭一类。我想着……
寄住的人啊,是不是永远都想是这样……
或者说,就单单是我一个。
“咦?暖暖,你在做什么?怎么跑去洗碗了?”柳莲思望着我的动作,眼神中有着疑问。
她刚退下了外面穿着的外套,换上了一件居家的衣服,那衣服上似乎还有家人的痕迹,那头褐色的发啊,很乖巧的垂在两边。样子啊,很让我嫉妒。
“我看着姨妈做家务太辛苦了,所以想要帮帮她。”我笑了笑,轻轻地眯起眼睛,不知道我这个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那颊边的酒窝是不是会因为翘起的唇,而微微陷下去。
会吧,一定。
“小思,先来吃饭吧,今天有你最喜欢吃的炸虾……”
……
若是我的妈妈在的话,是不是也有一个人能这样对我呢,将手伸进冰冷的水里,我掩着眸子,注视着从水管中流出来的水。冰冰地刺透着皮肤。
水波冲击着餐盘能溅出星星点点的水花,很漂亮啊。
紧了紧手指。
关节处可以看出泛白了的痕迹。
一双手,却是在那个情况下闯进了我的世界,有个褐色直发的少年安静地闭着眼睛。有一种很通透的味道从他身边飘过来,清清淡淡的味道,轻轻飘转在空气中。
比我高出半个头的少年,将手伸入那有些油腻的水中,闭着的眼帘下垂着的黑长睫毛,轻轻地扫出一大块阴影。
“莲二……”我想我是惊异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反应的就出了声。似乎是有些突兀,让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也很轻。
“嗯?”那个少年却是头也没有回,似乎是有些疑问地回了一句。
纤长的少年闭着眼睛站在那里,细长的手指,穿过那碗筷,看上去很宁静很宁静,宁静的就像是夜晚那裹着层白雾的月光。朦朦胧胧干净的有些透明儿。
那夜,在那弥漫着白色月光的晚上,我收到了爸爸的电话。
第一次他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给我说了很多,说起记忆中曾在妈妈身边的那个女孩,那个看上去有些羞涩的,有些温柔腼腆的女孩。
扎着辫子的女孩啊,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会轻轻地笑。
那种羞涩腼腆的笑。笑起来就如同百合花绽放那般,开满了整个世界。清新的少女味儿。
记得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尽是怀念。
也许是怀念那个时候的山,那个时候的水,那个时候美丽的世界。
但姨妈,已经不是那个年纪的人了,也许岁月在她的身上带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包括最初美好的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