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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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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峄回府就到处找李蓉,找着了人干巴巴的要水喝。
宫里成了精怪的奴才们伺候着,怎么可能让堂堂王爷大人喝了凉水呢,苦哈哈的一天,男人连口水都没喝到。
男人仰着头,咕咚咕咚大口灌水,李蓉疼也不是骂也不是,抽出袖子里的手绢来给他擦已经流到脖子里的水,“慢的喝,不要洒得到处都是。”
男人放下水壶,翘起二郎腿晃着,顺口狡辩,“哪里有!”
“哪里?”李蓉本来在床前坐了大半夜就腰酸背痛,又被府中人暧昧的看了一整天,从内道外都是火气,现在被这一反驳,气得一把揪着男人还有些扎手的下巴就将男人的头狠狠的抬起来,就着拿手绢的手指戳,“这里,这里,这里,到处都是,你还敢说没有?”末了还一把扯开男人的领子,怒道,“这里也是!”
许是从来没有见过李蓉发飙,许是李蓉靠得太近,许是被戳得不轻,男人吓得连连后退,全然没有听见李蓉说什么,只觉得心中轰雷一样咚咚作响,瞬间紧张到不行,开口的时候有些结巴,“我,我知道了,知道了。”
李蓉瞪了他一眼才松手,“还要么?”
“不,不要了。”君峄动了动屁股,将两手放在膝盖上,规矩的坐好。
李蓉心中又软了,这男人,总是让她又气又疼,叹了口气,放缓声音道,“以后可不许像今天这样衣衫不整出门,知道么?这上朝是很严肃的事情,祖宗章法摆着,史书笔官记着呢,虽然皇上偏袒着你,可难保不会落人话柄。你要知道,你是个王爷,王爷就要有王爷的气度,知道么?”
男人边听边点头,待李蓉说完便大声说道,“知道。”吓了李蓉一跳,然后又笑起来,“好了,晚膳我已经让小玉拿过来了,就在院子里用,然后自己温习昨日的功课,我去吴文那里商量一些事然后就回来。”
“那你不吃晚饭?”君峄见她要走,赶紧问。
“我在吴文那里吃,也好边吃边说事情。”
“不行!你要跟我吃!”
李蓉非常无奈的看着蛮横的男人。吴文明日就要出发,她总要去看看,而且还要让吴文找两个比较懂的人方便以后跟在商队出去。
君峄见她还不答应,又继续道,“你不许去啊!我是王爷,我说了就算。”
李蓉顿时哑口无言,“好好好,你是王爷,你说了算。”
正好小玉进来,李蓉便吩咐,“小玉,你去跟吴文说,我晚饭不过去用了,明天再去找他商量事情。”
小玉偷眼看了看君峄,“是,那要我叫小草过来伺候王爷用膳么?”
虽然的却说不过去,但安排那老些人来伺候君峄用膳就像是给十岁大的孩子喂饭一样,喂的人累,吃的人烦,双边折磨两重浪费,李蓉道,“不用了,你也去吃饭吧。”待小玉出了院门才去摆碗筷。
难得只有两人,君峄莫名的高兴,凑上去帮忙,被李蓉一把拨开,“洗手去,饭前要洗手,知道么?”
“哦,知道了。”耷拉着脑袋去洗手,不一会儿又巴巴的拿来湿毛巾给李蓉。
孩子懂事了。李蓉是多么欣慰,擦了手顺口说了句,谢谢。
“什么是谢谢?”男人哪里见过人说谢谢的,好奇的很。
“就是感谢你为我做的事情,这是一种礼貌,一种习惯。”李蓉好笑的解释,然后又怕男人有样学样,补充道,“不过王爷不要对下人轻易讲谢谢,特别是在别人面前。”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给吴文说谢谢的时候,那张处变不惊的脸是多么错愕,后来李深的脸更是精彩。
“为什么?”男人接过筷子放在一边,伸手去拿烤羊排。
“因为别人没有这个习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天生就高人一等,觉得下人们做事是应该的,所以他们没有这个习惯。而且他们自己没有这个习惯便觉得别人这么做是大错特错的,所以你不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省的麻烦,知道么?”李蓉将男人手里的羊排拿过来,用竹签子拨掉上面的孜然,男人爱吃羊排,但吃相大大的不雅,将孜然花椒吐得满桌子都是。
君峄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蓉的手,等李蓉递给他后便急不可待的大大咬上一口,然后口齿不清的说,“知道了。”
李蓉便觉得心中柔柔软软如棉花一般。前世里,她的病让她不能拥有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她最遗憾的便是不能生子。这般情景,就权当自己养了个稍微大些的儿子吧,养他教他看着他日益健壮,然后功成身退,应该也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男人吃饭从来都是风卷残云的速度,而且再多都吃得干干净净,幸好他都记得先给李蓉留着,否者李蓉是一点儿都捞不到的。
吃完饭,李蓉让君峄将书本拿出来,自己收拾好碗筷要去伙房,门口一兵蛋子瞅准了机会嬉皮笑脸的上来道,“蓉蓉姐,俺来,俺来。”
看看,府里的人都这么懂事,欣慰啊。李蓉对那兵蛋儿微笑道,“好啊,谢谢你啊,老二,真是勤快,来巡逻的?”
老二点头嘿嘿笑道,“嘿嘿,巡逻,巡逻。”见李蓉转身要走,赶紧上前一步叫住,“诶,诶,蓉蓉姐。”
二十好几的人,一米八的大个头,诚恳的叫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姐,蓉蓉险些笑出声来,但还是忍住,平静的关心道,“怎么了?老二,还有什么事啊?”
“那。。。。那个。。。。就是。。。哎!没事,没事,我走了。”那憨人吱吱呜呜半天也说不来,自己气得一扭头就重重的踩着石板走了。
君峄在案子上漫不经心的摆弄自己的两本书,见李蓉笑着进来,反而不太高兴,“老二找你干嘛?”
“你怎么知道是老二?”
“我听见了啊!他找你干嘛?”
房门关着,院中种着大大的一片牡丹,他听得见?“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才好笑呢。”明明就一句话而已,偏偏搞得跟蚂蚁拉磨一样困难。
李蓉噙着笑,到案子下的抽斗里拿出装磨的匣子,拿出墨条对脸色不善的男人说,“来,这是墨锭,拿着。”
君峄不喜读书,连带着跟书有关的所有东西都不喜欢,“干嘛?”
“磨墨,今日学会了磨墨,明日就可以让宋放开始教你写字。”说着有转身去取清水。
君峄看了看手里的墨,张嘴想说今天在宫里遇到的事,但见李蓉进来又梗着脖子闭上了嘴巴。
李蓉将水递给他,轻声的教,“这是砚台,放在案上,先倒一些水,少一点,对,少一点,手臂放平,将墨锭在里面磨,袖子,把袖子扶好,好了,慢点,不要太快。”
男人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倒是有些认真的划拉,可惜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你等一下,我示范一次给你看。”李蓉右手扶住袖子,左手接过来,将墨锭垂直握住,然后举起手臂稳稳的研磨,“你看啊,顺时针磨,方向不要变,幅度保持一致,不要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要调息定神,心中不骄不躁,磨墨和写字一样,是修身养性之事。。。。”
李蓉今日穿的,还是那件白底蓝边的衣裳,水蓝的袖边,雪白的手指,污黑的墨锭,摇曳的烛火,男人看得特别认真,听得特别入迷,直到李蓉唤他第二声他才回过神来,傻傻的问,“什么?”
李蓉也没在意,笑着问,“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么?”
男人点头,她的样子像模子一样刻在脑海中,哪里需要听。再接过手来,姿势已经是极致的潇洒了。
还是那句话,李蓉颇欣慰。
君峄学得快,被李蓉表扬一下,脸上笑嘻嘻的正在得意,就听李蓉让他背昨日宋放教的课文,立即就不高兴的黑了脸,被李蓉一瞪,“怎么?”
“没,没事。”君峄一缩脖子,坐下来,用拳头支起下巴了无生趣的念,“人之初,性本善,蓉蓉,宋放非说人生下来就是善良的,可是人生出来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么?”男人皱着眉头问。
“是啊,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本性上不会主动去害人,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如果你肚子不饿,你会想去伤害别的动物么?”
男人摇头。
李蓉道,“而且,书上后来就说啊,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要好好教导,锻炼性情啊。”想了想,又觉得过于迂腐,毕竟这是个大男人,就又说,“其实,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宋先生说的,是宋先生的想法,古人写的,也只是古人的想法,你要是不赞同,那就是不赞同,没关系的。毕竟很难界定说什么是善良,什么是恶毒。”
“那你觉得什么是善良?”
“恩。。。不主动伤害别人应该是善良的下限吧。”李蓉觉得不能将善良定义得太高,毕竟,人,就是这样,倒不如往好的方面看看。谁善良,谁又不善良,谁有资格去判断呢。
李蓉想起妈妈,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吧?为了给那个男人的前程退出,大着肚子辛苦工作,一个人抚养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儿长大,男人财权两得,家庭美满,可是那个男人恨她,那个男人要妈妈后悔离开他,要妈妈跪着去求他。
“蓉蓉,蓉蓉。”君峄叫了两声李蓉都没有反应,便出手去推,“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开心?”
“没事,你继续背。”
“哦。”男人又支起拳头,磕磕巴巴的背诵,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蓉蓉,我明天背好么?
“不行,今日事,今日毕,知道么?”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