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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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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雨已经停了很久,地面依旧有着泛潮的痕迹。
天空仍是一片阴霾。
“城里的居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阳光了。”染墨终于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弯腰,随手拔了一棵草细细打量,“这些草也是。”
“这也有关系?”七钥接过他手里的草,暗淡的色泽,几近枯黄。
“关于这个树林,很久以前就有不好的传说。”几乎没有人踏足过的林子,连个落脚的空荡也没有。染墨皱了皱眉,一撩衣摆,直接踩着草往林子里钻。
“没人跟我说过。你就这么进去了?”
“不然怎么样?”
“还是我走在前面比较好。” 自从身边没有了时砚,七钥很少有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的经历。这种感觉,说不上好。
“然后有危险,方便逃跑?那我来干嘛?当心点,这里不好走。”
本就坑坑洼洼的地面,长满高低错落的杂草,越发难以落脚,几乎站立不稳。七钥抓抓头发,还不如变回狐狸,保管站得稳稳当当。
眼角划过旁边的一棵树。
“染墨,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林子里的树长得特别高大?”按常理一个离城镇那么近的树林,应该规模很有限才对。
“不是说了么,这里很久以前就有不好的传说。好像就是有会吃人的妖怪什么的,不过不是蛇,是什么我不清楚。”染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略略有些气息不稳。
“所以人很少。”
不过,说人迹罕至和地上的杂草有关系,和这大树有什么关系?不过这草长得还真是异常健壮,一脚踩下去一点不会被踩扁,于是,七钥又是一个踉跄。
还好染墨没回头,要是这个样子被他看到那真是臭到家了。
七钥一直不喜欢以人形示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特殊的发色,一路上都会被人以好奇的眼光打量,于是整天恢复成小狐狸的样子上蹿下跳。
直接的后果就是七钥以两条腿走路特别容易摔跤,小小一个坑,就可以屁股开花。
他能至今屹立不倒和前面的家伙绝对撇不开关系。
那家伙一看就是记仇的人,之前耍了他那么多次,要是被他看到岂不会笑到死?不过染墨看上去也不像是体力很好的样子,那么快就气喘吁吁的。
七钥在后面都听得见他喘气的声音。
等等,喘气的声音……“染墨,你不觉得这里特别——”静字还卡在喉咙里,就看到本来好好站着的人忽然倒了下去。
“喂!染墨,你!”
“没事。”异常虚弱的声音,伴着剧烈的喘息。
“你这样叫没事?”七钥冲过去,扶着他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染墨额边的发几乎完全被虚汗打湿,贴在脸颊上,更衬得脸色惨白,甚至隐隐泛黑,“怎么会这样!”
明明周围什么异动也没有。
“过一会就好。”连唇色都是白中泛紫的,此刻更是被咬出深深的印痕。染墨费力的看了七钥一眼,“你什么感觉也没有?”
“什么什么感觉?”
“刚才树林里起了雾,你看到了么?”
雾?貌似是有,很薄很薄的一层,看上去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奇怪色泽。只是,那个雾有什么奇怪的?
“那个有毒。”
“……”七钥瞪大了眼睛,然后下意识上下看了眼自己,什么异常也没有。
“你身上没带什么辟毒的东西么?”
“啊?”七钥翻了翻,“没有啊,就两个药瓶子,一个钱袋子,一个——呃,难道这块玉有那么神奇的作用?”
七钥手里的玉佩就是凌子枢那天留下的,想着也许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弄丢了不好,于是随身挂着。
原本其中夹杂着的微紫不知何时变得深沉,蜿蜒了很长的一道,几乎将玉佩劈开一分为二。
“这个我也不太懂,你还是收好吧。”染墨只是扫了一眼,略略摇了摇头。
“要不你挂着?”
“不用。要是我怕这毒我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那你现在算什么?”七钥白了他一眼。
“……我讨厌的不是这个毒,是这里的一股很浑浊的妖气。”染墨闭上了眼睛。
这么个蛇妖常年盘踞的林子怎么可能不是妖气弥漫的,更何况,里面还夹杂着其他的气息。
“难怪我一点反应也没有。”看着染墨很难受的样子,一时半会好不了,七钥转了个身,干脆挨着染墨坐下。
没想到做个小妖还是有好处的。
沾满水滴的杂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林中的湿气积聚,透过衣服裤子晕上来,微微泛凉。背后靠着树干,透过衣服依旧有粗糙的触感,咯得难受。
“……一会就好。”染墨稍稍抬了抬眼睛,随后又搭上了眼皮。他本来想让七钥先走的,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念头。这话说出口也是白说。
“算了吧。不行的话我们先回去,下次做点准备再来。我没兴趣带个半活不死的家伙对付那条深不可测的大蛇。”七钥想也没想,把话拨了回去。
“真是无情的人。难怪时翎对你又爱又恨的。”
“啊?”七钥一时没反应过来。
天晓得染墨怎么突然扯到这事情上面去的。
其实,本来他一直以为时翎对他只有类似于相依为命的无奈感,从没想过还有其他。毕竟是接近于两见两相厌的开始,时砚的死和七钥又怎么都脱不开关系。
“他整天嘀咕你是不是在吃上了饭,是不是又变成狐狸在那里打瞌睡,是不是又走路不看路摔跟头——”
翻白眼,他怎么没看出来时翎也是个婆妈的主,“他有没有提过,是我害了他哥哥?”
染墨一愣,抬。,七钥略略垂着眼睑,掩盖掉了眼底的情绪。
真是,为什么会喜欢扒开自己的伤疤,然后让它血淋淋的敞着,也不去舔舔。亏他还是只狐狸,狐狸的本性都没了。
“也许时砚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活的好好的,甚至已经不再记得你。”染墨是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这只傻狐狸的,可冲口而出就是这句。
说出的话收不回来。
“不可能!”
染墨一惊,正对上七钥的眼睛,满满的惊惶无错,与他斩钉截铁的语气截然相反。
“……我们走吧。”把嘴边的话咽下,染墨率先起身。
七钥低下头,埋在阴影里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沉默得让人心疼。
“原来狐狸痴情起来是最可怕的。”染墨拍了拍衣服,把草屑拍干净,“走吧,我可不想明天早上醒来,时翎哭哭啼啼跑到我这里说你失踪了。”
“什么?”
“如果我们今天半路就回去了,你明天会先知会我一声再出发么?”染墨耸耸肩。
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当废物一般看。
七钥说不出辩解的话。
满目苍翠。
可是这样的色彩在七钥眼里已然只剩厌恶。
他们已经在这个林子转了好几个时辰,依旧什么都没有找到。
什么都没有。
不要说没看到那条大蛇的丝毫踪迹,连其他的动物都没看到过半点踪迹。也许是被那大蛇吃掉了,可难道那蛇是连骨头都不吐一口吞掉的么?
七钥只能看着染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足无措。
他们已经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我们换个方向走。”七钥扶着染墨,让他把身体的重量整个靠过来。墨色的长袍已然被冷汗湿了一大片,触手一片冰凉。
“不,就在附近。”
“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草就是树,一点点大蛇的动静都没有。
“不是蛇。”
“什么?”
“你看那边,黑蒙蒙的一片。”
“要不你在这里歇会,我过去看看。”七钥顺着染墨手指的方向,却只看到一层似雾又似黑影的东西。
染墨点了点头。
浓重的黑雾,和之前淡紫色的那种截然不同,带着掩盖不住的腐尸之气。
七钥皱眉,原来染墨忍受不了的就是这股尸气。
走得近了,黑雾逐渐消散。七钥却在看清眼前东西的一瞬瞪大眼睛,后退了两步。
累累白骨,满满地堆积。
看得出来,什么动物的骨骼都有。当然,也有可能有误入此处的人类的。有的甚至年月经久,已然发黑碎裂。
“啪!”角落里忽然传来硬物坠地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显得特别清晰。
“谁?”冰冷的声音,七钥的神经瞬间紧绷。
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骨头堆后面爬了出来。
那个孩子浑身沾着泥土碎叶,脏得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如果不是他还会用两条腿走路,七钥完全不能分辨这还是个人。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种地方,居然有人,还是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仿佛比七钥更吃惊,张大嘴愣愣的听七钥问了一遍又一遍。
“你不会说话?”
“我,我不知道,我——”孩子忽然张嘴,然后是一串混乱的言语,也许是吓傻了。
“慢点说,你怎么了?”七钥蹲下身子,轻轻帮孩子把身上的碎叶泥土拍掉。
“一条大蛇,把我卷进来的。然后到了这里忽然把我丢下。”
“就你一个?”
“恩。”
“那条蛇呢?”
“不知道。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孩子终于冷静了下来。一看就是个很聪明伶俐的男孩子,大大的眼睛滴溜乱转。
“那这黑雾是?”
“不知道。但是那条蛇好像很怕这雾气,它就是碰到这雾逃得很急才会把我丢下来的。”
也就是说这些尸骨都是和那条蛇无关的。
“不过这里有一付骨头很奇怪。”小孩忽然拉着七钥的手把他拉到离骨头堆很远的空地上。
“什么很奇怪?”七钥不明所以。
“你会爬树么?”小孩指了指旁边的一棵参天大树。
“……”这孩子难道受刺激疯了?
“我本来在想办法出去,所以就想爬的高点来看。快点上来啊。”
七钥无奈的看着小孩跟只猴子似的爬得飞快。
“这里的一付最大的骨头大得不像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