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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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九月，若此时身在京城，看见的大抵也是这幅景象。
只可惜，这里是北疆。
没有冲天的菊花香阵，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
百里黄沙，只剩满目“死气”，除了那些个新兵蛋子会瞪着沙子面露憎恶，其余的早已见怪不怪，态度很平常——常年生活在这里，跟沙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有天大的敌意也早就和解了。
生活在这种环境下，除了思乡时的“故园情”，其他时候所有人的情绪根本没有太大的波动，心平气和地跟沙子大眼瞪小眼。
对沙子，多抬一下眉毛都算浪费感情。
有仗打仗，没仗歇着的日子无趣的打紧，军中只剩一片死气沉沉。
但今时似乎与往日不同。
军纪一向严明的北雾军营中竟传出喝酒吃肉、放声谈笑的响动。
“这仗打了三年，是终于胜了啊！”
“是啊是啊，确实也不容易。”
喝酒猜拳，几轮下去，酒劲上了头，几个士兵趴作一团，唠开了闲话。
“当初老子刚来的时候，那帮岳东的牲口那叫一个嚣张，平日里就经常派一些无名小卒前来骚扰，抢劫、杀人都已经是司空见惯，到最后这城里连个鸡毛都不剩。打那时候起，老子就发誓，不把那帮狗东西赶出咱大兴，老子就不回去了！”
“净吹！你忍得住三年不抱你老婆上炕，还能忍住一辈子啊。要不是咱们大帅，别说回家了，连个盼头都没有。”
“怎么说话呢！”眼见大话被拆穿，前者赶紧转移了话题，“都像你似的憋不住，保家卫国可是大事！话说，这宴上怎么不见大帅呢？”
“也是。”后者一下子就被带偏了，抬起头向四周望了望，“确实没见，眼见这就要走了，慕大帅也不知道给弟兄们留个话，八成是在自己的帐里呢。”
“算了，不提了。”说大话的那个又给自己斟了一碗酒，大声道，“喝！不醉不归！胜仗都打了，大帅也要归京，指不定咱哪天也就回去了呢……”
笑闹声再次响起。他们刚才谈论的，则是近日才发生的大事，而那位“慕大帅”正是这件事的主角：
彧德十五年，八月初，北雾铁骑大败东岳，却其八百余里，统帅慕俞百米开外一箭命中岳东主帅，主帅命殒当场，收复楚浩关。
同年，九月初，受降仪式后，圣旨下，命北雾铁骑统帅慕俞即刻班师回朝，归京受赏。
单说这慕俞，所有人心目中的少年英雄，将他称作“传奇”也丝毫不为过。发生在他身上的奇事可不止百步穿杨这一件。
若是细细说来，还要从三年前讲起——
彧德十二年，五月初，东岳犯北雾，不出一月，攻破大兴北疆，竟将整个边雾城屠为一座空城。
当年边雾城人口鼎盛时足有数十万，但经历了东岳军这一番洗劫后，十室有九空。仅凭这些，就足以想象当年的战况是有多么恶劣。
高堂之上，彧德帝震怒，决计不能就此放任不管，当即决定在朝中挑选良将带兵出征。
却不曾想，大兴这些年无外敌来犯，过惯了安稳日子，如今放眼全朝，竟无人能担此大任——派出的援军不敌，非但没拦住东岳南下的脚步，反而让大兴军心大挫。
听着边疆那加急的战报，可以预想兵临城下也是迟早的事。
每日上朝，主战派和议和派俞吵俞烈，吵到最后还是议和派占了上风，而彧德帝也看清了现实，默许“议和”这项提议，一边派出使臣，一边开始着手将五公主送去和亲。
此事传到后宫，任凭五公主的生母李贵妃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无法改变自家女儿要去送死的事实——李贵妃就是认定“和亲”等于“送死”——索性撂下了饭碗，闹起了绝食。这下，弄得彧德帝两头为难。
不是彧德帝不想依，实在是东岳进攻无力抵挡，议和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和亲迫在眉睫。
就在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之际，一位少年的出现奇迹般平定了军心。
这位如救世主降临的少年正是慕俞。
不得不说明，这慕俞其实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前北雾铁骑统帅、平远侯慕天的独子。
北雾铁骑自建立初就一直由慕家辖制，民间谈起“北雾铁骑”无人不与慕姓联系在一起，甚至有大胆的称北雾铁骑为“慕家军”。
慕天过去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当年光是提起此人姓名就能令东岳军抖三抖。
他戍守北疆十年，就十年未有敌军攻破北疆防线，用性命为大兴竖起一道结实的墙。只可惜在最后一次出兵时不慎战死沙场，英年早逝，但好在重伤了东岳军的主力，此后十年，大兴再无战乱。
一命换十年安稳，也算值了。
慕俞请命出征，一时朝野议论纷纷。
慕天当年战死，慕俞正巧刚满十岁，北雾铁骑一直由慕天手下的老部将代管，虽说兵没有慕天在时带的那般好，却也算忠心，直到此事之前都没出什么岔子。
现在北疆防线将要攻破，慕俞此时请命上战场，目的不言而喻。但此子仅仅弱冠之年，免不了要遭人质疑。
谁敢保证他就是第二个慕天呢？若是风风光光出去，再灰溜溜地回来，不仅北疆没守住，六公主一样要出去和亲，惹得彧德帝发怒、李贵妃记恨，那他便是众矢之的里的箭靶子，慕家全府上下就要做好下大牢的准备。
本应说此事不该儿戏，皇上理应驳回，但不曾想彧德帝在经历一个晚上的思想斗争后，竟提起朱笔，在那道请战的奏折上批了个“准”。
皇帝的心思还是不容许外人揣摩。一个晚上，就只想了两个问题：一，解铃还须系铃人，慕家与东岳的恩怨，还是由慕家人来做个了解吧；二，若是战败，我大兴究竟可以退到哪种地步。
不得不说，彧德帝为朝廷懦弱无能的理由找得是真的好。
……用心良苦啊！
本来派慕俞出兵已是强弩之末，但真的好像是老天保佑，这慕俞还真是一位难得的将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带兵打仗的天赋与当年的慕天竟不差丝毫，甚至还高出两分。
这一仗打了三年，不仅被侵占多年的楚浩关失而复得，还直把将东岳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次轮到东岳俯首称臣，一切就都反了过来。
两方使臣在北雾城举行受降仪式，按条约，每年东岳需向西岳上供珠宝、皮毛、药材等若干，还送了嫡长公主前来和亲。
边疆捷报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戏园子、说书摊上讲得全是慕俞，连他的前世今生都已经安排好了。
全大兴上下老老少少无一不面露喜色——北雾铁骑大捷，边疆没了战事，陛下自然不会再多征税，说不定一时高兴还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顺带免税三年。
当然了，打退东岳，算是了却皇帝的一个心头之患。彧德帝龙颜大悦，如此，就有了先前慕俞回京受赏的那一幕。
此时边疆没有大事，慕俞不好推脱，接了旨，留了北雾铁骑主力，自己则带副将和一支轻骑回京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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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胜仗、回京受赏本应是一件好事，起码是不用待在这边陲之地吃沙子了。但自从慕俞接下圣旨、下令犒赏军队后就一直躲在将军帐中不出来。那几日，帐中气压极低，进去的人脚步是轻了再轻，生怕惹到那位爷。
谁也不知道那位爷到底在愁什么，眉头紧的能夹死苍蝇，只可惜这里是北雾，只有沙子，没有苍蝇给他夹。
但再怎么愁，几日之后，慕俞终究还是上了路。
一路上风雨兼程、人困马乏。一日，天色渐晚，正好行至一客栈，便要了几间上房，匆匆用过晚膳，所有人都各自回房休息。
因着这几日不停地奔波，慕俞草草检查过自己的那间房，洗漱过后也就直接睡了。
三更半夜，浅眠中的慕俞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动，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一睁眼，只见一只弩-箭直奔自己面门，赶忙翻身躲闪，电光石火间已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飞身站定，慕俞这才发现屋里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五个人。几人见慕俞转醒，纷纷向同伴递了个眼神，立即做防御状。
夜色很浓，屋中并未点灯，借着昏暗的月光也只能勉强看清来人隐藏在黑衣下的双眼，更别提分辨出对方的身份了。
秋风猛烈地拍打着窗棂，似乎预示着今晚终将是个不归夜。
慕俞扫视一圈，见门窗旁边皆被堵死，立即做出判断将身前的木桌踹了出去，借着黑衣人后退的动作去够放在木架上的佩剑，打算硬闯出去。
“砰！”
一声巨响，木桌被蓄足了内力的一掌击成了木屑。
慕俞瞳孔缩了缩。
好内功！怕是碰上硬茬了，到底是谁要杀他？
慕俞最终还是没能拿上剑，直接赤手空拳与那五人打了起来。
闹出这么大动静，理应说慕俞的副将、亲兵乃至整个客栈的人都会有所察觉，但毫无例外，他们早在慕俞醒来之前就被药倒了，鼾声四起，睡得如同死猪。
到底是双手难敌四拳，战场上的慕俞可以以一敌十，现在却明显处于下风。何况这几人明显是受过严格训练，更别提他们的招式千奇百怪并不是慕俞曾经所见朝中武将世家、江湖各大门派的惯用招式，一招一招拆起来格外困难。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这群人在慕俞醒后就没再用过武器，很讲“武德”的与慕俞进行肉搏。
但想要全身而退还是很难……
这些人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慕俞活着离开，一上来就下了死手，出手的每一招都是十成十的力。慕俞单打独斗，很快就败下阵来。
慕俞一个不敌，就身中一掌，顿感五脏六腑好似被人捏了一把，殷红的血从口中喷出。
瞅中这个机会，几人将慕俞制服。
其实来者分明也可以像对待慕俞的副将与轻骑一样，把慕俞药倒，这样刺杀显然更方便。
但对方却并没有这样做。他们像猫逗弄耗子一般，在慕俞毫无反抗之力时将一根弩-箭射入他的心脏。
一代良将死于非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刺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