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女尊）》篱下

13、柳月

　　“哼，柳月公子真真是忙人，和谁偷乐呢？！”尚书女儿斜眼讽道。
　　柳月温婉笑着，放下怀里的瑶琴，向着二皇女的方向优雅服礼，
　　“柳月并非有意耽搁，实是请师傅调琴耽搁了时间。”
　　尚书女儿明显不信，使力捏了把怀中人，惹得小倌惊叫一声。
　　二皇女脸色不大好，拿起酒壶斟了满满一杯。
　　“既如此，柳月公子也该赔礼才是”她向柳月举起那杯酒，“罚酒三杯！”
　　柳月饮完放下酒樽，刘彦按住他的手，“我的罚酒吃完了，别人的呢？！”

　　刁难！一般说来，小姐公子们喜饮清淡的甜酒，可这船里的却是有些烈的三白酒。这一轮罚下，凭柳月的男儿身，即使不醉倒，也能醉个八分。
　　都说二皇女刘彦心胸狭窄，好计较是非，果不其然！都知道刘彦的脾性，没有人出言相劝。

　　不出所料，柳月喝完刘玉和邢琦的三杯，脸已绯红。而尚书女儿的酒杯尤其满，等到酒溢出来流了一桌，她才懒懒地递给柳月。
　　“咳咳”，酒烈辣得人压抑着轻咳。在场的幸灾乐祸者有之，皱眉者有之，满意者有之，漠视者有之，当事人一直轻垂臻首，只能看到削尖的下巴。

　　到了尹晖的桌前，柳月不禁一怔，稍稍抬头，看到对面的人怜惜的眼神，他浑身一松，脆弱终是控制不住泄出一丝。
　　一口气将酒喝下，连带着酒里的黑色药丸。

　　经这一出，刘彦脸色稍霁。
　　“柳月公子号称‘瑶琴谪仙’，弹一曲听听吧”。
　　琴响，依旧是《良宵引》……却全无曲的意境，听来只觉缠缠绵绵，很像男女间的情语密言。

　　“只弹不唱实在无趣，柳月公子好歹唱两句。”尚书女儿满脸兴味。
　　柳月好似没听见，手指不停。
　　不待尚书女儿变色，一个妖娆的身影就走到船中间，站在柳月一旁。
　　“柳月公子的琴自是天下无双，可论起唱的，雅儿可不输他人。”
　　不管在场人的反应，凤雅径自唱起来，长袖舞动，媚眼如丝，腰若无骨，声音缠绵甜腻：

　　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
　　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

　　刘彦满意地点头。
　　邢琦听了拧眉，想说什么，一看尹晖不动声色，鼻子哼了声也作老僧入定状。
　　刘玉笑得得意，眯缝眼睛看着船中间的人，像是看着凤雅。

　　琴歇曲毕。
　　尚书女儿拍手赞道：“三殿下，你的这个真真是个尤物！！”迟疑了下又道：“柳月公子自然更妙……爷给你赎身，跟了爷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柳月。
　　柳月掩嘴娇笑，“好哇，只要小姐把自家的正室和十几个侍夫都遣了，柳月自会追着您跑！”
　　尚书女儿斜嘴冷嗤。
　　“不是柳月有意得罪小姐，无论是谁我都不愿，”柳月微歪头，天真道，“除非有人只要我一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说完这些，别人还在愣神，他自己倒失态地哈哈大笑。

　　泾湖船上琴曲不断，宾主尽欢。
　　直至月落，人才散去。

　　尹晖疲惫地倒在车上想休息，听到后面的声音，命尹黎停车。
　　一个车角系着长穗宫绦的精巧香车追上来，车上人笑语嫣然，“我还没谢你刚才的解酒药……”

　　一夜过去。

　　这几天，尹晖整理了各部官员的资料。整理完了，轻叹：娘亲党羽甚广哪！

　　中午时分，想着老主人和少主人难得一起出门，老管家亲自备了车驾。

　　要去的地方是邢府。

　　不同于尹府的江南特色，亭台楼阁都精巧别致，邢府是典型的高宅大院，房屋大气规整。
　　尹相和尹晖由邢府的下人引着去了客厅。不一会儿小厮端来了江南绿茶。
　　尹晖一口茶还没咽下，门外就冲进一人。
　　来人穿着白色单衣，长发全被红布裹在头顶，脸上又是土又是伤，还有那掩不住的一身的汗臭味，看到尹晖，她几乎是恶狠狠地冲过来，指着尹晖的鼻子大吼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尹晖确实想忍，但是没忍住，一口茶就这样“噗”地喷出来，喷了来人一头一脸。

　　来人除了邢琦还能是谁！这不刚从教场练完武，就看到尹小姐大摇大摆地进了自家门，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有什么理智可言，还管什么形象面子。

　　“孽女，尹相面前不得无礼！”走进来的邢思涵看到这出厉声喝道，一看自家女儿蓬头垢面、邋遢样儿更是气极，“成何体统，还不回屋换上衣服！”
　　邢琦被这一声喝，才发现自己的确不成样子，顿时来个大红脸，一阵风跑了。

　　尹晖站起来向邢思涵恭敬行礼。邢思涵笑着摆手，“贤侄女不必多礼，”看着尹晖，又看看尹相，摇头苦叹：“唉，我这女儿，意气毛躁，让人费心，倒是丞相大人，两个女儿都是人中之凤，羡煞我等哪！”

　　客厅中的三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邢琦又进来了。
　　这次明显懂事很多，先向尹相乖乖行礼，后向尹晖点头问好，最后老实地坐在下位，听着自己的娘亲与尹相闲谈也不插言，很有小辈的自觉。
　　邢思涵抿了一口茶，缓缓扫视客厅，“当今皇上可不是糊涂人啊！”
　　一句话整个厅堂气氛立变。
　　邢琦的脸一肃，尹相和尹晖皆不动声色。

　　邢府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该留该退最是明白不过，此时客厅四周无人，仅院外守着两个侍卫。

　　“再聪明又如何，吊着拖着不立太女，也坚持不了多久……贤侄女你说呢？”
　　尹晖微微一笑，“太女之位自是非二皇女莫属。如今朝中一半大臣以大人和娘亲马首是瞻，身居要职者甚多，京中宫城四门兵马六成是由邢提督调度，皇上若另立他人，还得担心这逼宫篡位的危险，另有大姐掌握永朝大半兵力，而王家看似与皇上一心，忠君不二，实则只有三朝元老王平忠心侍主，况且……近年来君体欠佳，亦是事实……不过想来皇上还有后招，还是谨慎为上，不可太显锋芒！二皇女最好也得个明诏点册的正统继承人的身份。”

　　未时过后，客人离开。
　　邢思涵和邢琦将二人送至门口。
　　“呵呵，丞相大人有所不知，琦儿争强好胜惯了，现今总算遇到个相貌气度皆是胜过自己的，再争也是比不上啊！”
　　尹相不作过多辩驳，只说声过奖。
　　邢琦注视着尹晖的目光复杂，心有不甘，终是垮下肩。

　　回去的马车里，尹相和尹晖都沉默不语。
　　尹晖有些茫然，想起皇宫中的人。那样的聪明人，怎会任由邢家做大，只是人终会犯错，她错算一步棋，还是最关键的一步——尹筱。
　　想来当初为了遏制邢家势力，她千挑万选才相中尹筱，悉心栽培提拔，从七品小官做到朝中一品大员，让尹筱的大女儿握有兵权，让尹筱广收弟子门徒，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可悲的是她如此信任寄予厚望想着能替自己扭转乾坤的部下竟会生有二心，等到羽翼丰满就投向邢家。也是自那起邢家权势滔天，无人能慑，帝莫奈何！
　　当真应了一招损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