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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 10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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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别哭了。”含烟紧紧抱着他,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主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可是,找了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消息……”
“相信我,春桥。”含烟微微俯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主子有贵人相助,一定平安无事。”
夜晚的须弥海巨浪滔天,海浪卷着乳白色的泡沫,重重砸在礁石峭壁上,溅起数丈高的水花。峭壁旁有一方小小的平台,平台正中坐着个女子,身上裹着柔软温暖的毛毯。
女子身旁摆放着数十盏尚未点燃的天灯,她捡起一只,含笑递给身旁的男子,再由男子点燃放飞。
忽明忽暗的天灯如繁星闪烁,偶尔隐入水汽,又从薄雾里透出光来。夜空中漂浮着稀薄的云,月亮不太明亮,星辰却很是耀眼。
男子放飞最后一盏天灯后,在女子身边坐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女子单薄的背脊直了直,随后又放松地将全身重量倚靠在他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拒绝他的触碰,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温润柔顺……罗修眉心一动,海蓝色双眸中划过一道美得惊心动魄的华光,抱着女子的手臂渐渐收紧。
他的身体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女子恬然一笑,仰头枕在他肩上,望着碎如银沙般的星空。紧接着,她又拉下他的手,掏出锦帕,神色平淡地为他擦拭着指尖残留的烟火和粉尘。
罗修几乎滞住了呼吸,目光惊愕地随着她的动作前后移动,随后他傲然一笑,低头在她顶心上轻轻一吻。“阿朱这是接受了修的情意么?”
离朱耳根一红,讪讪岔开了话题。“那个……小修,当日你是如何找到我和萦的?”
罗修知她避而不谈,却也不点破,反而盈盈笑道:“那日修去阿朱府上拜访,本想顺便接萦回府,岂料却被告知你们去了雁翅镇。修左右无事,便也追了上去。后来在树林中发现打斗的痕迹,又见了萦留下的记号,这才找到你们。”
“哎?萦留了记号,我怎么没想到要做记号?”离朱苦恼地皱眉。
罗修哑然失笑。“阿朱能留下什么做记号?衣服么?”
“呃……那萦留了什么?”
“头发。”罗修抓起她耳边的碎发,轻轻扫过自己面颊。“鲛人发质如丝,柔软且韧性十足,王族的头发更是火烧不断、入土不腐,而且颜色明显,正适合留做记号。”
离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萦也是很机灵的,不过发丝那么轻,没被风吹走,还真是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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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修忍不住浅笑出声,完美至极的脸容上一抹鄙睨众生的傲气。“难道阿朱以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我鲛国的大祭司么?萦天资异禀、悟性极高,在鲛国历史上都是难得一见的。”
“哎哎……你这么夸他,却为何从来不对他笑一笑?”离朱眨眨眼,惊讶地微张着嘴。罗修毫不客气地吻上,冰凉的舌尖直闯入她温湿的口腔。
“唔……好疼。”一声浅浅的痛吟敲碎了空气中弥漫的情潮,罗修猛然想起离朱的身子尚未痊愈,忙摊开手,扶正了她的身体。
离朱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努力平复着急速跳动的心脏。他仿佛是埋在她心里的火种,只要一点点火花,便能在刹那之间勾起天雷地火。而她明明知道他有多危险,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
“阿朱何时与修大婚?”
耳边冷不丁响起罗修天籁般的嗓音,离朱蓦然一惊,抬手挖了挖耳朵,问道:“小修刚才说什么?我大概没听清……”
罗修双眉一挑,又重复了一遍。“阿朱何时与修大婚?”
“大、大婚?”
“阿朱记性果真不好……修不是很久以前就说过,你命中注定是修的王后么?”罗修微眯起双眸,周身赫然弥漫出强硬而极具威慑力的气场。“还是说,阿朱刚才的表现……只是在捉弄修?”
“没、没……没有!”离朱咽了咽口水,拨浪鼓似的摇着头。“那个……其实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准备。”罗修双臂一弯,横抱起离朱,向寝宫的方向走去。
离朱愣一愣,指着相反的方向,喃喃道:“小修,如果我没记错,我住的院子好像在那边。”
罗修点点头,诡魅而恢弘的气息倏然散去。“阿朱当然没记错,那是鲛国王后的殿宇。不过修刚刚决定,从今日起三个月内,要全力以赴帮阿朱做好准备。”
离朱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呃……我的意思是,小修,你走错方向了。”
罗修得意洋洋地一笑。“修的意思是,阿朱,你我今后要同床共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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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寝宫时,离朱仍然处于石化状态。服侍的鲛人宫女依次拉开三道镶珠贝珊瑚石门,露出一方两丈宽、四丈长的浴池,池中泉眼正汩汩地冒着热水。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被四周墙壁上的夜明珠映照得柔和而空茫。
一双温柔的手在自己身上迅速动作,离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剥去绷带,又被光溜溜地抱进水里,才惊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洗过澡了。伤口早已结痂,一道道深褐色疤痕如蜈蚣般狰狞交错,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惨不忍睹地闭上眼睛,轻叹口气。
“会好起来的,阿朱不用担心。”
罗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冰冷的气息与温热的水汽夹杂着萦绕在耳边,离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掩耳盗铃般地抬手遮住了胸部。“那个……多谢小修,我、我自己洗澡可以的。”
罗修一愣,扶额浅笑。“阿朱还在害羞么?这几个月以来,该看的修早就看光了,该摸的也都没落下……现在才挡起来,似乎晚了一些。”
离朱脸颊一红,觉得他说的有理,便往水里缩了缩身子,讪讪放下手臂,然而随后却又蓦然睁大了眼睛,指着罗修,语无伦次道:“脱、脱……你……脱衣服……为什么?”
“修脱衣服,当然是服侍阿朱沐浴……”罗修斜瞥她一眼,纵横鄙睨的王者之气瞬间震得她屏息静声。他满意地笑笑,收敛了气场,继续悠闲自得地褪去了衣衫,举手投足之间都优雅地宛如高贵的天鹅,又魅惑得仿佛暗夜罂粟。
蓝色鲛服贴着笔挺细致的背脊滑落,半露出莹白得透明一般的肌肤。他略微抬高手臂,撩起金色的长发。发丝飞扬,在身后划出一道道黄金水纹,如阳光的碎屑透过层层树荫斜洒在肩头。
罗修缓缓转向离朱,白玉雕琢般的脸颊微微侧着,红珊瑚色的嘴唇翘起浅浅的弧度,海蓝色眼睛闪烁着宝石的光泽。他的身材比例极度完美,双肩圆润流畅,手臂修长有力,腰腹部以下的线条隐约藏在水中,在氤氲的水汽里形成令人血脉贲张的剪影。
离朱呆滞地微启着双唇,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
罗修挑挑眉,一手环住她,另一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用锦帕擦拭着她的身体。“阿朱若想吃了修,修便甘愿为阿朱烹肉拆骨……只不过此刻不行,还需要等些时日。”
“哎?为、为什么?”
“因为阿朱大病初愈,饮食须得清淡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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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蜀历嘉延十三年十月廿七,罗修照例会见群臣,离朱独自在花园中晒太阳,一面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鲛国虽然阳光和煦,西蜀却已是孟冬时节,必定万物萧条、暮景寒森,天地间一片清寒。
这三个多月,他们……一定拼了命地在寻找她。
罗潇湘和荼靡俱是七窍玲珑之人,若是在四国境内找不到她,必能想到须弥海中的鲛国。
只是纵使他们想到了,又能如何?
荼靡之前借楚江王的法器强行渡过禁制,已是元气大伤。忘川在人间时日尚短,还不能熟练控制自己的神力。乔灵素只是普通的冥使,力量有限。而白琥珀与罗潇湘都是肉体凡胎,更无法同日而语。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
只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她是身不由己,无法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长途跋涉。后来身体渐渐好转,她也几乎无时无刻不心急如焚地想要回去,可是每次望见罗修光辉璀璨的眼眸,冲到嘴边的话便又生生憋了回去。
不知道那封报平安的家书,萦有没有找机会送出去……
离朱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巨大的娑罗树树冠,长卵形的绿叶中夹杂着或白或黄的花朵,宛如一片片翻卷弥漫的云雾。
她的耳边不断回响起春桥曾经说过的话——“主子,纵使蜉蝣的生命只是短短一瞬,我也心甘情愿地陪她这一瞬!”
只可惜,她不是含烟,罗修也不是春桥。含烟可以只守着春桥一人,她府中却早已夫侍成群。而春桥只是位卑身轻的小侍从,罗修却是威慑六合八荒的天之骄子。
离朱越想越头痛,正要闭上双眼小憩,却听见一个低婉的声音在耳畔轻声唤她。“离朱姑娘,喝药了。”
“喝药?”离朱眨眨眼,探究地看着面前那未曾见过的美貌宫女。
那宫女点点头,低眉顺目地捧着一只贝碗,碗里盛着黑幽幽的汤汁。“回姑娘的话,殿下今日事忙,一时脱不开身,让奴婢服侍离朱姑娘喝药。”
离朱怔了怔,清澈的双眸凝在美貌宫女身上,片刻后,低声问道:“是谁?”
“回姑娘的话,奴婢是鲛王殿里的宫女,几日前新入宫……”
“我没问你是谁。”离朱疲倦地侧过脸,望着那一碗看上去其苦无比的药汤。“我问的是,是谁让你拿毒药来给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