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有病，孤不动》程惊堂

22、第 22 章

　　围猎场就在京外的一片森林里，天微微亮的时候，京里的女眷和孩子们就已经乘着马车出发了。

　　萧纵酒也终于知道前几天商鹤饮都在忙什么了，原来是忙着给下面人派发任务，这么一个大规模的围猎大会，总不能因为皇帝的一时兴起就草草办了，至少安全和舒适的环境还是要保证的。

　　而且这次参加围猎的人很多，基本所有世家子弟都出动了，大多都是在国子监上学的学子，年纪再大一些的文官武官也有不少，成了家的还带着家眷，宫里的各位娘娘们也都出来看看热闹。

　　总而言之，萧纵酒还是头一回一次性看到这么多厉害人物，而且这些人还都要给他行礼，别说，还有点小兴奋。

　　这次围猎大会和往年都大差不差，分上午和下午两场，彩头都是宫里的稀罕物。

　　皇帝会在上午带着众位皇子出发，除了病弱的萧纵酒和年纪太小的□□皇子之外，其他儿子们都会跟着他参加。

　　其他世家子弟可以随意挑时间参加，想两场都参加也可以。

　　在围猎场里还有一片空地，盖着凉亭。

　　凉亭是早前就有的，一直都在修缮，雕梁画栋地伫立在草坪上，周围一片空阔遍地野花，再远些就是真正围猎的森林，整个一世外桃源之感。

　　凉亭内部也极大，摆了四十多个矮桌和坐塌都空的很。

　　这凉亭里的座位安排的很有规律，皇帝的座位在最前方，和皇后的并排，当然皇后今天没来。

　　在帝后座位向后半步，出现了一跳明显的分界线，左侧是以琪贵妃为首的皇妃及各家女眷，右侧是商鹤饮和萧纵酒为首的皇子以及不参加围猎的官员们。

　　萧纵酒早早窝在了搭好的凉亭下，坐塌上铺着厚厚软垫，桌上摆着丰富的茶点，张来福和张壮壮侍奉两侧，一会倒水一会扇风，瞅着比娘娘们都金贵娇弱。

　　但连皇帝都不说什么，其他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等人到齐后吉时也到了，皇帝说了一番鼓舞言论，之后便宣布围猎要开始。走之前他还问商鹤饮：“摄政王今年还是不去？”

　　商鹤饮笑着摆手：“陛下去就好，臣身子骨懒，只想闲着喝喝酒。”

　　“罢了，说不动你。”皇帝穿着一身劲装，不到四十的年纪看着英武非凡，他又看向各位皇子，道：“走吧。”

　　“是父皇。”

　　不用跟着走的萧纵酒乐得轻松，等皇帝一走便歪歪斜斜撑着下巴，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女眷们也都开始小声交谈寒暄，关系好些的都把坐塌并在了一处，一边嗑瓜子喝茶一边说笑。

　　如果萧纵酒仔细听，就会发现她们的话题似乎是围绕着某个京城大火的话本开启的。

　　“昨日刚出了最新一本，我一夜没合眼全给看完了。”

　　“姐姐可要小心眼睛别看坏了，不过我也快看完了。”

　　“哎呦，真没想到这两位竟如此恩爱，以前怎的都没看出来？”

　　“可不是，那个半夜翻窗送新衣裳的桥段真是看得我呀......”

　　一无所知的萧纵酒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目光放在远处的人群上。

　　皇帝已经背着弓箭出发了，他身后全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准备围猎的青年才俊，和皇帝同辈的官员并没有几个，其中罗广云那样的基本就是为了保护皇帝而存在的。

　　“困了？”商鹤饮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张来福立刻低眉耷眼往后退，让出位置让他们两人能看到彼此。

　　萧纵酒因为困倦声音有些软：“是有些，起的太早了。”

　　商鹤饮扬眉：“还以为殿下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呢。”

　　他忍着笑，想起了罗广云之前跟他说的——心上人特意翻窗送衣裳，这种桥段肯定会让萧纵酒紧张害羞的一晚上睡不好。
　　看来他说的没错。

　　“昨晚睡得很好啊。”萧纵酒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打湿了眼睫，看着有些可怜。

　　这可能是口是心非，不好意思承认。
　　商鹤饮叹气，早知道他真的会一晚上睡不好，那他就不会特意半夜去送衣裳了。

　　萧纵酒忽然想起什么，便展开手臂给他看身上：“忘了跟你说，衣裳很合身。”

　　他身上穿的就是商鹤饮昨夜跳窗给他放的衣服，红色圆领的蟒袍长度到膝盖，袖口束着，腰间白玉腰带勾勒出他细瘦的腰线，再往下这衣袍便两侧开着叉，白裤子白靴，这一身也确实非常适合萧纵酒。

　　像萧纵酒自己说的，冷白皮配大红色真的无敌。

　　商鹤饮打量着他，慢慢摇头：“差了点东西。”

　　“什么？”

　　商鹤饮站起身，对张壮壮道：“把坐塌移过去，本王和太子说说话。”

　　“是。”

　　萧纵酒：“......”
　　什么鬼，他的小弟怎么还听商鹤饮的话啊，难道因为最近话本听多了，两个小张都成了摄政王的粉丝？

　　周围嗑瓜子说笑的声音也诡异地顿了下，随即又聊开了，声音还都比之前大，欲盖弥彰的不要太明显。

　　萧纵酒悄悄朝她们看了眼，总觉得后背毛毛的不自在。

　　商鹤饮垂眼掩下笑意，之后便坐到萧纵酒身边，从自己腰间解下那枚酒壶形状的白玉玉佩，亲手给萧纵酒系在了腰间。

　　“嗯，这样就可以了。”商鹤饮还自我肯定了下。

　　这小酒壶圆润矮胖、憨傻可爱，和他们那日在老酒馆喝的女儿红的瓶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质地不同，这个明显珍贵许多。

　　萧纵酒抿了下唇，看着他小声问：“这个也送我？”

　　商鹤饮从他桌上拿了颗核桃：“喜欢就拿着。”

　　“总拿你东西多不好。”萧纵酒嘴上说着不好，唇角却忍不住扬起来了。

　　“财迷。”商鹤饮轻笑，同时啪叽一下捏碎核桃，把里面的果仁倒出来放到干净的手帕上，随手推到萧纵酒面前。

　　萧纵酒抬手就拿，嘴上还不老实：“这种活让张壮壮干就行了，王爷您的手多贵啊。”

　　商鹤饮就侧头看他：“那你吃不吃？”

　　“吃吃吃，多谢王爷。”

　　萧纵酒很开心，他觉得自己已经抱紧摄政王的大腿了，至少他们现在算是还说的上话的朋友，皇帝也非常关心他的身体，小九也喜欢他这个哥哥......

　　“对了。”萧纵酒拿了两块核桃仁，转身就递给了身后不远处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小九：“小九，吃不吃？”

　　小九迷茫睁眼，看清萧纵酒递给他的东西后就甜甜地笑，抬着肉乎乎的小手接住：“太子哥哥你真好。”

　　萧纵酒慈祥道：“吃吧，吃完哥再给你剥。”

　　大言不惭地哄完小孩，一回头就撞上了商鹤饮的视线。

　　商鹤饮要笑不笑地看他：“殿下，本王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给了别人？”

　　张来福和张壮壮同时倒吸了口气，萧纵酒慢了一拍没赶上，一下笑出了声。

　　这怪不得他们，昨晚睡前张来福又读了会话本，里面的王爷和小厨娘说清误会，还把自己的玉佩给了厨娘，结果厨娘同屋的老奶奶小孙子病重没钱治疗，小厨娘就把玉佩给了老奶奶，让她当了换钱买药。

　　王爷知道后又是发了通脾气，也说了“本王给你的东西你居然给别人”这种话。

　　“笑什么？”商鹤饮眯眼。

　　萧纵酒憋着笑摇头，脸蛋都有些飘粉，潋滟双眸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商鹤饮，这模样实在有些过分好看，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狡黠和引诱的意味。

　　商鹤饮脑子一抽，忽然抬手轻捏了下萧纵酒的后颈。

　　这一捏，两人都怔住了，张来福和张壮壮同时僵住，就连隔壁皇妃们嗑着瓜子说笑的声音都停了。

　　萧纵酒眨了下眼，随即浑身都跟过电了一样发麻，耳根腾地一下就红了。

　　救命，他为什么忽然捏他！
　　还捏脖子！
　　那里有腺体啊你不知道吗！
　　不是，他都开始说胡话了！

　　萧纵酒脑子里的小人反复去世，跟个吸了猫薄荷的小猫崽似的撒泼打滚。

　　商鹤饮手心发烫，倏地把手收了回来，握拳抵在唇上。

　　两人谁都没说话，气氛愈发尴尬。

　　周围的官员、女眷、小厮丫鬟等在内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视线全都有意无意瞥向最前面那两人。

　　啊！谁来救救这个社死的世界？

　　萧纵酒觉得自己太不对劲了，他明明可以说笑着把商鹤饮推开，可他却脸红了、红了......

　　他红个屁的脸啊，不就是被帅哥捏一下脖子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如果没脸红他还能狡辩一下，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断袖的身份估计要坐实了。

　　都怪这些直男的小把戏，他们可能只是单纯开个玩笑，可萧纵酒这样弯成蚊香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来感觉啊呜呜呜。

　　“太子哥哥，我还想吃核桃。”小九奶呼呼的声音响起。

　　萧纵酒顿时精神了，小九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他笑靥如花地转身，把桌上的那盘核桃全都给了小九，温柔道：“吃吧小九，吃完还有。”

　　小九眼睛都睁大了，他、他吃不了这么多呀，而且核桃都没有剥壳子。

　　小九的小厮回过神来，急忙端过盘子放到小九桌上：“九殿下，小的给您剥。”

　　萧纵酒转回身，没敢看商鹤饮，他心虚，他刚才那一刹那居然有点小心动，这可不行。

　　商鹤饮倒是没事人一样：“都给他了你吃什么？”

　　“我不吃了。”萧纵酒礼貌微笑：“那什么，王爷您要不回自己位置？”

　　商鹤饮抬手拿过葡萄，不答反问：“听说你吃葡萄都要让人剥了皮才吃？”

　　“怎么可能。”萧纵酒早忘了自己之前第一次去国子监时做的事了，但却成功被商鹤饮带跑偏了。

　　商鹤饮惊讶道：“可之前玉轩说你确实是这么吃的。”

　　“付玉轩说的你也信啊。”萧纵酒哼笑：“那小子就是个小霸王，天天上课睡觉，还带着白清风和陶雨信一起逃课喝酒，被罚也不长记性。”

　　商鹤饮笑出声：“你嘴里的小子就比你小一岁。”

　　“小一岁也是小。诶对了，王爷你多大了？”

　　萧纵酒脸上的热度慢慢散了，他急需说些别的转移注意力，其实商鹤饮多大他再清楚不过，原著里到这个时候，商鹤饮应当不过二十四、五，只是因为和皇帝称兄道弟，所以给人的感觉是年纪有些大。

　　商鹤饮侧头盯着萧纵酒看，忽然起了玩心，便故意逗他：“殿下是想要本王的生辰八字？这可是成婚时才要用的。”

　　“啊？”萧纵酒懵了下，随即整个人像被点燃了。

　　靠靠靠，这个摄政王怎么回事啊！

　　他是不是在撩他？

　　是吧是吧？直男撩基天打雷劈啊！

　　萧纵酒情绪波动有些大，胸口渐渐有些发闷，他下意识想捂胸口但忍住了，他还想再待会呢，不想这么早回家。

　　于是他欲盖弥彰地干了一杯茶，又重重把茶杯放到桌上，粗声对张来福道：“倒满，孤今日要不醉不归！”

　　商鹤饮轻笑一声，倒是没拦他，也没再逗他。

　　萧纵酒一杯接一杯把茶当酒喝，喝到第四杯的时候商鹤饮就把他拦住了，一次性喝这么多水也会不舒服。

　　只是虽然他拦的及时，萧纵酒也还是跑了好几次厕所，等他第三次上完回来，皇帝也领着一群人丰收回来了。

　　皇帝大笑着拍拍白清风和另一个青年的肩，明显心情不错，萧纵酒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皇帝肯定是第一名。

　　果然，打过的猎物数完之后，皇帝的确实是最多的，质量也是最好的。

　　萧纵酒立刻拍马屁：“不愧是父皇，英武不减当年。”

　　皇帝：“......你小子知道个屁的当年。”

　　当年他征战沙场的时候萧纵酒还是个奶娃娃呢，每天缠绵病榻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也就随口骂了他一句，紧接着又说：“朕猎了两头鹿，你拿一头去烤了吃，据说这东西能补气血。”

　　“谢父皇。”萧纵酒嘿嘿笑，又去夸第三名的白清风：“清风做的不错，为师为你骄傲。”

　　白清风眼睛都亮了，耳根也有些红：“殿下，您、您是在鼓励我？”

　　萧纵酒点头：“那是自然，不愧是少庄主，好好学习以后定大有可为。”

　　“是殿下，学生一定努力。”白清风瞬间被打了鸡血。

　　付玉轩和陶雨信站在人后默默捂脸，没眼看，太呆了。

　　萧纵酒也被他的激动搞得莫名其妙，这显得他不给点小奖励都不太好意思，于是他随手从手指上拿下了一个玉扳指给他：“为师奖励你的。”

　　白清风多激动就不说了，皇帝是真的多看了萧纵酒两眼，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最近进步不小，知道要笼络人心了，是个太子模样了。

　　皇帝赞赏的目光没收敛，他方才也是有意在众人面前给萧纵酒赏赐，就证明他还属意这个太子。

　　于是，在场人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商鹤饮也有，他盯着白清风手里的扳指看了许久，之后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没摸到玉佩。

　　他又看向萧纵酒腰间，看到那枚玉佩后他才有了些笑意。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萧纵酒居然和第二名的青年说起话来，似乎聊得还挺开心。

　　啧。
　　商鹤饮盯着萧纵酒看，说好的心悦他呢，怎么这么喜欢招惹别人？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