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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 ...

  •   三十
      依旧是简陋的小茅屋,在清晨的雾气中反而带上了飘渺的味道。
      旁边是一棵参天大树,可以想象夏季枝繁叶茂高大挺拔的样子。可惜,现在却是光秃一片,枯枝丛生。
      一个人倚着树干,仰着头,似乎在看远处的山峦起伏。
      可七钥知道他一定不是在赏景,否则绝不可能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
      “你过去吧,我在溪边等你。”染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刻,他已踩着枯枝往另一边走去。
      “恩。”
      之前七钥告诉时翎他见到时砚了,他一直在千冥山,看上去健健康康,完好无损。
      时翎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张大嘴想吼什么,却半天只出来一个“啊?”
      想了一阵,七钥还是决定再来一趟。照染墨的话说,把事情搞搞清楚,有什么误会都解释清楚,不要到头来都是被猜疑给折腾的。
      七钥想想也是。
      很粗的树干,几乎把时砚的背影整个遮蔽,只露出边缘细细的一丝白。
      一路的枯枝落叶,走上去“嚓嚓”作响。
      倚着树干的人却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直到离得近了,才恍若惊醒般回头。
      有水滴顺着发丝的甩动飞散到空气里。
      七钥这才发现时砚的头发上几乎蒙着一层水汽,逐渐聚集成滴,凝结在发梢,一粒粒看上去很碍眼。
      “你——”七钥看了看时砚的湿漉漉的头发和同样满是湿气的衣衫,又抬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还没见到太阳,可怎么也不像刚下过雨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时砚的惊讶比起七钥更甚。
      “很奇怪么?”
      “你不是回去了,怎么找来的?”时砚的嗓音不知怎么的听上去略略沙哑。
      “我有办法回去自然有办法来。”
      时砚闻言一愣,随后低下头:“也对,你早就不是当年的小狐狸了。”略带嘲讽的语气,嘴角却依旧是熟悉的弧度。
      七钥忽然觉得碍眼。
      “告诉我原因。”七钥厌倦了拐弯抹角。
      “什么?”
      “你一直呆在这里的原因。”
      “我要替人看房子啊。”时砚的眼神很干净,看不出一丝躲闪的痕迹。
      “除此之外。”七钥了解时砚,他不会说谎,不屑说谎,却很喜欢把话说一半。于是明明真实却不甚重要的一半却和能达到胡编乱造一样的效果。
      “我答应了一个人,在这里等他回来。”时砚的视线不自觉飘远,略带恍惚。
      “屋子的主人?”
      “是。”
      “你和他——”
      “他救了我的命,我还他一个承诺。”
      “不能长时间离开这里难道连送一封信也不行么。”七钥有一瞬的咬牙切齿。那个时候为了让时砚能够找到他和时翎,他们故意在时府逗留的很久。
      那段日子,对七钥,对时翎都是煎熬。
      时砚却是无言。
      “就算当时我扎了你一剑你气我,就算我蠢得无可救药让你失望彻底,可时翎毕竟是你弟弟,你就这么撒手不管了?”七钥的声音不自觉拔高。
      原本时翎也吵着要来,可惜染墨只有本事带上一个。
      现在想想,幸好没来,否则好好的一个认亲场面很有可能被吵得鸡飞狗跳的。
      “我没有气你。时翎是我弟弟,你也是我弟弟。只是那个时候伤得很重,等到可以走动托人去找你们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你们的行踪了。”时砚叹了口气,把身体从树干上移开,“进屋说吧,外面风凉。”下一刻,身子一歪。
      七钥无言,刚想转身,却发觉旁边的人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连忙伸手去扶,指尖无意中擦过时砚的手背最后用力托住他的手臂。
      “呃,站得久了,腿脚麻木了。”时砚的眼里满是歉意。
      “别告诉我你站了一晚上。”

      指尖残存的冰凉是时砚手上的温度,直到捧起染墨递来的热茶,温度透过杯壁渗入指尖,那份凉意才微微散去了些。
      “呃,谢谢,麻烦你了。”时砚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向染墨道谢,似乎之前的狼狈根本不曾发生在他身上。
      “不会。反正我今天就是当跑腿来的。”染墨朝七钥丢了个白眼。
      七钥挑眉毛,低头自顾自喝茶。
      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只余袅袅的白烟自杯口升腾,消散在空气里。
      “得,你们两个慢慢磨蹭,我先出去了。”染墨受不了时砚和七钥一个低头沉思一个自顾自喝茶死也不看对方一眼的别扭劲,直接甩门出去。
      “小七,这些年,你们,还好么?”沉默半晌,时砚很轻的开口。
      依旧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好。没什么不好。”
      “小翎,没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没有,外面那个就是他惹来的麻烦,现在甩也甩不掉。”七钥故意把语声拔高,不意外的看到原本就倚着门边的柱子站着看风景的人狠狠瞪他,忍不住笑出声。
      “时砚,你可以放心,那么多年足以让一般人完成一生了,我们没理由还像个孩子要依附外人生存。时翎前阵子好像拜了师说要学武,因为他一直耿耿于怀他连一个三流道士都算不上的事实。”
      “那你呢?”
      “就你现在看到的,有什么不好?”重逢时的慌乱冲动经过一晚上的时间早已消失无踪。一直在找,但找到了,又能怎样。
      只是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七钥安慰自己,不就是一时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么?过一阵子自然会好。
      “对不起——”
      “别给我道歉,这不像你。”一句话冲口而出,七钥却是一愣。
      时砚不像时砚,什么话。
      到底是时砚变了,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记忆中的人早已发生的偏差,而守着这份记忆不肯放手的人却丝毫未觉?
      “一起下山么?去看看时翎。接下去怎么办到时候再说,怎么样?”七钥岔开话题。
      对面的人却是无言。
      “不是连这么一会都不能离开吧。话说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千冥山了。”
      “明天?”时砚猛然抬头。
      “恩。”
      昨天晚上子枢叶群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就是讨论下山的事情,大熊送来一封信,请他们无论如何要到韩府去一次。
      具体什么事情没有写明,问大熊也颠来倒去说不清楚,只知道是韩潇出了点问题。应该是棘手并且不那么寻常的事情,否则韩夫人不会在情急之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时翎。韩府不管怎么样都有恩与时翎,韩潇和七钥染墨又关系不那么一般,不去帮忙实在说不过去。
      “不要告诉我,你一步也不能离开这座小茅屋。”看见时砚不说话,七钥忍不住皱眉。
      “我答应过他,寸步不离。”
      “砰!”白瓷杯被重重的砸在木桌上,老旧的木桌跟着吱呀作响。七钥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时砚,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话到嘴边顿住,该说什么?迂腐?木讷?呆板?愚蠢?哪个都搭上了边,却哪个都不尽然。
      “小七,我从来说到做到。只是,以前的你只是一味的跟着我,从来不反驳什么。”
      七钥闻言一惊,抬头刚好撞上时砚的视线。满是惆怅的眼神,眼底一丝无奈蔓延。
      “我以为,我说过的话,你永远不会忘记。”
      “我,我忘了什么了——”七钥的语调有一瞬的颤抖,时砚的声音太过平静,平静得似乎已然摒弃一切情感。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的朋友在门外也等了那么久了,再等下去似乎不好。”
      七钥一愣,时砚这是在赶他走?
      “知道了。打扰了那么久,真不好意思。”冰冷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脸上的表情却是瞬间恢复漠然。
      起身,向门口走去。
      鞋底摩擦木板的声音,在接近木门的一瞬间似乎顿了一下,很短暂的一瞬,仿佛只是错觉。

      “怎么那么快?”染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讶然转身。
      “主人开口赶人,怎么敢不走。”
      “他?”染墨一愣,却无法从七钥紧绷的侧脸上看出什么,于是探头,屋子里阴暗一片,只能看到椅子上模糊的白色轮廓,依稀低着头。
      “看什么看,快点走吧,时翎估计都等急了。”七钥再次拽了人就走。
      “呃——”
      “你家小鬼好像事情很棘手的样子,再这么耽搁下去我可付不起责任,快点。”
      “什么我家小鬼。”染墨白他。伸手搭上七钥的腰,打算施法术离开。
      “小七!”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略带匆忙。
      七钥却恍若未闻。
      “不最后看一眼?”染墨的声音拂过耳边,略带笑意。
      “别唯恐天下不乱。”七钥白他一眼,他当然知道之前染墨搂着他在耳边吹气的动作有多暧昧。
      稍稍转头眼角划过身后。时砚在踏出屋子仅两步的地方停住。
      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吹起了地上的枯叶,漫天飞舞,纷纷落落,遮住了时砚的表情。
      七钥轻轻张口,用嘴形示意——再见。
      也许,再也不见。

      上卷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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