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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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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三分魏楚吴,二晋前后沿,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宋元明清后……”
时值春末夏初,别院内翠色掩映,花艳如锦,这翠的清雅衬起艳的妩媚,配上碧儿的黄衫罗裙,青花丝带,在其中翩翩戏蝶。这一番妙境,任谁都会看呆的。
偏这一位,眼睛直直盯着自己手中的空茶杯,自顾自地嘟囔着什么。碧儿一个脚步趔趄,一只彩蝶飞开,扑了个空。正在气头上,回头看了一眼在那里发呆背书的萧兰,撒气道:“你在背什么?把我的蝴蝶都背走了!”
“你不懂!”萧兰毫不在意地答了一句,继续扳着指头数道,“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三分魏楚吴,二晋前后沿……”
正琢磨着自己怎么也数不出北周的时候,碧儿突然在一边插嘴道:“我怎么不懂!你说得不就是朝代吗?我碧儿看的书,比你这呆子可多多了!”
萧兰脸上还缠着纱布,所以那一脸厌弃的样子,碧儿是没看到。不过光是这句:“我至少比你多懂上千年的东西”就真的把碧儿给惹到了。
她几步窜到萧兰眼前,气道:“你刚才不就说了些,秦汉之类的嘛!还有晋朝,那都是以前的朝代啊!你就只知这皮毛,你可知现在北齐与咱们北周对峙,还要顾忌南边的南陈。我看你才是不知天下忧的那个!”
碧儿的话一下把萧兰骂通了:“碧儿,你说什么?北齐,北周,南陈?”
萧兰的历史虽然学得不好,但这南南北北的,还是让他听出了所以,他忽然拍掌大声道:“这是南北朝!”
碧儿被他这一声喝,吓了一跳,更是气道:“你傻了就算了,怎么还发起疯来?!吓死人了!”
“碧儿,你知道隋朝吗?”萧兰试探道。
碧儿瞥了他一眼,一边摇头,一边道:“你又犯傻了。”
“对!”萧兰这边却是被骂的开心的不得了,“知晋,不知隋,这就是南北朝!”
“我不跟你这被疯狗咬傻了的人说话了。”碧儿说着一甩袖子,从月亮门走了出去。
留下萧兰一个,坐在院子里,转喜为忧:纵然知道这是南北朝,又能怎样呢?既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的,更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去,更郁闷的是,自己历史差得要命。除了电视剧里常常客串的那几位皇帝,自己对南北朝的概念,总结起来只有三个字:“南北朝。”—— 是的,除了这三个字,萧兰对这段历史,再也没有概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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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换时空,是个什么概念?萧兰不知道,自己的大脑这段日子是否已经接纳了这个概念。但是更令他心下难受的是:他发觉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一片巨大的空白——回忆里,都是童年时和父母还有哥哥,嬉戏玩耍的片段。勉强记得自己少年时的样子,记得中学时的校门,和进进出出的推着单车一群少年。那再后来呢?——是不记得了?还是在那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了后来?
如果没有后来,那个把自己推下去的人又是谁呢?无法联系起自己的过去和自己回忆里最后的片段,萧兰有些惶恐,惶恐地觉得也许那是一场幻觉,或者现在才是一场梦?
庄生与蝴蝶,哪一个才是自己?
哪一个都不是——当‘百草仙’把萧兰脸上的纱布拆下时,一旁端着镜子的碧儿一哆嗦,差点儿没把铜镜掉在地上。
“天啊!”碧儿瞪大的眼睛,仿如看着一只毛毛虫破茧成蝶时的惊诧和喜悦。
“萧兰,你看看吧。”百草仙从痴痴看着萧兰的碧儿手里拿过镜子,放到了萧兰眼前。
萧兰看着镜子里的人,心里暗道:这就是‘百草仙’口中世人梦寐以求的容颜吗?——美吧?可是这是谁?这个人如果是我,那么我又是谁?我失了记忆,又没有了原来的样子,我,萧兰,还是否活在这世上?
‘百草仙’看他发呆的样子,还道他是看傻了,看了一下镜子里笑道:“镜中的样子,远不如眼中的华彩。萧兰,你是这世上,唯一不能好好欣赏你容颜的人。”
萧兰看着这位技艺绝高的‘整形外科医生’,蹙眉道:“终先生,把我整成这样,有人给你钱么?”
“钱?”终先生摇头笑着,脸上的自负和着口中的不屑,“千金难买我‘百草仙’的愿意。”
真可惜,这手艺在韩国说什么也能赚个上亿韩元。——事到如今,萧兰只能无奈地在心里调侃一下。
“真美!”碧儿不错眼珠地盯着萧兰,忽而幽幽道,“若是先生能把我变成这样,那该多好。”
‘百草仙’微微一哼道:“那是他用命换的。”
萧兰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命去换一张脸”,如果他有意愿,他自然不会去做此事。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一种任人摆布的恐惧感。
“这皮相虽好,眼神却还是原来那般贼眉鼠眼!”碧儿有一种吃不到葡萄,必需要往里面灌酸水的嫉妒。
萧兰听了这话却也不恼,心道:毕竟这眼神还是自己的。想罢,正欲笑,忽然听到门口的一个声音飘来:“碧儿姑娘不必担心,我自然会找人调教他的。”
“木樨公子。”碧儿闻声朝着门口侧身一拜。
来人正是三个多月未见的木樨公子。
他一进门便盯着萧兰的脸端详了好一阵子,最后回头对‘百草仙’道:“终先生,名不虚传!”
“可有差了半分?”
“分毫不差。”
“那好,这外面归我,里面可就是看公子你的了。”
“终先生放心。”‘木樨公子’微微一笑,“人我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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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木樨公子’带走前的一晚,碧儿一反常态地跑到萧兰屋里,盯着他许久,然后老气横秋地叮嘱道:“以后要懂得进退,懂得吃亏,懂得‘忍一时,活一世’的道理。”
萧兰不曾听这丫头说过什么好话,这几句叮嘱下来,他竟是有些发愣,心下感动道:“我知道。你也珍重。”
“萧兰,你这脸不是你的福气。”碧儿皱眉道,“我不是心存妒忌啊,真的……‘红颜祸水’你听过没?”
萧兰微微一笑道:“听过。只是我不是‘红颜’,也难成为‘祸水’。甚至,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第二天上路时,萧兰才知道自己真的不必搞清楚自己是谁,因为‘木樨公子’在带他离开‘碎玉谷’的时候说:“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没有‘萧兰’,你的名字叫作:青末。”
萧兰并不在意什么‘青末’,‘清末’?——‘宋元明清后,皇朝至此完……’脑子里又闪出了那串朝代歌。——这是个有皇帝的地方,这里的人,那是封建社会啊。
‘木樨公子’没有读懂萧兰眼睛里的神游天外,更没有看出来他是否听明白了自己的话。他忽然伸手捏起萧兰的下巴,轻问道:“你可知道你的名字了?”
“清末。”萧兰烦厌地打开他的手,淡淡道,“清水的清,本末的末。”
“错。是青葱的青,末世的末。”
“那个‘末’有区别吗?”
“有。”
萧兰觉得眼前的人执着决断地让人讨厌。
不过‘木樨公子’并不在意萧兰那嫌厌的目光,自顾自地指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道:“上车。”
上车前,萧兰蹬着车栏问道:“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
“长安。知道么?”——‘木樨公子’用看着六岁孩童识字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很清楚。”萧兰一句别了回去。
上了车,萧兰在一路颠簸中,尽量搜寻着脑中对‘长安’这个词条所存的所有信息:是唐朝的都城吗?是那个长安吧?南北朝之后是隋,隋唐五代……对啊,现在是南北朝,那离隋朝还有多少年呢?
无奈有限的历史知识,让他只能在绞尽脑汁后叹口气,自嘲道:“没文化,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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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走走停停。萧兰终于在住过大大小小客栈,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后,对这里的风俗人情有了些大概的了解。
这里的人衣着样式混杂,什么民族风,汉风,儒士风,侠客风…… 萧兰真心觉得大众的审美观都有些差别到天与地的地步了。——不过,这也许不奇怪。南北朝本就是个乱世,战乱促使人们被迫迁徙——萧兰就当他是各民族文化大融合的结果了。
与‘木樨公子’走这一路,萧兰甚是憋屈。他很少说话,却更不让萧兰与他人说话,甚至还要他一路蒙面,似是‘在逃犯’一般小心翼翼。
还好,这路不长。五天后,萧兰来到了长安。
进入长安后,萧兰甚至不能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窗外。他看着同坐在车内的‘木樨公子’,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逃犯啊?”
“嘘。”‘木樨公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萧兰百无聊赖地靠在车壁上,正想再来一句“不要以为到了大城市人多,就没人注意到你。——最危险的地方,并不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 嗯?这句话是谁告诉我的?
萧兰正疑惑着自己脑子里忽然蹦出的这句戒训,车忽然停住了。
“到了,下车。”——‘木樨公子’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