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三十二 ...

  •   三十二
      一片萧条惨淡的后院。
      院子正中正好有石凳石桌,虽然常年没人光顾缝隙里蛛网密布。
      “肖肖多久发作一次?”七钥甩了甩头发,之前还真惊险,大冬天的愣把他吓出一身汗。毕竟不是真的敌人,真叫干掉了不好,不干掉搞不好自己被干掉。
      “一个月左右,基本上都是接近月中,一般都是月圆之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突然——”韩幽的声音突然哽咽,之前的景象想想依然后怕。
      “现在离入夜还有很久。”
      “是。”韩幽喝了口热茶,稳了下情绪,“肖肖第一次不对劲是差不多半年前。那段日子他一直觉得热。因为正好是夏末秋初的时候,大家也都没太放在心上,就找大夫给他开了张清热败火的方子。”
      “他身上的温度已经不是人身能承受的温度了。”七钥眉头深锁。这也是一个麻烦的问题,他担心这样下去韩潇的身体会受不住。
      “本来以为随着天气的转凉会好点,谁晓得越来越严重。而且肖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尤其是越到月中,脾气越大,常常砸东西,有的时候——还会无意识的做一些事——”说到这里,韩幽语气忽然有些不确定。
      七钥盯着韩幽,她却不自觉的闪躲。
      “到底是什么事?”
      “肖肖他,杀了人。”
      “什么!”七钥还只是瞪大眼睛,时翎和凌子枢却已经跳了起来。
      “一个丫鬟,原来在他院子里打扫的,那天正好人手不够,让她给肖肖送饭,谁知道——”韩幽不由地捂住嘴。
      “那丫鬟,怎么死的?”虽然在这种时候问一个姑娘家这种问题很残忍,可该弄清的必须弄清楚。
      “……咬,被咬死的。”
      时翎和凌子枢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先是喉咙被咬开,然后连身上的肉都被咬下好几块,血流得满地都是。”
      “韩潇他,吃人?”
      韩幽摇了摇头,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只是咬。之后我们只能把他关到后院,到月圆前后避免有人靠近。”
      “他自己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七钥的眉头越皱越紧。
      “在发狂的时候是不知道的,但是安静下来以后自然看得到满地的血和肉块。肖肖也很痛苦,可是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
      “那半年前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么?”
      “没有。肖肖一直很刻苦地念书习武,后来还帮着老爹打理韩府事务,很少出远门,更不会有机会接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韩幽的语气很确定,“本来我们只以为是他身体出了问题,后来出了那桩事情才觉得不对。偶然请了个江湖郎中说可能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身,要找个道士解决一下,然后才想到了你们。”
      七钥抹汗,他只有办法把妖怪一劈两半。下意识转头看时翎,时翎也在看他,无辜的眼神一看就知道那家伙啥都不会。
      真不知道这五年他到底学了啥……

      略有干涸的血渍遇水逐渐化成丝,最后消散。
      原本干净清澈的水泛出浅浅的红。
      “那个,让丫鬟来就可以了。”冰冷的指尖有意无意透过湿布划过皮肤,激起一串疙瘩,韩潇不由觉得耳根都是热的。
      “你应该说自己来就可以了。”染墨白他,“到底是当了好一阵大少爷的人,连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
      “我——”韩潇反射性张嘴,却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你什么?”
      “没什么。反正说什么都能被你挡回来。”
      染墨挑眉,五年不见,小子变聪明了。
      手臂上触目惊心的血迹终于被清理干净,血迹底下却连一丝伤痕都不见,连淤青红紫都没有。
      “你一天有多少个时辰是被绑着的?”染墨记得刚进门时韩潇身上的青紫还没能消退。
      “不固定。觉得越来越热就绑上,否则到时候没人制得住我。”韩潇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反倒有一丝认命的情绪在里面。
      “总有办法的。”
      之前有个小丫鬟送来一套全新的衣衫,泛着暗紫的色调,相当考究的面料。
      韩潇接过,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这么好的料子,又要浪费了。”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浪费,万一——”染墨的话说到一半卡在那里。
      “我不指望鸡飞狗跳了半年的怪病突然就好了。”韩潇一边说话一边擦干身体套衣服,没有丫鬟就是不方便,又不能把染墨指使来指使去的。
      好一会,身后的人依旧一言不发,回头,看到染墨呆愣的脸:“你怎么了?”
      “啊?”染墨闻言一惊,赶紧把视线收回来,“没有,之前在想对策。”对策?对策个屁!这种莫名其妙发狂有什么对策,又不是因为受刺激疯了傻了的,也许再刺激一下就回来了。染墨死也不会承认他发呆是因为看到韩潇表面看上消瘦却肌理匀称结实的身材,想到自己的竹竿样,有那么一点不平衡……
      “其实,好不了也是正常的。只要有办法把我了结就行了。”
      “什么?”
      “我试过一剑穿胸,可惜,剑拔出来没一会伤口就复原了。”略略空茫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
      韩潇的视线落在开启的窗子外面,属于前院的粉墙黛瓦,角落里的藤蔓置石,有麻雀在那里上蹿下跳。
      “控制不了自己就找死?”染墨的声音忽然透出一丝凉意。
      “不然怎么办?我不想伤害身边的——”接下来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一拳头打散。
      韩潇被打得一愣。脸颊上清晰的红印没来得及泛青便已消失不见。
      “如果韩家想放弃你,你今天不会在这里。难道这就是你报答他们的方式?”染墨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冷。
      韩潇不由转头,正好对上染墨的眼睛。眼底的漆黑,深不见底。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闹——”七钥刚好推门,老旧的木门吱呀作响,刚好盖过拳头袭上颧骨的一瞬所发出的沉闷声响。于是七钥只看到两个人以奇怪的姿势对峙着,某只还衣衫不整,“呃,我错了,我这就出去。”
      “砰!”关门。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后面的人。
      “干嘛?”时翎捂额头,为什么他就是不长个,额头刚刚好撞上七钥的后脑勺,还是偏下的地方。
      “没事,没事。”七钥一边挑眉毛一边摇头,表情诡异,“不该咱们呆的地方赶快离开,不然某人发起飚来咱们都惨了。”
      “什么发飙?”却是语声跟着脚步声越行越远。
      屋里的两只面面相觑,压根想不起来之前讲了啥,半晌——
      “韩潇,我有剥过你衣服么?”染墨的视线一溜往下。
      “呃——”韩潇低头,这才发现衣襟散了一大片。

      一片狼藉的房间,收拾了很久才能够马马虎虎见人。
      到底是空置已久的后院,残破不堪的不仅仅是屋子的外表,门后墙上的裂缝蜿蜒狰狞,窗框早已歪斜变形的厉害,开不了也关不严。
      房间里没有桌子,唯一的一把椅子也被韩潇砸成了稀巴烂。
      韩潇的意思是让人再搬几把椅子来,也好有个地方坐坐。
      染墨白他,你家椅子太多?一把把砸不完?
      于是自己动手把原本靠在窗台下的几案搬到床边,让丫鬟把送来的茶水直接摆在上面,然后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当然如果这张稍稍晃动就吱呀作响的玩意能被称为床的话——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面积稍稍大一点有四条腿的木架子。
      “喂,愣着干嘛?”捣鼓了半天,才发觉屋子的主人依旧站在一旁发傻。随手拍拍旁边的空位,顺手倒了杯茶给韩潇。
      这么折腾他不渴染墨都渴死了。
      “呃,哦。”
      “干嘛?被我吓到了?”看着韩潇慢吞吞地接过茶杯,却依旧半倚着窗框,没有一丝想要走近的样子,染墨忍不住白他。
      “怎么会?”韩潇一口接一口往嘴里灌茶,一副行走沙漠缺水好几日的状态,也不知道是真的渴还是无意识找事做,“你的喜怒无常我早领教过。”
      染墨挑眉。
      “虽然我想了很多年都没想通刚救我那会,你怎么会看上去那么——咳咳,温柔。”不晓得是被自己的口水小呛一下还是韩潇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出来鸡皮疙瘩一地,中间很莫名地断了一下。却正是因为这一断,使得“温柔”这个词越发凸显出来。
      “咳咳!咳咳!”真正被呛到的是染墨,“你——你想了,想了很多年?”
      “砰!”茶杯底部重重的砸上染墨面前的几案,几乎听得到老旧了开裂的木头吱呀呻吟。
      染墨一惊抬头,对上韩潇的眼睛。
      不复当年澄澈干净,却越发深沉,执着依旧。
      “噗!哈哈哈哈!”却在下一瞬笑得惊天动地。原本坐得好好的人歪斜着砸在床上,木架子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坍塌。
      “笑什么!”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有些窘迫,韩潇微微涨红了脸,却死死咬紧嘴唇忍住想把床上笑得死去活来的人一脚踹出去的冲动。
      “没有没有,只是又看到一个跟我当年一样的傻小子而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导致语声微微哽咽。
      “什么?”韩潇没听清。
      “开玩笑。喂,韩潇,你也说了当年是我和七钥救了你的命,也就是说,你的命是我们两个的。”好不容易停住了笑,染墨懒得爬起来。
      “……恩。”
      “所以,除非我们两个想要你的命,不然,想都别想。”
      “……”韩潇愣愣地看着歪在床上的染墨。也许是因为笑得过了,原本稍显病态的苍白皮肤此刻却泛着微微的嫣红,漆黑深邃的眸子不知何时更是蒙上一层迷雾。
      于是彻底失语。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