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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蒙在鼓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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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川手掌上托着一只白玉小鹅,曲颈梳理背后的羽毛,线条干净朴实,没有多余纹刻,只是打磨得圆润剔透。白玉温润的微光映照着他细白的手掌,掌纹清晰,仿佛那手也是白玉雕成的。
“好漂亮的玉器。”我不由得赞叹。
小川的手指轻轻拂过玉鹅,“这是我去武当之前缘儿送给我的,你看这鹅,玲珑剔透,姿态优雅,神韵却俏皮,和缘儿多像。”
我点头,崔缘儿的美正如白玉一般,温软无暇。
“我想是该把它还给缘儿了。”小川霍地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去一趟崔府,最后见缘儿一面。”
崔府的下人并没有因为小川抢了崔小姐的未婚夫而难为他,相反地,婢女们鱼贯而入,沏茶倒水,轻言细语,笑靥如花,流波似水。
“白露姐姐,缘儿最近好么?”小川见一位黄衣少女走来,忙放下手中茶盏,迎了上去。
黄衣少女的袖子被他拉扯着,也不甚在意,只笑着道:“自然是好得很,没了你和韩扉前来纠缠,要多清闲有多清闲。”白露样貌并不特别秀美,但声音甜若蜜汁,身段也极尽窈窕。
“姐姐说笑了。小川放开白露的衣袖,脸上带着苦笑,“我听说太子和三皇子接连来府上提亲,连皇后都为太子向皇上求婚,不知此事真假?”
三皇子夺嫡之心路人皆知,太子与他明争暗斗,此番争抢着要娶崔缘儿,一则是她人如芙蓉名冠京华,但更重要的是她身为崔丞相的掌上明珠,谁娶到她,就相当于得到了崔丞相的支持。
白露拉着小川坐下来,微笑道:“没想到我家小姐的婚事竟闹得满城风雨。”她坐着的时候,身姿也分外婀娜,杨柳细腰挺得笔直,丰腴的胸部微微前送,如此销魂的曲线,估计《男人装》的封面模特看了也要自叹弗如。
我这边色迷迷地打量美人,好不自在,小川那边却有点着急了。
“白露姐姐,你就告诉我实话吧!”
“你真的想听实话么?”白露笑容一敛,细长的眼中透出一抹英厉神色,“她过得不好,一点儿都不好。你这次,伤透了她的心。”
小川低头皱着眉,一语不发。
“你回去吧,小姐不会见你的。”
小川见白露起身欲走,连忙拦住,从怀中掏出那只玉鹅,道:“劳烦姐姐把这个还给缘儿,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唉,一看到小川垂着眼帘满面悲戚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替他感到难过。
白露同我一样,也见不得他这般模样,收起玉鹅,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小姐不是孩子了,她心里有数,兴许过一段时间就会想开了。”
“嗯,请你劝劝她,不要因为生我的气,就随便托付终身。皇家终归寂寞,勾心斗角也并不适合缘儿。”
白露拍了拍小川的肩膀,道:“小姐的心地有多仁慈善良你是知道的,她何时生过你的气?她虽然伤心欲绝,却也为你和韩扉高兴。”
小川的声音有些哽咽:“缘儿这样,更让我心里愧疚不安。”
“你随我来。”白露看了他一眼,向外走去。
白露看上去似乎还不到二十岁,却是我穿越到古代之后见过最有味道的女人。她走路时那轻摆的腰身,飘逸的裙角,和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风姿令人无限遐想,说是步步生莲,也毫不为过。连我在她身后都看得有些痴了,她要是随着崔缘儿陪嫁,恐怕会抢尽主子风头。
白露走到院中,随手折下一根杏花满绽的枝条,用它敲着小川的头顶,道:“春色满园,你既然选了韩扉这一株,就莫要再看别的花朵,含苞吐蕊还是零落成泥,都与你没有干系。”
她捏着兰花指,折断手指粗的树枝,如同摘花拾叶一般轻巧。这女人看上去娇柔,想不到手劲这么大,没准是练过功夫的。
小川接过那枝杏花,沉默无言。
“你要对韩扉好一点。”白露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
难道不应该是韩扉对小川好一点么,小川为了追他,没少被虐。
“谢谢,告辞了。”小川俯身抱起我,摸着我的皮毛,道:“破烂,咱们去找韩扉。”
最近都没有见到韩扉,他似乎一直在忙。退婚对他的影响恐怕不小,也不知道他对外怎么解释,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坦言和小川的感情。要他们这样的仕宦子弟出柜,绝对没有可能。
我和小川刚到韩府,就碰见一个白衣小厮训斥一个褐衣小厮。
这是韩家的家事,小川无意插足,本想绕道而行,却被我给拦了下来。
“小川,你看那个白衣小厮,是不是有点眼熟?”
“啊,怎么会是他?”小川很惊讶。
“我也想问呢,他好像是升职了?”
训人的白衣小厮居然就是那个曾经被小川诬赖过的褐衣小厮。当初小川说他坏话的时候,韩
扉的表现很淡然,没想到不但没有责罚他,反而奖励了他。
“走,咱们过去看看。”小川大步流星,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对白衣小厮道:“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他说这话的样子,很有《还珠格格》里面张铁林的感觉。
白衣小厮见他来了,立马堆起一副笑脸,点头哈腰,行礼问安,标准奴才样。“川少爷,您怎么来了。没什么没什么,一点点小事,不劳您费心。”
“既然是小事,就别计较了。”小川冷着脸道。
“是是,就听川少爷的。”白衣小厮转头,对那低头垂手的褐衣小厮道:“今天算你走运,还不快滚。”
我正疑惑那白衣小厮对待小川的态度为什么突然逆转,就听他笑道:“川少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愧是君子。当初您在府上时,我多有不恭,您却以德报怨,在我家公子面前为我美言。小人能有今日,全仗您的大恩大德……”
他还想说,被小川一挥手打断了。“行了行了,你也下去吧。”
待那人走远了,我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明明是……怎么成了为他美言了?”
小川也是一脸诧异,“谁知道韩扉这是唱的哪出戏。”
“你在叫我的名字么?”韩扉突然出现在小川身后,吓了我一跳。
小川被他从背后环住,也是一惊,拍开他的手,正色道:“刚才那下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韩扉假装不明白,“这杏花开得真好,你去崔府了?”
小川哼了一声,“别扯远了。你为什么要阳奉阴违?”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好,适才从崔府出来,已然低落到了极点,那小厮又正撞枪口,他现在俨然有化悲伤为愤怒的意思。
“何必跟一个小厮计较呢。”韩扉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声音一下子冷了许多。
“我是气量狭小的人么?我不是和他计较,我是和你计较。”小川板着脸,横眉立目,语气不善。
韩扉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他害你生病,我现在已经和缘儿定亲了,难道不应该感谢他么?”
真想不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算是甜言蜜语么?
我看向小川,怒气消尽,神色有些迷茫。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女人的声音?”韩扉和小川站得很近,他是那种标准的男模身材,比小川高一些,说话的时候低着头,用挺翘的鼻尖轻轻蹭着小川前额。
小川完全被他迷惑了,晕晕呼呼的,伸手指着我,“没有女人,是破烂。”
韩扉侧头看向我,猛然睁大的眼睛表现出他的惊讶。“你居然会说话?”本该是语气无比强烈问句,但由他口中说出,不免平淡许多。
“哦,是啊。”我被他看得分了神。
确切的说,是我看他看得分了神。一个男人,长相绝美,很容易妖媚娘气;长相绝美而且气质清冷,很容易让人有强烈的压倒征服欲。但是韩扉作为一个长相绝美气质清冷的男人,尤其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压倒别人的强势感。
“为什么会说话?”他收回探究的神色,开始冰冷的审问。
“我从前是个女人,后来为了把你和小川凑成一对,就被迫变成了一只猫。”
“什么人把你变成猫的?还能变回去么?”韩扉逼近一步,气场强大,眼中精光暴露。
我缩缩脖子,向后跌坐在地上。“一个阴阳怪气的女人,我也希望能变回去,可是现在你们已经是一对了,我还是这个样子,恐怕没什么希望了。”
“找到那个女人不就行了么?”小川插话。
“问题是她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好像是个神仙,到哪里去找呀?”我叹了口气。
韩扉移开冷冽的目光,沉思了片刻,道:“机缘巧合,该你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我擦擦冷汗,点头道:“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韩扉不再理我,转头问小川:“你来是为什么事?”
“也没什么,刚才去找缘儿,她不愿见我,我心里不痛快,来看看你。最近在忙什么?”小川转着手中的杏花,举到鼻尖用力嗅了嗅,“也不怎么香嘛。”
韩扉眼神瞬间变了几下,太快了,我没有看清。“我辞官了。”
“辞官?为什么?”小川抬眼看他,皱着眉问。
“你不是说你最大的愿望是闯荡江湖么,我陪你。” 他说后面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但吐字坚定,让人听着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小川摇头道:“别开玩笑了,你不是要忠君爱国么?”
“久居庙堂之高,则思江湖之远。”韩扉凑到小川耳边,轻声道:“关键是,我觉得那些都没你重要。”
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韩扉这座冰山有变火山的迹象。
小川的耳朵被他呼出的热气熏得绯红,偏开头,道:“你以为江湖那么好混么,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砍掉脑袋。”
“所以你更需要我的保护了。”
“笑话!你保护我?”小川男人的尊严遭到了践踏,上前一步,狠狠地推了韩扉一把。
韩扉被他推得退了一步,面不改色,“我保护你。”
小川怒极反笑:“韩大公子,你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保护我?”
“我不需要缚鸡,能缚你就行了。”韩扉目光笃定,嘴角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笑容。
“想缚我?你试试看?”小川卷起袖子,眯着那双大眼睛,一脸狠相。
“你们不会要打架吧?”我紧张道,难道不管是什么关系,男人之间都喜欢暴力解决问题么?还是说,强弱决定上下?
“当然不会。”
“是又怎样?”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韩扉是一贯的平淡,小川是鲜有的愤青。
“你到底想怎么样?”韩扉问。
“我们打一场,你要赢了,就跟着我,否则,以后离我远点!”
“唉,小川,你今天是怎么了,吃枪子啦,这么大火气。”我记得他明明是一只诱受,而且喜欢伪装成弱受,难道基因突变了?就算是基因突变,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几句话就被挑唆得如此不淡定。也许,对于他这种女人脸来说,男人的尊严真的太重要了。
“你说的,别反悔。”韩扉的声音特别深沉。
“我有什么好反悔的。”小川把那枝杏花放到我面前,道:“看好了。”
话音刚落,他已出手,直取韩扉肩头。
我没来得及看清韩扉是如何出手的,只见小川向后疾退三尺,惊呼道:“你怎么会少林的小擒拿手?”
“你去武当这些年,我请了很多高手,遍习各派武功。”韩扉没有追上去,而是眼含笑意,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小川一愣,随即笑道:“正合我意!”说话间,他扑了过去,两个人缠斗到一块。
我看不懂那些招式,只见两人以快打快,身影迅疾,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也不知打了多少招,我看小川似乎渐渐处于弱势。忽然,小川变了招数,看身法,应该是太极拳,动作虽慢,却是柔中带刚,劲道十足。
韩扉这下落了下风,立刻换了一套潇洒至极的招数,似乎以指为剑,又浑似毫无剑气,足下步子也很特别。
杏花被他们带动的劲风吹散卷起,我眼前近处是飞舞翩跹的落红,远处是两人俊秀飘逸的身姿,溟濛间,犹如泼墨山水画上开出满树繁花,芬芳馥郁。
“青龙出海!”小川惊呼失神。
韩扉见他露出破绽,一招挡住他的攻势,“拨云见日”,又是一招点中小川穴位,“寒梅吐玉。”他边打边说,气息却平稳如常。
小川被他定住身形,又急又怒,吼道:“太乙玄门剑是武当秘传之法,你从哪里偷学来的?”
“你输了。”韩扉淡淡道,相比小川,更加显得他玉树临风从容不迫。
“我才没有,我只是一时分神,才让你占了便宜。如果不是你……”小川话到一半,突然被韩扉扛了起来,惊道:“你要做什么?”
“输了便是输了。”韩扉点了小川哑穴,“江湖纷争,谁管你是怎么输的。”
我赶忙跑着跟上去,“韩公子,光天化日,你不会想要把小川就地正法了吧?”
“不会,”韩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前面就是我的房间。”
啊呀呀,他难不成是要霸王硬上攻?我光顾着激动,没跟上韩扉的步伐。只听“砰”的一声,两人进了房间,门被关紧上了闩。
我很想看,但又不敢看,关键是门窗锁死了,我根本看不见,只能趴在窗根儿偷听。
两个人的喘息高高低低此起彼伏,再加上布谷鸟清脆的啼鸣,如同琵琶配乐的古琴曲,只是在晚春时节的午后,多了七八分艳光旖旎。暮色一点点沉降下来,窗纱上的人影越发模糊朦胧,却更加撩拨人心。
花枝被丢弃在地上,仍有几朵即将枯萎的杏花固执地开在枝头,似乎花开一季,就为了在此刻释放出全部浪漫。
云雨过后,两个人偶尔轻声交谈,月色弥漫,黄澄澄的。
他们耳语的声音太小,听不清楚。我瞪着远处树上黑漆漆的鸟影,讨厌死了,你们这些乌鸦,瞎凑什么热闹。
次日清晨,两人皆是神清气爽的样子,毫无疲惫痛苦之感。
我“见识”过韩扉折磨人的手段,算是怕了他了,于是怯怯地问:“韩公子,你不觉得你和小川,进展有点太快了么?”前几天他还对小川不假辞色呢,居然这么快就露出虎狼本性了。
“快么?”韩扉估计是心情特别好,声音也十分畅快:“小川没告诉你吧,这不是我们第一次了。”
“啊?什么!”我下巴差点掉下来。
“你不记得我为什么被逐出家门了?”小川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邪魅地笑着。
“你说你得罪了韩扉,难道你……”
我话未说完,就被小川打断:“我诱jian了韩扉。”他笑得一脸奸佞。
“你居然……”我下巴继续往下掉,话也继续被打断。
“他诱我jian了他。”韩扉一把搂过小川,微笑在晨曦下如同钻石一般耀眼。
等我回过神来,暴怒的小川已经又和韩扉打了起来。
原来这俩人早就有一腿了,我还自做多情以为帮了大忙呢!我大怒,吼道:“晓萤川,你给我滚过来!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慢慢发现不是很有意思么?”他们那边打的热火朝天,顾不上我,只是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