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断寂心》碧纯衣

7、白玉冷落尘

　　月色降临，云雪沨偏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那是一副熟悉的面孔。想起当时救起她那一刻，她虚弱无助的眼神就如同七年前，那夜自己被魅离所救，第一眼看到她时那样苍茫……只是……这孩子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所以才会流露出那种渴望的眼神吗？
　　“大哥哥……”绾衣在梦中低语，呼唤着他，那是她遇到危险最先想到的人，老天居然看出了她的心思，让他救了自己。
　　“我在，绾衣。”云雪沨轻声回应着她，看到她那雪白可爱的小脸，情不自禁去抚摸她，如果七年前阻止了魅力嫁给云暮青，那这孩子也许会是自己的……想到这些，往事历历在目，他有些痛，痛到心也麻木了……“魅离，你可曾后悔……”
　　她身上的毒已经去除大半，只是有些寒气留在体内，如果自己未在一个月之后得到琉璃镜，她的毒依旧会再次发作，只是琉璃镜是天山至宝，师尊未必会交给自己，他不会去强要，只能另求他法。
　　任凭他苦思冥想，却依旧一筹莫展，忽而窗外飘来一阵微风，只见一片红叶婉转飞入他的手中。而红叶上赫然写着两个字：沧州。
　　云雪沨虽然不明其意，目光盯着这片红叶许久，既而面上闪现出一丝浅笑……“又是你吗，老朋友……我们也有六年未见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安顿好了绾衣，准备独身前往沧州。
　　沧州位于南方以东的海边之州，那儿依水成乡，百姓生活富饶。以云雪沨的修为，日行千里并不算是难事，只是到了沧州又该如何作打算呢，他心里挂念绾衣的安危，不容他冷静下来。
　　赶了多日的路，终于在十五之前到了沧州。这儿民风淳朴，百家挂起灯笼像是在迎接什么节日一般。
　　他进了客栈，打算稍作休息。
　　“客观，看你的装束，你是从外地来的吧？”不一会儿功夫小二上来倒茶，顺便问道。
　　“自是……请问沧州今日是否有什么节日，为何街上的住户都挂上了彩灯？”
　　“今日是我们这儿的赛马节，如果客观你想参加，也行的，夺魁之人能被幽华公子邀请成上宾，进他的府上与其畅谈一番。”
　　“幽华公子是何人？为何大家这般看重他。”云雪沨问道。
　　“他是我们沧州城的恩人，能救治百病，甚至起死回生。”
　　“原来如此……”
　　也许绾衣的毒正与这幽华公子有何关联，既然他安排自己来这沧州，自是有他的道理，云雪沨松下一口气，看来这趟没有白来，当务之急便是与这幽华公子见上一面才好。
　　
　　沿着客栈小二指的方向，他一路走到了城中南区，在城头见到一座较大的府邸，心想那便是幽华公子的住处了。
　　门外大的守卫见到云雪沨之时，都不免为之一惊。那样的容颜，竟然比自家的主人还要俊美……一身白衣似那高洁的云彩一般，心想定是主人的贵友前来拜访，因此并没有拦下他的脚步，竟直接指引其入内……
　　府邸大厅内，一位素面如玉的俊秀少年坐在主位之上，神态自若，只是眼中少了几许常人的光彩。
　　“公子，园外有一身着白衣的公子求见您。”一侍从模样的男子进来禀报道。
　　“引他进前厅稍做休息，一会儿我自会见他……”幽华公子慢慢起身，随后向那人说道，神色依旧从容自然。
　　在这府邸之中，较大的面积难免显得有些空旷，云雪沨走在园中，目光却看向不远处一穿着素雅，面色苍白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像一块皎洁的白玉那般淡然朴素……只是她的眼神空洞，需要在婢女的搀扶下才能走动……她竟是一位盲女……
　　云雪沨被侍从带到前厅，这里的气息似乎有些异常，隐隐约约环绕着一股仙气。本来最先踏入这宅院之时，就感觉出一丝不似凡间的气息，却又像是被隐藏了，此刻再也瞒不了他，他很期待见到这里主人，那位传说中的幽华公子。
　　随着厅堂之外一阵幽风萦绕，那人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云雪沨一眼认出了他躯体之下的魂魄，果然不是凡人……反而是这具凡身，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阁下可是天山的仙友……”幽华早已料到今日会有贵客造访，却想不到竟是这样一幅容颜，如果猜得不错，他就是那天山有名的云雪沨。
　　“正是在下……突然前来，有些失礼，还请见谅。”

　　一番交谈后，幽华公子并未把他当作外人……他得知他来的目的是为了救人，自然愿意帮助他，可是那千年菱花之毒，自己并无解药，眼下
　　却只有一个办法。
　　“如果云公子可以帮我找到一块玉，我便有办解菱花之毒。”幽华公子说道。
　　“怎么的玉，我想定不会是平凡之物，还请明示在下。”
　　“我前世乃是沧海真君的小儿子，无意中得到一片白玉，那玉陪伴我上千年之久，渐渐通了灵性，能明白我的心境……我便把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后来父亲知晓我竟沉迷此玉，趁我不备之时，偷偷从我这里取走……后来才告诉我它已经被毁……”幽华公子一边说着，面上的神情忽而变得忧伤。“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痛心疾首……只能投入轮回，不愿再留在仙界……可是转世之后我竟然保有前世记忆……如今，只想找到那块白玉，已别无他求了……”
　　云雪沨明白他的心意，只是要找到此玉，恐怕不会容易。
　　“如果那玉果真如你父亲所说那般，它还存在于世吗？”
　　“不瞒你说，转世之后我依旧能感觉到它的灵力，有时离我很近……有时却又感觉不到它……所以我肯定它定然还在这世上。”幽华公子说道。
　　云雪沨最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幽华公子留他在府上住下。
　　入夜之后，他孤身来到后院之中。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想要知道答案，难上加难……他拿出那片红枫叶，只见沧州两字不复存在，心中一惊，随后便明白这上面不过是被人施了法，他微举右臂，拂袖轻挥，那叶上的障眼之术顿时消去……
　　此时叶中竟又重新浮现出几行字：

　　沧海惊残月，白玉冷落尘。

　　千载无觅处，双眸难再闻。

　　“双眸难再闻……”云雪沨心中念道，突然脑海中想起什么，眼见一位侍女走过，他走进她想要询问些什么。
　　“请问早上在花园中散步的那位着装素雅的少女是何人？”云雪沨问道。
　　“是素儿小姐，公子有何事吗？”那婢女见到他询问自己，不由得紧张起来。
　　“素儿小姐……她可是幽华公子的亲人？”
　　“是主人唯一的妹妹，他们自小一块长大，相依为命一般……”
　　“我知道了……你去吧……”云雪沨终于放下心来，如若不错，那素儿自是他要找的，没想到天意弄人，找了多年的东西竟然就在身边，不知幽华公子该如何去面对……
　　后来他将一切都告知了他，他恍然大悟……
　　当云雪沨问起他是否要与她相认之时，他却摇首。“前世的因才有这世之果，她如今能化作凡身做普通的人，也是天意……我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他笑了，没想到他能如此豁达。
　　“父亲当年同我约定，如果转世之后还能找到它，便让我重获仙身，它也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与我永不分离……如今这样，我宁可装作永不知晓，只愿陪她在凡间生活下去……”
　　他说完后便谢过云雪沨，从身上取出一颗仙珠交予他。顿时眼前之人身上的仙气缓缓消逝而去，此时属于他的只是一具凡人的灵魂而已。
　　“幽华公子……你……”
　　“没关系，我曾答应于你，这颗仙珠是我前世的魂魄所致，能解所有的毒……拿去吧。”
　　顺利取得解药后，云雪沨直接踏上回西陵城的路上，余下没多少时间让他耽搁，必须再五日之内赶回。

　　此后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之内，菱花宫的人未再出现，而父亲的病重不得不让他面临新的责任，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九年的时间转瞬即去，就像白云飘过那般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