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星辰》刺棠

4、第4章

　　一周后，年度大戏《一梦芳华》在万里晴空中正式开机，导演及幕后团队和各位主创齐聚方圆影视城。

　　一席长方案桌上盖了深红色绒布，上置一座香炉，两侧呈上数盘新鲜水果。

　　演职人员在案桌前站满三排，第一排是导演、编剧及主要演员。顾清欢着一件灰色T和黑色短裤，头戴黑色鸭舌帽，将小脸遮去了大半，一晃而过只看到肤白胜雪，显得低调又闲适。

　　在她旁边挨着的正是本剧男主角的扮演者吴诚风，他全身黑色，将通身的光芒收敛，可高大的身材和冷峻的脸还是在人群中熠熠生辉。

　　主创们一一上前上香拜神，虔诚一鞠，再将香插入香炉。记者们也不停咔嚓，记录下待会儿的头版新闻照片。

　　这是方圆影视城的老传统，凡剧组开机必走的仪式，在场的众人大多都拍过好些戏，应付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在记者、粉丝的簇拥下，流程走完，主创们往影视城里走，准备开机的第一场戏。

　　忙碌的工作人员搭好景，在做最后的检查工作。演员们换好戏服坐在化妆室上妆。男女主一人拥有一间独立的化妆室，其他演员则是共用。

　　化妆师化好妆带上门离去，顾清欢坐在椅子上，一长条的化妆台前，上方是清明的亮镜，见证了无数演员在这里变装演绎别人的人生。

　　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是冬天的戏份，她里头穿着一身富有八十年代气息的蓝色对襟衫，一旁的桌上搭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头发拉得柔顺笔直，浅浅化了底妆有一种未施粉黛的素净之美，和往日的明艳动人颇为不同。

　　“怎么样？我亲爱的欢欢，准备好了吗？第一天就拍吻戏哦。”李华斜倚在化妆台上，夸张的开口，尾音拖得老长。

　　顾清欢听着李华话里看好戏的戏谑，正梳理头发的手微微一顿，没搭理她。

　　李华哪儿是这么容易消停的主，她接着刺激，“啧啧，今晚就要拍吻戏，导演不会是知道你们的关系吧？直接来个久别重逢、干柴烈火！”

　　听到‘干柴烈火’顾清欢忍不住了，她侧过头看着李华，眉心微蹙，红唇一张一合，带着四分不满，六分傲娇，“这是我们演员的职业素养，拍个吻戏怎么了？我根本不在乎。”

　　“真的吗？那我拭目以待！待会儿找个最好的位置近距离观看。”李华一脸狡黠，把顾清欢‘气’得翻了个白眼。

　　“欢欢姐，开拍了。”

　　宋晶晶从外打开化妆室的门，打断了一场即将爆发的唇枪舌剑。

　　今天要开拍的是第一、二场戏，顾清欢扮演的女主去做交流授课，被人质疑年轻没本事，结果打脸的戏。而第一场戏拍完，就要在夜晚拍全剧唯二的吻戏之一。

　　“今天我们拍两场啊，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后，去隔壁市啤酒厂交流经验，有个老师傅质疑看不上陈芷欢，结果陈芷欢是真有本事的让他刮目相看。到了晚上，陈芷欢喝醉亲了赵新诚。剧本你们都看过了，这场戏主要是女主的发挥，清欢，你好好准备啊。”张导大致讲了戏，又去和摄像，调度确定位置。

　　片场旁边两把座椅，分别是男女主的。顾清欢和吴诚风坐在上边，距离不过一米，身旁的助理都忙着拿东西去了，一时四下无人。两人各自拿着剧本安静看着，互相没有搭话。

　　顾清欢闲适的半靠在椅背上，顺着接下来的剧情，台词她已经提前背过，基本没有问题，就是第二场戏......

　　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到左侧有一束不容忽视的目光，她猛地扭头，吴诚风正盯着自己，黑眸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干嘛？”

　　很好，言简意赅，潇洒蔑视。她在心里给自己肯定。

　　“你…”吴诚风有些为难的开口，重新组织了语言，“擦擦口红吧。”

　　“要你管？我涂口红碍着你了？”顾清欢嘴角牵起嘲讽的笑，毫不犹豫回击。

　　吴诚风身子挺直，看着眼前的女人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说着最凶的话，倒是比以前能耐了，那会儿可是吵架都吵不赢的，非要自己去给她出头。

　　“还想让我吃你口红？你十八岁那年的口红可不怎么好吃。”

　　他丢下一句话，站起身，手插在裤兜里径直离去，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而顾清欢怔在原地，眼里满是惊讶。

　　****

　　“咔”

　　第一场戏拍摄结束，张导满意的点点头，几个演员表现可圈可点，尤其是男女主从角色气质到演技都完美贴合。

　　就连来现场看了第一场戏的原型后人也放了心，没有魔改，没有乱拍，确实是在踏踏实实的拍一部剧，和导演，几位演员交流片刻，她才离去。

　　晚上八点半，第二场戏的景已经搭好，原型陈芷欢和赵新诚的初吻发生在一颗腊梅树下，剧组栽种了一棵大型假腊梅树，做得十分逼真，上头缀了星星点点的黄色腊梅花。

　　“《一梦芳华》第一天，第二场戏，action!”

　　场记打板

　　月黑风高，寂静无声，唯有一棵腊梅随风轻轻摆动，路边昏黄的灯光下，照着两个身影，贴得紧，缓缓走来。

　　顺利走着剧情：“陈芷欢”醉酒之后，非要去折一枝腊梅，脚下飘忽差点栽倒，被 “赵新诚”扶住。

　　顾清欢感觉腰间被一双大掌箍着，隐隐有些发烫，她强自淡定的说着台词，“我想要那枝...”

　　因要表演喝醉了，她拟着有些奶气的音调，看着吴诚风。

　　吴诚风许是深陷角色，扮着‘赵新诚’，一脸宠溺的叹口气，似是在诉说真是拿你没办法，认命般的走向腊梅树。

　　顾清欢看着他那细长的手指抚上一株腊梅，准备说出那句关键的台词，原型酒后学舌已婚的大姐娇滴滴的喊了一句，惊了男主原型。

　　顾清欢酝酿片刻，看着吴诚风的背影，张张口，想起高三那年生拉硬拽让他帮自己摘树上的果子，那是满树的枇杷，黄澄澄的，当时她就故意撒娇喊过一句。

　　“新诚哥哥。”顾清欢轻轻开口，四个字黏连着过去到现在的种种情绪。

　　“诚风哥哥。”回忆里的声音响起，吴诚风不知现在是今夕何夕，也不知现在自己到底是谁，他手握着一株腊梅忘了动作。

　　“咔！”张导叫停，站上前来，“诚风，怎么了？听到女主这声你要惊讶心颤，不小心折断腊梅啊。”

　　“不好意思，张导，刚刚状态不好。重来一遍吧。”吴诚风醒过神来，道了歉，眸子又清明起来，还是那个影帝吴诚风。

　　第一次NG

　　重拍一场戏，这回十分顺利，顾清欢喊出那四个字，吴诚风折断腊梅回头。

　　‘陈芷欢’主动取过腊梅，眼神透亮，满是喜欢，揪下一瓣花瓣放进嘴里，含住。

　　‘赵新诚’变了脸色，忙伸出手置于她面前，低沉的声音响起，“快出来。”

　　‘陈芷欢’小脸一皱，看着是被苦到了，她张开嘴吐出小舌给他看，委屈的说，“已经咽下去了。”

　　吴诚风看着眼前的女人，仿佛回到了过去，还爱对自己撒娇，他鬼使神差般的伸出右手食指亲昵的刮了刮顾清欢的翘鼻，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傻不傻。”

　　顾清欢愣在原地，心下一颤，转瞬眼里满是惊讶，心里打着小报告，‘导演！他加戏！剧本里没有这段！’

　　可盯着监控器的张导一脸满足，只觉得这是吴诚风感情戏演的最好的一次，全情投入，那眼神戏是真好。比他过往被视为短板的感情表现好上太多。

　　张导没有叫‘咔’，顾清欢只能稳住情绪继续。

　　顺着剧情，‘赵新诚’心念意动，弯腰低头朝‘陈芷欢’凑近，两人呼吸相闻，两双眼睛深情对视，周遭的空气瞬间暧昧起来，就连风也停了，天地之间只有彼此。

　　顾清欢嗅到独属于吴诚风的清冽气息，只觉得被他包围，渐渐忘了呼吸，唯有攥着衣角的手出卖了她的心思。

　　看着吴诚风眼睛撇了一眼自己的红唇，目光又移到她的眼睛，终于低下头往那唇贴去...

　　两张唇几乎挨着，呼吸的气息打在一起，近到能听见对方心跳的声音，突然，一阵笑声响起，那低沉醉人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忘词了？”

　　顾清欢这才醒过神来！她忘了说台词了，绯红爬上脸颊，她看一下吴诚风，这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嗯嗯。”她答得没有底气，像是蚊子嗡嗡响，主动往后退了几步，撩撩头发，扯扯衣服，只觉得这大热天穿冬装拍戏太折磨。

　　第二次NG，第三次开拍

　　‘赵新诚’在快要吻上‘陈芷欢’的时候，被人扯了衣角，“新城哥哥，没付钱呢...”

　　永远不能和喝醉的人讲道理，在‘陈芷欢’的要求下，他只得往腊梅树杈上放了一毛钱。

　　被打断的吻，让‘赵新诚’清醒过来，这会儿严打呢，真是不该，准备和‘陈芷欢’回厂里招待所。

　　“帮我拿着。”顾清欢演得投入，台词清晰悦耳。

　　吴诚风接过那株腊梅，站在原地，安静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原型男女主的初吻。

　　顾清欢重重呼吸一声，在男主角疑惑的眼神中，踮起脚，双手按着他的手臂，身子倾斜过去。

　　二人的距离被无限拉近，再次呼吸相闻，顾清欢看着他的眸子，两人目光相缠，双唇轻轻的贴上，柔软又温热。

　　吴诚风嗅到一阵幽香，唇上传来腊梅微微的苦味，一切都和七年前那个夜晚的一切重合，那时候他闭着眼休息，唇上传来的湿润带着丝丝甜味。

　　是苦，也是甜，跨越七年，也跨越了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