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岁》亭云

2、青岁

　　月鑫王朝·阙青十年
　　当今陛下的嫡亲弟弟，燕王殿下的王妃青城带着不过刚出生的小世子离开了燕王府。
　　阙青十三年
　　绝尘宫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赫赫威名连朝廷也不得不让其三分。

　　“少主。”浅蓝色衣裙的青年女子走进门来，神色冷淡地道：“主上请您过去。”

　　“白尘，母亲她说什么事了么？”懒懒地倚在窗边的青衣女子打了呵欠，漫不经心的样子让青年女子不禁倒退一步：“属下不知。”她深深望着青岁，每次她看到青岁懒洋洋地样子，总是下意识的惊恐。

　　她永远也忘不了在这人这样的懒散表情，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笑下，林家一百三十二口血流成何、灰飞烟灭的样子。永远忘不了！当时鲜红鲜红的颜色仿佛还在眼前，鲜血的粘稠的触感她还清晰记得，这人望着一切，衣衫上一片猩红，对着小小的婴孩，依旧是懒洋洋地笑。手起刀落，曼陀罗的颜色飘扬在空中，鲜血顺着这人的宝剑缓缓滴落。然后，她说：“斩草必要除根。”那样的场景，那样的绝情，永生忘不了！

　　“行了行了，”青衣女子见白尘畏惧的模样，心下烦躁，摆摆手道：“你下去吧！”说罢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大步流星地迈出门去。

　　青衣女子顶着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推开那扇冰冷的门，毫不例外地看着那个年岁不再，却依旧美得倾国倾城的女子，：“母亲。”青衣女子正是绝尘宫的少宫主，而她口中的母亲自然是绝尘宫宫主，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绝情剑’。

　　“青岁，你来了。知道我叫你过来什么事么？”美丽女子问道，声音平淡的仿佛陈述，品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有的，只有无尽的淡漠。

　　青岁摇头。
　　见女儿摇头，美丽女子温婉一笑，眼里却有如万里寒冰，冷艳无情：“这么多年我从没有跟你提过你父亲，如今你将满十六了，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

　　青衣女子摆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那美丽女子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嘴里继续道：“十六年前，我还是当今燕王的正妃，倾城王妃。我因不喜燕王，又苦于家中逼迫，曾与燕王有过一个约定，我给他留下一个世子，便还我自由。”美丽女子顿了顿，方才说道：“而你，便是燕王的嫡长世女，凤青岁。”

　　说起月鑫王朝的继承制，不得不说，这边的女子比起中国古代还是相当有地位的，虽然男人三妻四妾都是被允许的，但若是女子有能力，也未尝不可三夫四侍。虽说女子继承皇位还没有先例，但女子封王、甚至平民女子入朝为官都不是没有。但到底是男权社会，女子若想要得到和男子一样的地位，必须得比男子付出得更多，所以月鑫王朝的女官、女子封王有是有，但绝对是少数。

　　“今天我叫你过来，主要是要交待你一下，你一个月后生日过后要回燕王府。”美丽女子吩咐道：“行为注意点，别丢了绝尘宫的脸。”

　　“谨遵母亲吩咐。”青岁低下头恭敬道，随后又温声道：“青岁不在您身边的时候，还请您保重身体。”好似一个临行女儿对慈母的切切关心，但那声音里有多少真心，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了。

　　走出房间，青岁露出个讽刺的笑容。呵，真不愧是她的好母亲，用女儿来换自己的幸福竟也能说得这般坦然，她该赞她果真不负‘绝情剑’之名么？缓缓地，她却又轻轻笑起来，唇角稍稍弯起，夜色一样的眼睛里透着一点暖意。看上去儒雅斯文，像是游学的书生。

　　对于燕王府，青岁倒是极为期待。嫡长世女的身份，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燕王府的一切，只要足够出色，出色到让燕王满意。而对于燕王本身，青岁却深深忌惮，她明白，母亲青城是个恋权的人，燕王府那样的地方，母亲没道理不想分一杯羹，而她的手腕，比之于她的野心更高。如今，母亲却远在绝尘宫，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燕王不是个简单角色，能然母亲也有所退让。

　　青岁坐起身来，吩咐身旁的侍女：“端盆水来。”那侍女许是在走神，一时没反应过来。青岁微微皱眉，又加重语气重新吩咐一遍：“端盆水来。”侍女原本是母亲手下，却被青岁以缺少人手为由要了过来。

　　这下侍女终于回过神来，但瞅着青岁皱着的眉，猛地跪在地上，抖着颤音求饶道：“梅音办事不力，请少主责罚。”绝尘宫是个有着严苛律令的地方，稍有一点错误，决不轻饶。若是反抗，更是罪加一等。

　　青岁的眉皱得更紧了，她盯着叫梅音的侍女好久，才悠悠道：“不过是芝麻点大的小事，你起来吧。”

　　梅音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青岁，绝尘宫一向严苛，若是触犯了宫规，无论地位高低，均逃不过残酷刑罚，就连宫主也不例外。她前几个月被调去服侍宫主，就是用词不雅，也难逃一顿鞭子。这会儿。。。

　　见梅音久久不起，青岁轻声道：“不愿意么？”平淡地声线却如尖锐的刀锋一般，冷冷划过梅音的咽喉，让她有种不寒而栗之感。她浑身一颤，急忙爬起来，福身一礼：“谢少主。”瘦弱的身姿若弱柳扶风，有种楚楚可怜的风韵。

　　“不必。”青岁转眸：“先端盆水过来吧。”
　　梅音急忙转身，她小跑着向外奔去，速度极快，步伐却显得轻盈，仿佛踏在水面。
　　望着梅音优雅的步伐，青岁来了兴趣。雪月，和岁暮、跃毓并称绝尘宫三大步法，非宫门嫡传弟子不传，不过宫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若有兴趣，也有资格学上几招。这梅音的步伐，虽学得不够精细，倒也得了几分神韵，显然有人曾细心指导。

　　许久，梅音端着水踏着雪月步法飘逸而来，青岁双手掬起一捧水，看着倒映在清水中的女子的脸，状似无意地问：“你以前是母亲的贴身侍女？”

　　梅音一愣，随后恭敬答道：“是。”
　　“梅音，”青岁微笑起来，细长的凤眼也染上了笑意：“一月之后和我一起下山好么，作为我的近身侍女？”

　　扭过头，在梅音看不见的角度，青岁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深沉。梅音既然能成为青城的贴身侍女，甚至能学得雪月步法，必有过人之处。一月之后的燕王府之行，她，没有把握。

　　那个不曾见面的父亲对她抱有何种看法暂且不论，其他人不必说，自是欲除她而后快，一个心腹侍女非常必要，她在绝尘宫也不少忠心之人，但是，在她不在的时候，这些人留在绝尘宫比跟着她有用多了。

　　虽然，梅音不见得忠心，但母亲青城显然不会在她有机会掌控燕王府的情况下对她下手。

　　一月之后，一辆华丽的马车，从绝尘宫出发，一路奔腾。

　　马车中四周都垫上了软垫，青岁懒懒地倚在窗边，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
　　“梅音，你说燕王府比起绝尘宫如何？”青岁将目光移到恭敬跪坐的梅音身上，从小几上拈起一块糕点塞入嘴里，漫不经心地问道，其实她并没有期待梅音能将两者细细对比，只是闲着无聊，随便说上两句罢了。

　　“梅音，梅音没去过燕王府，不知道该如何比较。”梅音慌慌张张地回答，怕青岁不满，又急忙低头认罪：“请少主恕罪。”

　　“把头抬起来。”青岁无奈道，她不明白母亲青城为何会选择梅音作贴身侍女，胆怯，死板，比不得白尘的稳重，更比不得白羽见人眼色行事的精明。绝尘宫绝对不少出色的人才。那么，梅音到底是有什么出众之处，才得了母亲青城的青睐？

　　“梅音，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束，”她淡淡说，命令的意味却分外明显，忽而话音一转，挑眉戏谑道：”难不成我是洪水猛兽，会吃了你？”

　　“梅音不敢。”梅音道，一双手在袖下绞成一团。
　　青岁投来淡淡的一眼，若有所思道：“罢了，你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