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5、第 95 章 ...
-
院内的两人俱是一惊,同时看向院门口,那满面怒容、双手插在腰间的清秀女子。只见那女子三两步走到荼靡身边,一把拉过他,藏在自己身后,随即怒气冲冲地转头,盯着面前那个贵气逼人的中年男子。
“楚江王,你老人家是想把我的宝贝荼靡带到哪儿去?”
院内,眉目俊逸的楚江王头戴紫玉冲天冠,穿一袭流光溢彩的亮银色冥衫,手执白色菱形法器。他微微扬起下颌,双眸不怒自威地看向离朱,沉默了片刻,缓缓一笑。“阿罗,很久不见。”
离朱瞪他一眼,小声嘟囔:“一见面就要带走人家相公,倒不如不见了。”
楚江王耳力极佳,先是一愣,随后不禁笑道:“阿罗什么时候转了性子?怎的不再痴缠曼朱沙,反而恋上了荼靡?”
“恋就恋了,哪儿有那么多原因?”离朱斜睨着他,拉起荼靡的手。“荼靡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不能跟你走!”
楚江王一滞,暗自摇了摇头。“他来找我借法器通过须弥海禁制的时候,曾亲口答应我,一旦你平安返回琼华城,他就恢复秋彼岸花神的身份,跟我回冥界。”
离朱怔了怔,转身看向荼靡。荼靡却美目微阖,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气得咬牙切齿,用力攥了攥荼靡的手。荼靡蓦然睁开双眼,讶异地凝视着她澄净纯透的眼眸里写满的情绪——怜惜、疼爱、慧黠、无赖,以及小小的警告……荼靡眨眨眼,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唇边展开一抹妩媚至极的笑。
“不算数!”离朱转头,骄傲地扬起下巴。“楚江王,你没听说过出嫁随妻吗?不管我家荼靡应了你什么,只要我没答应,都不算数!”
“你……”楚江王嘴角抽搐几下,笑容已有些僵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岂有说过不算的道理?”
“我是他妻主,我说不算就不算。”离朱护小鸡一般地把荼靡护在身后,望向楚江王的眼神说不出的诡异。“楚江王,你老人家不会是看上了我家荼靡的美色吧?可是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你就算得到了他的身,也得不到他的心啊。”
话一出口,四周瞬间陷入死寂。楚江王完美的笑容终于崩坏了一角,逼人贵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扁扁嘴,忍无可忍地原地跳脚。“优钵罗,你不要欺人太甚!荼靡在人间等了你一千多年,冥界秋彼岸花神之职一直由曼朱沙暂代。如今战乱将起,曼朱沙一人势必分身乏术……”
“哎哎?”离朱敏锐地捕捉到他言语中的破绽,小人得志般笑道:“楚江王,你刚刚,说战乱将起……”
楚江王顿时睁大了双眼,手掌迅速捂在嘴上,惊恐地四下乱看。“我、我……我没有。”
“你有!”荼靡撅撅嘴,一只手臂搭在离朱肩上,好整以暇地笑着。“泄露了天机啊,楚江王。不过……”
他顿了顿,扫一眼离朱,离朱立即心领神会地继续道:“不过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受罚,我们也于心不忍。”
楚江王心底一阵绝望,仰头看天。“对,你们会把眼睛闭起来的。”
离朱笑得愈发奸诈,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如大家各自行个方便。你不要带走荼靡,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你、你们……”楚江王欲哭无泪,长叹道:“阿罗,你我千年未见,没想到你还是这般蛮不讲理的性子。”
“是啊!是啊!”离朱连连点头,笑容可掬。“楚江王,你我千年未见,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容易被我气得风度全无。”
楚江王泪奔,抽出块手帕擦了擦眼睛,转头走进一个白色光圈中。
离朱和荼靡一左一右摆了摆手,笑得宛如两只狡猾的狐狸。“楚江王,有空来玩啊!”
楚江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光圈中,隐约传来他低声的喃喃自语:“我要告诉秦广王,你们欺负人……”
离朱笑眯眯目送他离开,手臂揽在荼靡腰间,甜甜笑道:“相公,不如我们准备准备,明年春天把婚事办了?”
荼靡震了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扭身进了房间……
————————————————————————————————————
白琥珀在离朱回府后第三天的后半夜才匆匆赶了回来,直接摸上了她的床,又不到天亮便要起身离开。
离朱在半梦半醒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硬拉着他坐在床头,小猫一般偎进他怀里轻轻蹭着。“琥珀,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白琥珀身子僵了僵,抚弄着她散乱的长发。“我们这样不是也很好么?”
“哎?”离朱顿时清醒过来,满眼控诉地盯着他看。“琥珀,莫非你要对我始乱终弃了?”
白琥珀哭笑不得地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骂道:“你这脑子里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怎会有男子对女子始乱终弃的?”
离朱愣愣,认真想了想,又道:“寻常的男子是不行,但你可以啊。琥珀,你就像大鹏鸟,随便一展翅,便是扶摇九万里。你的世界太大,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白琥珀不等她说完,在她眉间一吻。“我便是嫁了你,若真想走,你也拦不住我的。”
“呃……”离朱挑挑眉,知道他说的俱是实情,小脸苦恼地皱成了一团。
白琥珀笑笑,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心。“离朱,你说的对,我的世界很大,所以不可能日日夜夜留在侯府,等待你的宠爱,做你的众多夫郎之一。”
“可是我会给你自由,不会要求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我知道,但你的眼光不代表世俗的看法。别人会说春风侯治家无方,让夫郎在外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我不在乎……”
“我在乎!”
离朱怔一怔,赤裸的双臂紧紧圈住白琥珀脖颈,脸埋进他清淡的发间。“琥珀,你不能把所有压力都抗在自己肩上,其实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白琥珀背脊一僵,佯装不懂地笑笑。“现在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我过几天还回来的。”
他轻轻按揉着她背后的几个穴道,离朱只觉得眼皮发沉、浑身舒畅无比,竟真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这几日,侯府上下都知道春风侯的心情很不好,整天黑着脸,闷坐在池塘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好奇的下人在背后议论,被沈秋实撞见了,让大家各自散开。散了一天,又聚在一起八卦,被罗潇湘撞见了,罚跪了两个时辰。到第三天,怕再被谁撞见,只敢用眼神交流,被荼靡喂了每人一粒润肠丹。
晚饭后,忘川照例带乔落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走到假山旁,却见离朱盘腿而坐,手里挥舞着一根柳条,在水面上划出点点涟漪。池中锦鲤游来游去,她时不时捡一块身旁的碎馒头扔入池中,看着鱼儿分而食之。
忘川让夏书带乔落回房,自己轻手轻脚走到离朱身边坐下,也捡了块馒头轻轻放进水里,引来了一小群鱼。
离朱见有人砸场子,正要扭头发作,对上忘川圆圆的小脸,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姐姐,你最近心情不好?”忘川摘几根柳条,编了顶帽子,扣在离朱头上。
离朱抬手摸摸柳叶,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扁扁嘴。“小川,荼靡和琥珀都不肯嫁给我。”
“哎?为什么?”
离朱嘴角撇了撇,用柳条抽打着池水。“荼靡说他不要跟别人论资排辈,若是嫁给我,便要被正夫压在头上作威作福。”
荼靡其实还说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只要不嫁给她做侧夫,便永远都是第一……不过这句话离朱忍了忍,没说出口。
忘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琥珀呢?”
“琥珀……他宁愿自己遭人非议,也不愿给春风侯府添麻烦。我、我拿他没办法……”
离朱顿了顿,忍不住把身边的碎馒头片一股脑扔进了池中。“为毛不嫁给我?为毛不嫁给我?把你们都喂成猪,捆了猪蹄儿直接上花轿!”
“姐姐……”忘川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凝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竟一时失了神。
那时,他是忘川河神,每日将魂魄从秋彼岸渡至春彼岸,或是摘下一簇簇忘忧草,送给孟婆熬汤。他知道有一粒佛祖遗落的青莲子住在他的身体里,混沌了数万年而神识未开。
她是冥界的风云人物,每日都有不同的人来打探她的消息,他也跟着沾了光,因为当人们谈起她来的时候,总是会把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忘川河底的青莲子。
他看着她被曼朱沙唤醒,看着她蜕变为含苞待放的青莲,看着她挨了一千刀提前开花的凌迟之苦,又看着她潜修,看着她幻化为人,看着她为情所苦,看着她自毁神形……她在他心里住了上万年,然而她却并不知晓。
“姐姐,你还有小川。”忘川定了定心神,缓缓抬头,杏核般浑圆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而柔软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看向离朱。
离朱愣了一愣,却见少年圆圆的小脸有些微红,白净细长的手指轻轻勾着自己的小指。“小川、小川愿意……”
“主子,东越政局有变!”沈秋实的声音蓦然响起,打断了忘川。
“东越?”离朱想到乔灵素还在盛氏山庄,不由心头一惊。
“当朝女帝驾崩,外戚温氏趁机宫变,杀了太女,辅佐其四岁的幺女登基。”沈秋实匆匆赶来,眼中一点精光。“主子,您前几日让老奴多贮备粮食和清水,莫非……”
离朱怔忪了片刻,才明白沈秋实话中所指。她摇摇头,笑道:“我自然没有那个本事,不然也不会让灵素去了。你知不知道东越目前形势如何?”
“目前尚无大的争端,只有温氏及其党羽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捕杀政敌。”
“我知道了。”离朱点点头,拉着忘川起身,掏出绢帕拭去他掌心沾染的泥土。“沈管家,麻烦你派可靠的人去盛氏山庄接灵素回来,陛下怕是暂时不会让我离开琼华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