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系的小妞们》温莎林

30、第三十节

　　那个时间，林少峰正半躺在床上和下铺的老大老二作呢。

　　“大哥，我想尿尿。”

　　“啊...”老大正捧着一本“笑傲江湖”，不置可否地“啊”了一声。

　　“你啊什么呀？我说我想尿尿。”

　　“啊...尿尿啊......老五呢？”老大依旧目不转睛。

　　“老五不在，”林少峰有些不耐，“大哥你扶我去尿尿吧。”

　　“啊...那老五...去哪儿了呢？”老大问。

　　“不是昨天晚上被新闻系那小妞鼓舞了，说什么暂时不打算找男朋友，以后如果要找男朋友的话呢，就要找有进取心的，然后意味深长地让老五好好学习，把个老五高兴得，今天一大早就图书馆查案例去了吗？”老二提醒，“这爱情的力量，真他妈的......”有些酸溜溜的。

　　老大顿时也酸溜溜的，“赵立群同学可真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好青年，不过...什么爱情的力量，充其量也就个替补吧，离上场还远呢。”

　　“我说，我要尿尿！”林少峰忍不住重复。

　　“着急吗？”

　　“现在还好，再等一会就要急了，所以先跟你打招呼。”林少峰知道，要老大放下“笑傲”，起码得十五分钟。

　　“老四啊，”老大慢条斯理地说，“这宿舍，我是舍长，算是‘管理层’，哈，作为舍长，我，负责制定规章条例，但不负责执行，什么事都舍长事必躬亲，那咋行呢？所以，扶你尿尿，属于执行层的事，你等到老五回来，让他去吧。你要是对老五的服务态度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投诉，我一定会处理。”

　　“等老五回来我都尿床上了！”

　　“那就让老五给你洗褥子嘛。”事实证明，即使有一堆兄弟，求人还是不如求己。

　　“二哥，帮个忙吧。”林少峰转向老二。

　　“没问题！”老二一跃而起，拿起一本书，“我正好去图书馆，看见老五就让他立刻回来。”

　　“那得多久啊！”

　　老二狡猾地一笑，“大哥是管理层，我是监督层。监督层也不负责执行。”

　　老二堂而皇之地走出去，林少峰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看着老大的胖脑袋，决定触触他的伤疤。

　　“大哥啊，那个叫老五好好学习的女生，就是上次你们想搞联谊的那个宿舍里的吧？”

　　“是啊。”老大说。

　　“哦......”林少峰点点头，“那你...在那个宿舍不是也有个目标吗？有...戏吗？”

　　“没戏！怎么啦？”老大抬起头来狠狠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忘了吗？我们跟她们的联谊宿舍不就被你和你媳妇儿那些乱七八糟的点歌信给弄黄了的吗？”

　　林少峰叹了口气，换上推心置腹的口气，“大哥啊，你这思想，就有点那个了。没错，我和我媳妇儿那些点歌信，从某种程度上是为大哥的战略部署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影响，这我承认，问题是，大哥你和老五，当时同样受到了影响，但那是客观因素，不可抗力，英文叫force majeure，对吧？写在法律条款里，一旦发生，是不用承担责任的，从这个意义上，上次你们不该打我板子，当然打了就打了吧，我这个人宽宏大量，不会跟你们计较。关键是，那以后，老五的策略，和你大哥的策略，完全不同！”

　　老大看看他。

　　“老五的策略是，积极主动，时不时去找人家聊天，学习，沟通感情，主动展示自己的优点，不能转正，替补也行，等等等等，大哥你呢，采取的完全是消极策略，窝在宿舍里看武侠书，那能行吗？你看，一个月下来，策略不同，结果完全不同吧？”

　　“还有这武侠书，也大有讲究，人家老五看的什么？‘鹿鼎记’，大哥你看的什么，‘笑傲江湖’！我说你看什么不好，要看‘笑傲江湖’？
　　我跟你说，你现在这个状态啊，看什么，射雕，书剑，倚天，雪山飞狐也行啊，总之要看男主角左拥右抱的，提升信心，你呢？看‘笑傲江湖’，那本书里满满的就是四个字，‘情场失意’，你越看，人越怂啊！”林少峰越说越起劲，都忘了自己想尿尿了。

　　老大瞪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发作起来，“老四，你现在吃喝拉撒都靠我们，嘴怎么还这么欠啊？！唉，我说你的嘴是先天这样，还是后天吃错了什么药，变成这样的？要是先天的，哥就认了，要是后天的，从明天开始，哥不吃早饭了，省下钱你跟小六去上海他舅舅那个什么仁济医院找个好医生瞅瞅，好吧？”说完恶狠狠地拿起一个矿泉水瓶扔到林少峰床上，“撒吧！”

　　“这个...”林少峰接过那个没有盖的矿泉水瓶，拿起来看看，“您，什么深刻用意啊？”

　　“给你尿尿！”

　　“这...怎么尿呀？”

　　“放进去尿啊！”老大恶狠狠地说。

　　林少峰用手指摸摸瓶口，端详一下，“大哥你开玩笑吧，这怎么放得进去呀？”

　　“当然放得进。”

　　“放不进！”

　　“肯定放得进，”老大肯定地说，“绰绰有余！”

　　林少峰转头看看老大，再看看瓶子，再看看老大，再看看瓶子，脸上浮起一个坏坏的笑容，“大哥，你确信...放得进去？”

　　“当然！”

　　“大哥，”林少峰把那个塑料瓶放在床头，不紧不慢地说，“有一个著名的寓言故事，小学课本里就有，我相信你应该也很熟悉吧，叫做---小马过河。”

　　老大看看他。

　　“小马过河，讲的是，一条河，老牛说，没事，过得去，很容易，松鼠说，不行，过不去，小马不知道该听谁的，就自己试了试，结果过去了。对吧？”

　　老大点点头。

　　“那大哥，我再问你一遍，”林少峰又拿起那个瓶子，“这个瓶子，你确信，放得进去，还绰绰有余吗？”

　　老大这回没立刻回答，有些困惑。

　　“大哥啊，”林少峰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说你的法辨课成绩怎么总不怎么样呢？你这反应能力怎么这么让人揪心呢？就这样你还想考西南政法的研啊？真是的...小马过河这个寓言的辩证涵义是，人对于外界事物的认知，往往是以自身的主观条件为衡量标准的，对吧？老牛说，能过，那是因为老牛个头大，松鼠说过不了，那说明什么呢？说明松鼠-----小啊！这个瓶口，我一看就说放不进，你偏要坚持说放得进，放得进，放得进，不但放得进，还绰绰有余，大哥，这...说明什么？”

　　老大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老四你个......”

　　这时门开了，“老四，要不...还是我先扶你去上个厕所？”老二到底良心未泯，出去了又折回来。

　　可惜林少峰已经大大得罪了宿舍管理层。“不用了！”老大吼了一声，“老四有夜壶了！老四我跟你说，放得进去就放，放不进去就对着滋，一会儿老五回来给你去倒。这么大人了，以为自己是小孩啊？撒个尿还要人陪着去不觉得臊吗？老四，这也是为你好，自己的事尽可能自己解决，否则你一天得尿个六七次，每次都求爷爷告奶奶的，你也不好受吧？！”老大铁板着脸。当东北男生的男性尊严底线受到无端挑诩，后果是很严重的。

　　老二一看情势不妙，做个鬼脸，“那...我真走了，老四，有什么书要借的吗？”

　　林少峰这下无奈了，只好说，“算了算了，我就自己解决吧，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二哥你帮我借本书。”

　　“什么书？”

　　“一个英文童话，叫Peter Pan。”

　　“什么潘？”

　　“Peter Pan，”林少峰意识到老二的英文不怎么样，补充解释，“就是彼得潘，讲一个小男孩，叫Peter，姓Pan，他还有一个好朋友，是个小仙女。帮我借英文版的。”

　　“皮特儿潘，潘金莲的潘？”老二拿个纸开始写，认真地确认。

　　“老四，你还真拿我们当小厮了啊？老二你快走，别给他借！我说这种事儿好像更适合你媳妇儿干吧？”老大没好气，“对了，你这伤都几天了，你那小媳妇儿，还真不打算来瞅瞅你了？”他啧啧嘴，“难为你天天跑外语系，敢情人家一点都不认账，唉，这就叫热脸贴冷......”

　　这时，门上“笃笃”两下。

　　“进来！”老二说。

　　又是“笃笃”两下。

　　“自己推，门没关！”

　　门轻轻地打开了，“请问，林少峰在吗？”一个细细的声音，随之，门口的人取下脸上的口罩。

　　几秒钟内，房间里所有的男生都懵了。

　　选择不经过门房老师通告，虽然可以免去被恶声恶气盘问一顿，却有另一重不可抗力---会闻到男生宿舍里最本色，最天然，最清水出...的味道。

　　和外语系男生宿舍每到周五晚上弥漫着鞋油味不同，这个政法学院男生宿舍周五的传统是不洗脚。用老大的说法：周六不上课，还洗啥脚啊？当然也有不合群的，比如小六总是天天洗脚，非但洗脚，还像女生一样“洗屁股”，老大说“你不都割了吗，还洗个啥”，小六就叹息“你们这些人，不肯割包×皮还那么不注意卫生，肯定会发炎！”

　　到星期六上午，宿舍里五个男生的隔夜脚臭加在一起，可想而知。

　　总之，方越洋拿下口罩，第一个反应是想立刻把它戴回去。

　　“我可以---进来吗？”

　　“进...进...进来...哦，请进！”老大嘴不利索了，“你找...林少峰啊？”他认出这就是那天晚上林少峰叫他去找的那个女孩，“老四，我...扶...扶...扶...扶...你下来！”

　　方越洋顺着老大的目光往上铺看去，正碰上林少峰愣愣的表情。

　　“不用了，我上去吧。”她把保温饭盒和书包放在桌上，从书包夹层里拿了一样东西，一手拉住梯子，只轻轻一蹬，整个人就稳稳地坐在了林少峰床边。

　　老大老二看的目瞪口呆，三观受到极大冲击---这是本宿舍第一次有女生光临，而且那个女生貌似还是不请自来，而且那个女生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就跳到男生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