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故意》云旎

11、明明故意

　　第11章
　　蒋迟故把方晚意塞进车，给对方系上安全带，一言不发地踩下油门，再一次上了跨江大桥。

　　这会儿才早上八点半，蒋迟故已经是第三次跨江，这个点的车流量巨大，加上公交车道禁止通行，光是上桥，就堵了十来分钟。

　　坐在副驾的方晚意不说话，安静地看着窗外，眼睛还有些红肿，一看便知道是哭过了的。

　　她总是哭，以前还会当着他的面哭，现在却偷偷躲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伤心难过也只会自己去慢慢消化。

　　蒋迟故便也不问，只说：“我给物业打电话了，这几天你先别回去。”

　　“那我住哪？”
　　“住我那。”

　　方晚意侧过头，似是疑惑，蒋迟故便解释：“我在南大附近租了个公寓，你先住那。”

　　“那你呢？”
　　“你说呢？”他没好气，“当然是宿舍。”

　　方晚意又不说话了，似乎是有些疲累，她把椅子调低了些，闭目养神。

　　四十分钟后，车开到了公寓楼下，而方晚意已经睡着了。

　　她安静地蜷在副驾，凌乱的头发遮挡了半边脸颊，一双眼紧闭着，眼睛下面有明显的熬夜的痕迹。

　　蒋迟故没马上叫醒她，在车上等了一会儿，再下车去附近买了包子和豆浆，然后才折返回来敲她的车窗。

　　方晚意迷茫睁眼，“到了？”

　　“嗯，下车，”蒋迟故看着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半天也没动，忍不住说：“要不我背你上去？”

　　方晚意头一偏，欣然同意，“好啊。”
　　“你想得美。”

　　蒋迟故一副“你在做梦”的表情，直接把方晚意拎下车。

　　南江大学坐落在南江市的老城区，这一带的房子楼层都不高，没带电梯，蒋迟故一手拎着早餐，一只手半推半拽地把方晚意拉扯上了五楼，这才空出手来输密码开门。

　　方晚意倚在一旁，没动。

　　和江对面的那个小区不一样，这个公寓，是完全只属于蒋迟故自己的私人领地了，这几年他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大约是比在那边要长的。

　　“蒋迟故，”沉默了一会儿，方晚意还是开口，“其实我在外面开个房住就好了。也就几天时间，物业处理完，我就可以回去了。”

　　“你那点胆子，一个人住酒店不害怕？”
　　蒋迟故推开门，从一旁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

　　女士的拖鞋，鞋头是一只粉红色的小兔子，刚好是她能穿的尺码。

　　方晚意低头看着拖鞋，深吸一口气，小声嘀咕：“那我在这不也是自己一个人住么？”

　　她脱了短靴，穿上蒋迟故给她准备的拖鞋。

　　拖鞋是新的，刚刚蒋迟故当着她的面扯的标签，她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又没有对象，在家里放一双这么可爱的拖鞋做什么。

　　也不想去深想，这两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弄得方晚意脑袋都要炸掉了，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蒙头大睡一觉。

　　“早餐我放桌上了，你先去吃，我去楼上给你铺床。”

　　蒋迟故租的这屋是个小复式，落地大约有六十平，卧室在楼上。

　　听了这话，方晚意赶紧跟上去，“我还是自己来……”
　　“行了，别不好意思，歇着吧，”蒋迟故哼唧道，“老子天生劳碌命，懂吧？”

　　方晚意：“……”

　　旁人说这话，方晚意或许还会信几分，可蒋迟故说这话，她是不信的。
　　认识他又不是一两天了，蒋迟故可是用早餐机都能把面包烤糊的人，十指不沾阳春水，高三那会儿方晚意跟着他可没少饿肚子。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但方晚意还是不太放心，加上到底有些过意不去，便还是跟着上了楼。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方晚意犹豫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就这样进他卧室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蒋迟故是个特有私人属地意识的人，哪怕是当初蒋母进他房间打扫卫生，都得事先经过同意才行。

　　于是方晚意站在台阶下，没继续往前，仿佛隔着一道透明的屏障，眼巴巴地看着蒋迟故从衣柜里拿出了新的床单和被罩。

　　蒋迟故的卧室里别的不多，一柜子的赛车模型和头盔，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高中那会儿，蒋迟故就开始狂热地收集各种各样的头盔了，方晚意那时还很不理解，觉得只是爱好，用得到的次数也不多，有那么一两个能替换就行了。
　　况且那时蒋父本身就反对蒋迟故的这个爱好，不但限制了他平日里的生活开销，还严格控制着他的零花钱用处，可蒋迟故就是宁肯饿着肚子，也要攒钱买他看上的头盔。

　　直到大学后，方晚意开始学会化妆和穿搭，尤其是迷上了lolita小洋裙，她才理解了当时的蒋迟故。
　　她现在的小裙子，也能塞满好几个衣柜了，都是这几年的兼职和奖学金，以及自己省吃俭用买下来的。

　　爱好嘛，不就是人的精神寄托。

　　“你上来当监工的？就站那儿看着？”

　　听得蒋迟故的声音，方晚意回过神，尴尬出声：“那……我进来帮你？”
　　“帮我把拆下来的塞楼下洗衣机里，”蒋迟故说，“顺便把包子吃了，味有点大，我在这都闻得到。”

　　看吧，少爷的矫情病又上来了。

　　方晚意抿抿唇，走到床边把换下来的床单被罩都抱下了楼，也不想着再上去了，乖乖坐在客厅里吃包子。

　　沙发旁是个巨大的落地窗，外面阳光照进来，正好洒在方晚意的裙摆上。

　　她今早出门急，没有穿裙撑，不过裙子本身也足够蓬了，酒红色的裙身卷了金色的花边，在阳光上灿烂地闪耀着。

　　室内有些热，方晚意把外套脱下来，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有好些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她刚想看，方正阳的电话便打了进来，方晚意犹豫了一下，接起。

　　“一一，我听你舅舅说，讨债公司的人都找到柳湖春晓去了？你现在在哪？听爸爸的话，你一个人住在那不安全，你打个车到宜城来，爸爸再给你安排别的住处，可以吗？”

　　柳湖春晓是外婆家的小区，但其实这套房子原本是方家的，当初因为送走方晚意，方正阳心里过意不去，便把这套房子过给了外婆。

　　方正阳的语气很着急，他甚至没问方晚意什么时候回的南江，不过这对方晚意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要去宜城，”方晚意说，“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请你们不要打扰我。”

　　“这种事你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处理？报警吗！你以为对尹茂华那种人来说报警对他有威胁吗？你——”
　　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方正阳缓了缓，“你不愿意回家里住，没关系，爸爸在宜城还有别的房子，你挑一套你喜欢的，行吗？总之，你不能一个人留在南江，更不能继续住在柳湖春晓！”

　　“我不要，我不要回宜城。”
　　“方晚意！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你还要任性到几时去！”

　　方晚意咬着唇，不说话。

　　“正阳，你好好跟孩子说话！这是什么语气！”
　　“行了你也别说了，电话给我。一一啊，你别跟你爸一般见识，他就是太着急了你知道吗？昨儿你爸知道你回南江了，担心得一宿都没睡着。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知道跟家里人说一声呢？”
　　“墨墨，快过来，姐姐的电话，你不是老说想姐姐了吗？你来跟姐姐说话，叫她回家里来。”
　　“……”

　　没等方墨出声，方晚意直接掐掉了电话，手机攥紧在掌心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微信。

　　舅舅徐世源给她发了好几条语音。

　　“晚意，你舅妈就是最近被弟弟妹妹们的事搞得心烦，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有什么事情随时跟舅舅沟通，知道吗？”
　　“我已经跟我警局的朋友联系过了，物业那边我也打了电话，这几天你先找个别的地儿住。需要钱就跟舅舅说，安全第一。”
　　“还有，这事我跟你爸也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遇到这种事确实不安全，你看看你是不是……”

　　语音还没播完，方晚意直接掐断，她甚至都能猜到徐世源要说什么。

　　无非是，让她回宜城去住，总好过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方晚意笑了，当初都不要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安全呢？

　　实在是好笑。
　　方晚意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觉着这些人真是好笑，正话反话全让他们说了。

　　“方晚意，”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蒋迟故穿着拖鞋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我叫你把床单放进洗衣机里，你怎么又一个人偷偷在这里哭？”

　　方晚意一愣，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骗人，明明是干……”下一秒，豆大的泪珠果真滑过她脸颊。

　　“这家包子是有多难吃？害你哭成这样，”蒋迟故把她手里包子抢过来放回盘子里，“去洗个手，想吃什么我给你……”

　　话没说完，方晚意突然站起身，用力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