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野》小草杞

6、06 禾野

　　“老板，热搜已经撤下了，但相关话题的讨论仍只增不减。”小嘉抱着平板，眉头紧皱。

　　线下销售明天就要开始了，眼下，负面新闻却铺天盖地的倒来，这回，她好像已经不再有打赢仗的胜算了，“思驭”，还能缓过气来吗？

　　车往回公寓路上开，晚上十点，夜市正旺，下班的人群三三两两走在街道上，说笑欣喜，很是热闹。

　　风刮得厉害，天上只留着薄薄的几层灰云，车缓缓的开在路的一侧，禾奕发现了在另一旁街道小摊上吃面的迟纪。

　　他头发梳起，侧颜依稀可见，一身西服，跨着腿在简陋的木桌上吃着面，看起来与周围格格不入。

　　桌子上还放着橙色的老式汽水，拿着筷子的手上夹着根烟，好看的面条挂在素黄的筷子上，然后被轻轻抬起。
　　张口，伸入，三两下的咀嚼，面就滑入喉部，他的喉结滚动，很是好看。
　　一口面后，他又深深的吸上一口烟，吐出烟雾，很是自在。

　　三分钟前，小嘉告诉她，“KOOZ”与“绪诺”成功合作的消息，显而易见的，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并不开心。

　　禾奕的视线穿行过夜色，然后放到男人的身上。
　　她眉头紧皱着，似乎在面对很棘手的问题。

　　汽车驶入夜里，吃着面的男人顿住手上的动作，往车驶去的方向望去。

　　线下销售如期进行，毫无疑问的，销售量仍低的可怕，并创下了“思驭”的历史最低销售。

　　与此同时，拥有“KOOZ”鼎力支持的“绪诺”，销售量创下新高，在开年季度，“绪诺”凭着独立个性的职场风格系列衣裙俘获众多消费者的芳心。

　　一时之间，微博上关于“思驭”这栋大厦即将倒塌的流言纷飞不止，就连“思驭”的总部内，也蔓延着挫败的气息。

　　【思驭要完蛋了吧！】
　　【挂了更好，设计的衣服又贵又不好穿，不明白这个牌子存在的意义还有什么？】
　　【居然还有人会买这种倒霉牌子设计的衣服？】
　　【想靠热度增加销售的这笔算盘打错了，跟着陈意一起滚吧！】
　　【真是有够拉胯..】
　　...

　　“哎，完蛋了。”设计部的宋茵瘫坐在椅子上，无奈的叹着气。

　　“这状况，难搞噢..”陈岩骏也紧接着叹气，事态似乎一直在往很坏的方向发展啊！

　　“欸！你们知道吗？技术部的何曲辞职了！”艾丽跑着进来，神情惊讶。

　　“真假的啊？！那不是技术部的核心领袖吗？”宋茵听着，似乎来劲了，坐直了身板询问。

　　“千真万确！我刚还看到她提着箱子从大门离开的。”

　　“思驭痛失一名大将啊！”宋茵震惊的说着，无奈的转过身去，心里辞职的念头似乎也在萌发着。

　　/
　　黑夜巴黎
　　灯光斑斓，音池跃动。

　　最后一杯威士忌下肚，“哐”的一声，酒杯砸在吧台上，杯里的冰球将迷离透射。

　　禾奕的脑袋好像被千斤重的巨石压着，重的难以动身。

　　禾奕从包里抽出许多张钞票，混乱的把它们拍在吧台，还掉了几张在墨黑色的地板上。

　　禾奕踉跄的从桌椅上下来，东倒西扶的试图穿过热舞的人群。

　　“哎！你干嘛呢！摸哪呢？！”一长发美女惊呼。
　　“你谁啊！神经病！”一男子咒骂。
　　...

　　“嘘！别吵！”禾奕在一片咒骂声中，做出了安静的手势，微微笑着，似乎没把这当回事，好像一个叛逆不羁的毛小子，和她成熟的妆容穿搭毫不匹配。

　　她又继续摸着人群往出口走去。
　　“你有病吧？”在剧烈的头痛中，禾奕感知到自己的肩膀被推搡了一下。

　　在一句“你才有病！”后，她扬起拳头欲意往对方的脸上砸去。

　　却以外的落了空，拳头轻轻的飘在空气里，而后，她便感知到她的右手被一股蛮力往外扯，身子也往右靠去。

　　人群的唏嘘声响在脑后。
　　禾奕望到了熟悉的后脑勺。

　　禾奕被推到门外的墙上，不小的力度让她闷哼了一声。

　　迟纪皱着眉头，松了松握在禾奕肩上的力度。

　　盯着禾奕烂醉的模样，迟纪又不爽的眯起了眼，而后开口：“禾小姐似乎很喜欢在我的地方惹事。”

　　没得到回应，却看见禾奕直直的往他的胸膛上倒去。

　　女人浓妆，穿着一身黑色的露肩裙，看上去很是性感。
　　倒过来的时候，迟纪将女人搂住，双指触到了女人露出的后背，冰凉的触感袭来，迟纪手指合拢，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月色冰蓝，晚风四起。
　　酒吧人声鼎沸，音乐轰杂，而迟纪的心里，却温暖的厉害。
　　夜色下，禾奕的面容清晰明了，美好如画，就那般让他猝不及防的，一次次撞进他的心里。

　　车内。

　　禾奕靠在迟纪的肩上，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面像轻柔，看上去睡得十分香甜。
　　似乎是感到了冷，她又不安的搓了搓露出来的双臂。

　　“暖气开了”迟纪开口，目光未曾从禾奕的面上离开。

　　“是。”司机回应着，将车内的暖气打开。

　　或许是还担心她感到冷，迟纪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虚虚的盖在禾奕的身上，他的眉头这才舒缓。

　　“回家。”
　　“好的。”

　　司机接到指令后启动车子，却因为惯性，禾奕的脑袋斜着倒去。

　　迟纪眼疾手快的扶住禾奕，一只手又轻轻的护住她的脑袋。

　　顺势着，将她缓缓放落，她就那么躺在了他的有力的腿上。

　　迟纪的一只手还护着她的脑袋被压在腿上，另一只手扶上额间，似乎十分的苦恼。

　　蓝肆无忌惮地布在街区，人群与景象散在车后。
　　陆光怪离，虚幻重影。

　　凌晨两点，公寓楼下萧然。
　　迟纪扶禾奕回她的家里。

　　除了几本杂志和和几件衣服扔在地毯上，其余的地方都整理的很干净。

　　踩着张页的杂志，抱着禾奕回到了她的主卧。

　　禾奕嘴里嘟囔着，手不安分的在他的脖颈上乱挠着，或又把脸往他的面上贴，温热柔软，弄得他十分被动。

　　在轻声叹气后，他将禾奕放在床上，打开床头的灯，昏黄的灯光将小小的卧室照亮，显得暖了些。

　　他将禾奕脚底的被子拉上，盖在她肩膀的位置。

　　兴许是不舒服的原因，禾奕动着，姿势从平躺转换为侧躺，她的单只手臂和腿挂在窗外，像极了一只活脱脱的树懒。

　　迟纪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低垂，像在沉思。

　　抽泣声稀稀疏疏的响起，是禾奕在哭。

　　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滑出，黑色的眼妆也划出了糟糕的弧线。
　　一声接连一声的抽泣声响着，迟纪的心也被迫揪着泛起涟漪。

　　他也不安，为什么会如此不安？
　　她又在难过着什么呢？

　　晚风袭袭的那个夜晚撞进他的脑海，在大多时候，她总是扬着一副“生人勿进”的面容，她冷淡，高傲，不屑任何多余的关系。

　　但在此刻，她又好像一个在苦苦挣扎的刺猬，玩偶，在命运面前，她显得那么无力，弱小，不禁让人心生怜悯。
　　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呢？

　　帘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迟纪走上前去，抬起手，将她温热的泪轻轻抹去。

　　禾奕似乎感受到了那样的慰藉，眉头舒展着，在枕头上轻轻蹭着。

　　无意识间，迟纪的嘴角悄悄扬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在这个夜晚，迟纪留了一个希望，他决定，在下一场完整烟花绽放的时候亲自告诉她。

　　/
　　失败对于禾奕来说似乎已经是兵家常事了。

　　她不愿再过多的反省，与其说是她不愿再认真的面对。

　　试图把“糊涂一生”进行到底的禾奕在一个夜里再次坐上书桌，像往常一样，将一杯香氛点燃，虚虚的火照着，香氛很快融化，淡蓝色的“人生如风”，是她一直的心头好。

　　她拿起钢笔，翻开新的一页纸张，在上面滑动着“今日与明日没有区别，当下与未来不存在期盼，满面铺着晶莹浪花的海最终会枯竭，只希望生命里的阳光不会如此，这将是我最后的祈祷。”

　　/
　　“老板，到了。”小嘉往车后望去，失联了好几天的老板终于出现，她还为此担心了老板好几天。

　　还好老板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只不过，看老板这幅模样，状态不是太好。

　　禾奕扶额，稍微缓过神来。
　　车门打开，禾奕往庭院内走去。

　　熟悉的高级洋楼，左右罗列着五彩斑斓的名贵植株，禾奕从小到大都无心欣赏的风景，当下也是如此。

　　加紧着脚步，在保姆的叫唤声中走进洋楼内。

　　身着名贵的女人早已等候多时，她优雅地将西式餐桌上的咖啡拿起，轻抿一口，闲态十足。

　　看到禾奕的前来，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放下咖啡，轻拢着皮草，坐进金棕色的沙发内。

　　没有半分迟疑，禾奕熟练的坐进对座的沙发，双手插着，墨镜也压盖不住禾奕眼底的不屑。

　　“怎么，连演都懒得演了？”禾奕开口，语气张讽。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讲话？”红六质问，又有点扬扬自喜的味道。

　　“的确，谁不恶心跟小三讲话？”禾奕回怼着，跟面前的女人谈话兴趣不高。

　　“呵，禾奕啊禾奕，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都今时今日了，你还能那么狂妄。”红六不打算和她计较，嗤笑出声来。

　　“以家宴的噱头喊我过来，不会是为了炫耀你女儿加入豪门的事吧，你的手段还是一样的劣质啊！”禾奕躺在沙发内，疏松着脖颈，似乎对面坐着一位跳梁小丑。

　　“蒋家的规矩你我向来都清楚，谁的实力强盛，谁得到的家族资产就多，你说是吧蒋奕？”

　　禾奕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对蒋奕这样的称呼不满。

　　又听着她说：“如今蒋朵成功嫁入阮家，以你的身位，似乎无法与我家蒋朵一较高下吧？还是说，你还想靠你那濒临倒闭的“思驭”？”红六说着，表现出十分震惊的表情，笑的十分猖獗。

　　回想起她称之为父亲的“蒋金睿”，如今竟也到了头发斑白，身体日益虚弱的时候了。

　　他会后悔吗？狠心抛弃妈妈的时刻。
　　时来运转，如今，后悔莫及，他身边早已布满了重重陷阱，盼着他死的人无一刻不在他身旁围转。
　　真是够可怜的。

　　“所以呢？就算输，我也输得光明正大，我可不是你，为了赢取胜利不惜采用下三滥的手段。”禾奕起身，不愿再在这段无用的对话中浪费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年，你妈输给我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说的，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红六还在张狂的笑着，禾奕却早已转过身去，往她的脸上狠狠的抽上一巴掌。

　　“啪”的一声，五指分明。

　　她向来没兴趣争夺这些东西，也不想混这趟浑水，更不想回这个所谓的家，但唯一的底线就是，任何人都不能侮辱她的母亲。

　　红六似乎被禾奕的举动惊吓到了，双手捂住被打的地方。
　　“你...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疯了，你竟敢打我？？”红六面目狰狞，看上去十分抓狂。

　　她试图回击着禾奕，但双手很快被禾奕抓住。

　　“啪”的一声，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红六被打的神志不清。

　　只听见禾奕张张开口，神色冷淡：“既然你想玩，那我就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