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有病，孤不动》程惊堂

7、第 7 章

　　国子监很大，环境估计比任何一座大人的府邸都要好，尤其院中规矩分布的“梅兰竹菊”四君子，直接把整个国子监打造成了圣贤之地。

　　祭酒王大人亲自带着萧纵酒认路，他轻声细语地介绍着院中各班级的分布。

　　“方才臣接待您的地方，就是咱们的办事处，后面就是休息间，您有单独的书房和寝殿，可以随时过来休息。”

　　“国子监今年登记在册的学子共三百六十六名，按照测验成绩分成了甲、乙、丙三个等级的学班，每个等级有五个班。”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每个班也就二十三、四位学生，教学压力并不大。

　　王大人看着萧纵酒的脸色，小声问：“殿下就先在甲班代课如何？只在甲一班即可，免得您操劳伤了身。”

　　太子病弱举国皆知，他们可不敢真把他当成夫子用，不过是走个过场。

　　而且有件事王大人没说明白，这个甲一班和其他班不同，并不是以成绩来分的，甚至都不是按年龄分的。

　　因为甲一班里，坐着的都是皇亲国戚，还有二品以上大员家的子弟，当然也有少部分富商家的少爷，全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直接把他们这些人放在了一处，教授的课程也和其他人不同，兵法政理才是他们的主要课程。

　　萧纵酒点头：“都可以。”

　　甲一班听着就是个好班，教起来肯定也不费劲。

　　“对了，孤的那些弟弟们都在哪个班？”萧纵酒没单独问九皇子，免得大家猜测。

　　王大人急忙说：“殿下们都在甲一班。”

　　萧纵酒扬眉，这倒是好事，都不用他拐弯抹角找九皇子了。
　　他心情好，脚步也轻了些。

　　相由心生，此刻的萧纵酒浑身洋溢着喜气，让一直小心翼翼的王大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忍不住在心底疑惑：这殿下和传闻中不一样啊。

　　甲一班正是休息的时间，按理说世家子弟也不该多吵闹，大家都端着架子。

　　可今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竟是吵闹非常，像是有人在打架。

　　所以刚一走近听到吵闹声，王大人顿时心道不好，萧纵酒也很惊讶。

　　“我哪里说错了？你兄长就是闷葫芦。”说话的少年声音清脆，听着年纪不大，但语气倒是很跋扈。

　　“才不是！我兄长只是不爱说话，而且他学问好，父皇都夸他。”这是另一个小孩，声音稚嫩，还带着点哭腔。

　　“父皇才没夸他呢，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你哥哥。”先前的少年故意气小孩。

　　另一道几乎如出一辙的声音传来，劝道：“四弟，你别气老七了，他都要哭了。”

　　原来这两位少年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刚才一直气人的是四皇子，要被气哭的是七皇子。

　　萧纵酒对这些弟弟都不太熟悉，只知道老三老四是双胞胎，今年才十三岁，比萧纵酒小了四岁。

　　七皇子年纪就更小了，应该只有七岁，而他带着哭腔维护的，应该是他同母的亲哥哥五皇子。

　　萧纵酒自己都被绕晕了，王大人更是一脑袋的汗，杵在门口进不是不进也不行。

　　“哇——”忽然一道哭声传来，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哭了。

　　王大人顿时不敢耽搁，急忙跑进屋内。

　　萧纵酒也跟着他进去，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坐在最前排哇哇大哭的奶娃娃。

　　整个屋内坐着十多个人，穿着各式衣衫，什么年纪的都有，而现在正哇哇大哭的就是全班最小的那个，估摸着也就三四岁。

　　这应该就是九皇子了。

　　“哎呦，九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王大人蹲在九皇子面前，手足无措。

　　各位皇子少爷的侍从们也不敢插手皇子们的纷争，只能战战兢兢在一旁侍奉，等他们真打起来才能出手拦。

　　现在见九皇子哭，九皇子的侍从就急忙跑过来，在袖间掏来掏去，只是他带的小手帕不知道丢哪里了，一时间竟找不到。

　　这厢小九还在哭，另一头的七皇子也忍不住要哭了，眼泪汪汪瞪着四皇子，四皇子抬着下巴，欺负这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弟弟也不嫌害臊。

　　萧纵酒轻咳一声，屋内众人顿时朝门口看来。

　　看到萧纵酒之后，大家齐齐怔住，随后稀里哗啦站起身，乱七八糟地行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萧纵酒抬手，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九皇子身前。

　　九皇子也就比萧纵酒的膝盖高一点，仰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看他，眼泪糊了满脸，还在哽咽，只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哭出声了，看着非常可怜。

　　萧纵酒觉得自己心口中了一箭，小萌娃啊，好可爱！

　　他蹲下/身，张来福急忙递给他一张软帕。

　　“小九怎么哭了？”萧纵酒拿着手帕给小孩擦脸，声音很温柔，表情很慈爱。

　　小孩子哭不可怕，可怕的是有大人哄。

　　果然，下一刻九皇子就再次哇哇大哭起来，还一下扑进了萧纵酒怀里，奶声奶气地哽咽：“太子哥哥，小九、小九害怕。”

　　哥哥们吵架把小孩吓到了，萧纵酒了然，抱着小孩拍了拍，温声说：“没事了，哥哥们不吵架。”

　　付玉轩方才还趴在角落睡觉，如今见到这画面，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中了。

　　他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疼，非常疼。

　　坐在他隔壁的少年睡眼朦胧地从桌上抬起头，迷茫道：“我方才做梦梦到太子了。”

　　付玉轩摇头：“不是梦，他真的来了。”

　　“啊？”少年懵了下，紧接着就看到了最前方抱着小孩哄的萧纵酒，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萧纵酒一直蹲着有些累，便一把将小九抱了起来，之后才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其他弟弟们。

　　“刚才是谁在吵架？”

　　四皇子回过神来，梗着脖子说：“我，怎么了？”

　　“没怎么。”萧纵酒友好地笑了笑，温声说：“于理来说，孤今后就是你的老师，于情而言，孤是你兄长。于情于理，孤都有管教你的责任。”

　　“所以呢？”四皇子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人又要作什么妖。

　　萧纵酒淡声说：“所以现在，孤要罚你站一刻钟，没问题吧？”

　　“我凭什么......”四皇子话说一半，三皇子就把他拦了下来，说：“二哥说的对，我们三个认罚。”

　　一句话，他还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七皇子也拖下了水。

　　“七弟没错。”一道冷静的嗓音从室外传来，紧接着，五皇子便冷着脸走了进来，身后小厮的手里还拿着他给弟弟准备的糕点。

　　一见到自己亲哥，七皇子眼眶里的泪顿时流下来了。

　　亲兄弟对阵亲兄弟，萧纵酒作为他们的老师兼兄长，做了一个非常端水的决定：“惹哭了小九，你们这些做兄长的都有责任，全都该罚。”

　　小九这回不哭了，他有点害怕，他好像要害的哥哥们都被罚了。

　　五皇子抬眼看着萧纵酒，不卑不亢道：“我认罚，但七弟维护自己兄长，没错。”

　　萧纵酒轻笑，对着这位刚满十三岁的叛逆少年说：“孤问你，惹哭小九的人里有没有老七？”

　　“有。”

　　“那老七是不是小九的兄长？”

　　“是。”

　　“那我罚他有什么不应该的吗？”

　　“......没有。”

　　“那不就行了。”萧纵酒一摆手，说：“正好接下来是我给你们上课，你们四个就来前面手牵着手给我站一刻钟，好好给我感受一下什么叫兄友弟恭。”

　　众人：“......”

　　王大人面色复杂，再次多看了几眼这位太子殿下。

　　皇子们虽然年岁还小，但他们代表的利益团体可不一样，可无论怎么样，这些孩子确实是亲兄弟。

　　萧纵酒今天并没有拿太子的身份压他们，而是拿老师和兄长的姿态教导，不得不说，这一招很高明，还有些温情。

　　几位皇子心里很不愿意这样，太丢人了，尤其是站在一起手牵手的七皇子和四皇子，方才还在争吵的兄弟俩如今这样，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有些羞耻。

　　四个半大孩子红着脸站了一排，还正面对着同学们，实在有点好笑。

　　付玉轩乐的不行，偷偷和身边的陶雨信说话：“太子这几天可太好玩了，比我看过的话本子里还好玩。”

　　陶雨信是江南第一富商家里的小公子，家里富可敌国，有一个才气名扬天下的兄长，但是他自己却不喜欢学习，只喜欢从商，对这些文化类的东西一窍不通。

　　但他家里觉得大庆需要文化人，于是积极响应号召，把小儿子送到了国子监。

　　只是，他来到国子监后虽然学问上没什么长进，倒是和付小侯爷成了好友，会一起上课打盹的那种难兄难弟。

　　他们在后排说悄悄话，萧纵酒看到了，但没管，而是细心安顿了九皇子。

　　张来福趁这个时间，在前方夫子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垫子，别咯着他家殿下。

　　“小九不怕了。”萧纵酒指着那四个手拉手的弟弟，说：“你看哥哥们多友好，大家不会吵架了。”

　　其实萧纵酒也不单单是为了和九皇子套近乎，他也是忽然想到了九皇子之后的称王之路，那都是用兄弟们的血垫出来的。

　　可对萧纵酒这样一个现代人来说，手足相残真的没必要，所以他尽可能给九皇子，甚至所有的弟弟们传播“兄友弟恭”的观念，让大家不要走到最后孤家寡人的境地。

　　只是这件事任重道远，他只能先试试，不行也没办法，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小九看看四位哥哥，然后乖乖点头：“哥哥们好好的。”

　　四个当哥哥的都垂眼看他，之后又齐齐仰头，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不好意思。

　　“殿下，软垫铺好了。”张来福报告。

　　王大人也笑说：“那殿下，下官就先回去了，您有事可以随时差人来叫臣。”

　　他说话的姿态倒还是恭恭敬敬，但聪明人一听就知道，他现在的态度，比方才可更诚恳了许多。

　　萧纵酒没注意，随意摆手：“去吧。”

　　转眼间，甲一班发生的事就分成无数份消息，传到了后宫前朝无数人耳朵里。

　　众人各怀心思暂且不提，只说摄政王大人。

　　商鹤饮此刻正躺在府内后花园的躺椅上，闭着眼，手里折扇轻轻扇着风。

　　回话的小厮学完甲一班的事后就退下了。

　　“这位太子果真大变了样。”罗广云蹙眉说：“你说他会不会本来就如此聪慧，只是先前一直装作草包，如今才露出了真面目？”

　　商鹤饮勾唇，问：“理由呢？”

　　“理由？”罗广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总不会是为了引岐王先露出马脚吧？”

　　大皇子岐王殿下今年二十岁，一直本本分分，出宫建府循规蹈矩，像是对党争毫无兴趣，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

　　就这样的人，谁能想到他在十年前就把太傅李海石送到了太子身边呢？

　　就连商鹤饮和皇帝都差点被瞒过去，萧纵酒却一直心知肚明，这可真的城府极深了。

　　商鹤饮其实也想不明白，但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原先的太子是什么样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个注定会为党争流血的垫脚石。

　　只是现在萧纵酒给他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还是那张脸，商鹤饮都要怀疑他里面是换了个芯子。

　　不知怎的，商鹤饮忽然想起了那晚在仙乐阁的事。

　　他救太子只是出于试探，但他抱着萧纵酒的时候，却发现他似乎很怕他。

　　而且萧纵酒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厌恶和怨毒，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不安，就好像自己能吃了他似的。

　　罗广云分析了半天，却发现摄政王一直在发怔，便抬脚踹了下他的躺椅：“我说的你听见了吗？”

　　“没听见。”商鹤饮忽然笑了，道：“你说，如果我过两日带着群臣去国子监听太子殿下教导，会怎么样？”

　　“啊？”
　　这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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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快报科普频道】
1.老三老四双胞胎，13岁
2.老五13岁，小七7岁
3.小九4岁
4.付玉轩陶雨信1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