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自去》笉笉

5、5

　　“小姐，静慧师傅问我，你怎么都不去了”灵儿刚从莲溪寺回来。
　　“我交代的都办好了吗？”郭思然问道
　　“恩，灵儿办事小姐放心”
　　郭思然笑道，“要得有空才行啊，冉冉一刻也离不开我”
　　“小姐，你可以带着冉冉出去走走，冉冉老是闷在家里也不好”
　　冉冉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了看郭思然和灵儿，继续玩手里的小糖人，灵儿每次出门总会给冉冉带些个小玩意。
　　也是，郭思然其实很怕出门，她害怕人们的眼光，自己是不光彩的。一个连爹丧期都没过就跟了人家的女人，害怕流言蜚语，她其实是个懦弱的人，小时候表姐到家里来，小孩子在一起，难免吵吵闹闹，她受了委屈，也总是闷声不吭，在爹爹怀里哭一场，爹问她为什么，她也只是摇头不说。与其难过，倒不如不去理会，她就不出门听不见了看不见了，也就好了。
　　“是啊，该让冉冉出去出去”
　　“对啊，下月13有中秋的庙会，到时街上肯定很热闹的，我们带冉冉去看看，到时啊……”灵儿觉得自己话多，停住了嘴
　　郭思然笑道，“好吧，到时我们带冉冉一起去！”
　　冉冉也似乎被灵儿的欢喜感染，也咯咯的笑起来“去……去去，冉冉，娘娘，姨姨”小胖手互相拍打着。

　　到底是秋天了，夜晚很凉，郭思然把窗户开出一条小缝，月亮似乎很圆，颜渭松有多久没来了，何必呢？郭思然对自己说，颜渭松只有会和那个叫茹眉司令夫人吵架时才来这的，听灵儿说，司令夫人在外面是什么新女性，还发动了好些女学生，是个新派的人。何况灵儿还说，司令在一个叫百乐门的地方有个相好……灵儿那丫头，以后得叫她改改这话痨子的毛病。

　　到了庙会那天，灵儿穿上粉色的绸布衫，湖绿色的裤子，裤脚滚了藏蓝的边。两条辫子还用郭思然给她的蕾丝带子扎起来。
　　“今天打扮的怎么这么好看？”郭思然打趣道
　　“小姐”灵儿嗲怒脸红“小姐，你穿哪件？”
　　“随便吧！”郭思然随手拿起一件黑色蕾丝暗花缎面的旗袍，外面加了件米色的开衫。头发用一根珍珠簪子简单的盘起来。
　　“小姐怎么弄多好看”灵儿看着郭思然盘头发的动作，小姐素来是自己盘头的。
　　女人听到赞美都是开心的，不管这个赞美真的假的，来自同性还是异性。“今天我们在外面吃饭吧！你叫赵妈不要准备了”
　　三人雇了两辆人力车，到了庙会，真是热闹，远远的就听见人声鼎沸了。郭思然其实是南方人，只不过跟着当兵的父亲来到了安阳，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抱着冉冉，她有点怯弱了“灵儿，好多人！”
　　“是啊，人多才热闹嘛，小姐，你看那有耍把式的”
　　灵儿护着郭思然往前走，冉冉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有些不适应，开始哭闹了。
　　“小姐，我们出去吧！冉冉好像害怕了”灵儿虽然很想在看看，但显然郭思然和冉冉都不喜欢。
　　“好吧，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小姐，去瑞福记吃你喜欢的驴打滚，好不好？”
　　郭思然实在不忍心灵儿失望，道“吃完我们就在街上逛逛吧！我看也蛮多东西的”

　　灵儿其实还是个孩子，和冉冉有着相同的兴趣，在卖灯笼的摊子前迈不动步子，给冉冉买了个小兔子宫灯，冉冉一定要自己拿着。又在捏面人的地方停了好一会。去了西式的糕点房买了糕点，居然也有卖月饼的，父亲在的时候，家里按照老家的习俗烧点糖芋艿吃，月饼到时其次的。母亲很早就不在了，郭思然没什么映像，她和父亲多少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走在马路上，和几年前完全不同了，想来颜渭松不光光是一介武夫。“小姐，你看，洋行”灵儿提着大包小包。“听说那里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种可以动的娃娃，叫什么洋娃娃啊”
　　“娃娃”冉冉不在是刚出来时紧张的样子了，这次出来让她很兴奋。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洋行
　　“掌柜的”灵儿喊道
　　“我们这可不叫掌柜的”
　　“那伙计”灵儿嘴巴很快，店员接不上嘴了“你们这有一种叫洋娃娃的吗？”
　　“噢噢，想必是给这位小姐的是吧！”郭思然抱着的冉冉
　　“先生，可不可以给我们看看”郭思然揣摩着称呼
　　“好好”店员看来人穿着也不差，拿出了一个洋娃娃“这可是刚从美利坚来的”
　　洋娃娃金色的卷发，头上系着一个蓝色的蝴蝶结，还穿着同色系的洋装，大大的眼睛是蓝色的。冉冉一看见，就放下灯笼，依依呀呀的“要要”
　　“先生，那我们就要了吧！”郭思然说道
　　“好好，夫人是个爽快人，我便宜点”
　　“谢谢”
　　“夫人要不要在看看其他的东西，我们这刚从法兰西进了点香水，口红”
　　“灵儿，你去看看，有什么自己喜欢的”郭思然说道
　　灵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姐，你给小小姐买就是了”
　　“去吧”灵儿去看的时候，郭思然坐在洋行的沙发上等，看着冉冉对刚到手的娃娃颇感兴趣，手脚真的是可以动的，连那眼珠子也可以动，就是长了个洋人样子，怪可怕的。
　　“嘀铃铃……”洋行门口的风铃响了
　　郭思然没想到事颜渭松，目光相交的时候，郭思然脸上带着刚刚看冉冉的笑意，颜渭松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显然这种笑意郭思然从没见过，原来旁边跟着位女士。
　　“啊呀呀，贵客贵客，司令，司令夫人，欢迎光临！”
　　“我们是来拿定的货的，到了吗？”司令夫人来口，那声音脆生生的，好似黄鹂般鸣翠。
　　“到了，到了，请随小的到我们经理室来过目”
　　灵儿跑到郭思然的身边，“小姐”
　　郭思然像只鸵鸟一样低下头，“灵儿，选好了吗？”
　　“哦，好了”灵儿也没想到会碰见司令。还有司令夫人。
　　“那叫车，我们回去吧！”

　　在车上，郭思然努力回想，没见过那样子的颜渭松，没穿军装，穿着西装，到像个洋行的买办。司令夫人，郭思然匆匆一瞥，是留着个短发的娇俏女子声音那么好听，想必是位可人儿。
　　“娘”冉冉看出了郭思然的走神，放下洋娃娃，用漆溜溜的眼睛望着郭思然。这是个体贴的小人儿，郭思然看着皱着小眉头的冉冉。

　　“渭松，你注意到刚洋行那对母女没？”何茹眉问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母女？”颜渭松反问道，语气有点不置可否
　　“不是母女吗？两人像的很，神态也很亲昵。特别是那个小女娃，穿着粉色的衣裳，就和她手里的娃娃那样可爱！”何茹眉看着颜渭松解释道
　　“哦，我没注意”
　　两人沉默了一阵，颜渭松开口“茹眉，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先领养一个”
　　何茹眉只是靠在颜渭松的肩头笑笑。

　　15的晚上，郭思然让下人都回家去过节了。灵儿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放上了瓜果蜜饯，月饼糕点，还在院子里点了好些个漂亮的宫灯。
　　“这么多灯笼，待会看不到月亮了”郭思然说道
　　“怎么会呢，小姐，这样在有过节的气氛嘛？”灵儿边挂灯笼边说
　　“有，有”只会发单音节的冉冉看着灵儿布置就很兴奋。步伐不稳的跟在灵儿后面
　　“你看小小姐都说了呢”
　　“她懂个什么？”郭思然苦笑着看着这两个兴奋的人，布置的热闹喜庆的院子，也遮不住它的清冷。
　　就3个人了，也没什么规矩，灵儿煮好了甜芋艿就也在桌上吃，边吃还边逗冉冉，冉冉到底是小孩子，吃了点东西开始在园里练习走路了。郭思然看着她。
　　安静，只有冉冉嘴里依依呀呀的说着什么，踢踏着小鞋子，每走一步路都脚步都很大声。灵儿吃完，撑着脑袋对着天空发呆。
　　“想什么呢？”郭思然也忘向天空
　　“小姐，你说那月亮里有没有嫦娥？”灵儿叹了口气缓缓道
　　郭思然深呼吸一下，满腔子的桂花甜香，“也许有吧！”
　　空气里凉凉桂花香，那碗没吃完的甜芋艿接了一层腻子，只有灵儿“啵，啵”嗑瓜子的声音，她给冉冉拨了一大把的瓜子仁
　　“来，小小姐，看姨姨给你剥好了”
　　冉冉看到吃的兴奋跑像灵儿，不小心摔了一跤，郭思然连忙去搀扶，冉冉并没有哭，继续朝灵儿走去。

　　一阵汽车声和灯光。灵儿和郭思然互忘了一眼，有人敲门了。
　　“谁啊？”灵儿问道，来这有汽车，只有司令，可是司令……
　　“是司令”明显是刘副官的声音
　　“灵儿，你去开门，然后抱冉冉去你房间”郭思然抱起冉冉吩咐道

　　颜渭松一身军装，“你在外面等着”他吩咐刘树东，看着院子内的布置，倒真是有过节的气氛。
　　“司令”郭思然道，灵儿马上去抱冉冉，冉冉显然对来人很有兴趣。漆溜溜的眼睛望着颜渭松。
　　“怎么都没人”颜渭松问道
　　“今天过节，我放他们回家了”郭思然使眼色让灵儿抱着冉冉快走。
　　颜渭松看灵儿要抱着那孩子走，“慢着，让我瞧瞧这孩子！”
　　郭思然陡然觉得空气凝结，灵儿也吓着不敢动了，只有小冉冉，继续看着颜渭松，看着看着，又咯咯的笑起来。
　　颜渭松走进冉冉，伸出常年摸枪的手，碰了碰冉冉那粉嫩的脸蛋，他居然不敢用力，好似一碰就会坏似的。
　　“司令，你今天怎么会来的？”郭思然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使颤抖的
　　“怎么，不能来吗？”颜渭松转过头看向郭思然反问道“这就是你过继的那孩子？”
　　“是的，是我过继的孩子，我过继我表姐的孩子”郭思然说
　　颜渭松揉了揉冉冉用丝带扎的小辫子，“下去吧”
　　灵儿显然吓的没反应过来，“灵儿，把孩子抱下去！”郭思然鼻子上除了薄薄的一层汗，冉冉换上奇怪的目光看着两人。
　　“在这赏月？”颜渭松坐下来，看着桌上的摆设
　　“只是应个景罢了！我给你泡壶茶去”郭思然显得有点局促
　　“不用，我是从兵营里回来，军中还有个团拜会，马上走的”颜渭松环视院子里的环境，这院里到时一年四季花开不断，“这桂花开的不错啊！”
　　“是金桂，我以采了些腌制起来了”郭思然到了杯茶放在颜渭松的面前
　　安静下来的夜空，笼罩着这桂花香甜的空气，过了会，颜渭松才说“我们认识快7年了吧？”
　　“8年了”
　　颜渭松从月色里回望郭思然“你父亲出事不是滴7个年头了？”
　　郭思然回了回神，“在家呆久了，日子也快算不清了”郭思然淡淡的笑了笑。
　　“你现在有个孩子作伴也好”颜渭松淡淡的说。
　　“恩，有些个甜芋艿，你吃点？”郭思然说
　　“不了，一大帮人等着我，我路过所以来看看，自己小心个些，走了”
　　郭思然没有说话，颜渭松径直走出，汽车的等亮起来，直到远去，一切又恢复了宁静。7年，其实他们一年前就见过了，只是颜渭松不记得，给自己带过路了吧！那时自己因为迷路，因为害羞，头都不敢抬。颜渭松却记得自己上门找他的那次。天意弄人吧！
　　“小姐，司令走了？”灵儿抱着冉冉过来
　　“恩”郭思然接过孩子
　　“吓死我了”灵儿拍拍胸口“司令今天怎么会过来的，当时我都吓傻了！”
　　“我先带冉冉去睡，你收拾下，也早点睡吧！”

　　隔日的早上，就有自称是洋行的人送来了一大堆的东西，都是孩子用的，冉冉看着那些个洋娃娃，西洋的图画书，兴奋的尖叫。
　　“小姐，这司令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灵儿偷偷问，郭思然摇摇头。
　　赵妈看着这场景感叹“这孩子上辈子积福啊，现实郭小姐对她如自己的孩子般，你看着司令也是。”
　　“灵儿，你差个人去问问，司令什么时候有空，请他过来吃个饭吧！”
　　“好的，小姐”
　　房里就剩下冉冉和自己了，郭思然看坐在地毯上玩耍的冉冉，“冉冉，爹爹是不是感觉到你了”郭思然心里这么说，其实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吧！知道了，只会徒增些个麻烦。
　　“小姐，司令说他今个中午就过来！”
　　“这么这么急？那你去准备准备”
　　郭思然也换了衣服，一身象牙色断面的旗袍，头发上别了个亮晶晶的精钢钻发式，花了点淡妆，这几日里她的气色本来就不错。早早的喂冉冉吃过饭，哄她睡了。郭思然坐在饭厅里安安静静的等颜渭松来。
　　显然颜渭松是匆匆赶来的，“先喝点汤吧，这是我叫赵妈特地熬的”郭思然说道
　　“好”颜渭松喝了口汤，“好久没喝赵妈熬的汤了，倒有些想了”
　　“是吗？回到我和她说，她指不定这么高兴呢！”郭思然也给自己盛了碗
　　“那你高兴吗？我来你高兴吗？”颜渭松问道
　　“我？”郭思然停了停，抬起头，很诚恳的看着颜渭松“谢谢你送来的东西”
　　“那日里看见你们在洋行，所以就叫人准备了点”颜渭松的口气有点失望
　　“还是谢谢你，那些个东西都是个稀罕物！”

　　颜渭松喝了盏茶才走，郭思然送走颜渭松，觉得自己很累，到房里看冉冉，看着看着自己也睡着了。期间那个美妙却不真实的梦境一直缠着她，她，冉冉，颜渭松，好似一家人般，在第一次见颜渭松的院子里嘻嘻，笑声不断，颜渭松抱着冉冉跑在前面，郭思然去追，可是怎么也追不到，直到前面白茫茫的一片，她使劲的喊，使劲的追，直到到冉冉现实里的哭声把她叫醒了。

　　郭思然晚上睡的不是很好，自从父亲出了事后就那样，每到这时，她就靠绣花来打发时间，一盏煤油灯就够了，她不怕安静，只是能够沉静在一件事里是很幸福的。她给冉冉绣了很多东西……
　　那个没缘的孩子去了之后，郭思然整日里也就靠绣花打发，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她先完成了绣了一半的肚兜，在后来被子，鞋帽……当灵儿拉着她去睡觉的时候，她就会呆呆坐在床上也不闭眼，仿佛对睡觉产生了恐惧，睡着了会发生什么呢？
　　知道颜渭松来了，他把那绣花架踢坏了，拉起纸片一样的郭思然，“郭思然，你作践自己吧！”
　　后来的一阵，颜渭松经常来，带她出去散心，出去吃饭，去看西洋电影，去舞厅跳舞。
　　一个军官太太对郭思然说，“郭小姐，我们都是女人，我长着多吃了点盐，自称个姐姐。妹子，女人不就涂个依靠吗？”
　　依靠？是啊，自己在这世上是个无亲无故的人了，自己太贪心了，那年的春花灿烂里郭思然就开始贪心了，贪图那份情爱。殊不知这贪念开始了一切的罪恶。自己以为有了孩子，两人的血脉相连就会产生感情了。自己的又一次贪心，所以害了一个生命，其实是自己杀死了那个孩子，只能怪其他人呢？

　　“小姐，你有心事吗？”灵儿迷迷糊糊的进来
　　“没什么，我随便绣点东西，不然手要生的，白天又没时间”郭思然知道灵儿看见自己晚上绣花就会担心。
　　“真的？那灵儿陪你”灵儿找了张凳子坐下
　　“你去休息吧，我马上就好”
　　“那我看你睡着再走”灵儿倔强的道
　　郭思然苦笑，上床亲了亲好梦的冉冉，一片的奶香，“好了，灵儿我睡了，你去休息吧！”

　　秋风渐弱，寒意袭来，尽管郭思然百般呵护，可是冉冉还是病了，大夫来瞧过几回，还是不见好转，看着本来粉嫩圆润的脸蛋有了尖尖的下巴了，郭思然心疼的要命，恨不得自己替冉冉生病。
　　“大夫，怎么样了？”郭思然急切的问道
　　“哎，小姐这情况……”大夫为难“不如去西医那看看，那西医见效快！”
　　“是吗？”郭思然看到一丝希望。“那我们马上去，谢谢大夫！”

　　西医给郭思然留下的只是无止尽的痛苦，自从那次后，她再也没进来过了。挂了号，在外面等着，周围人来人往，咳嗽声不断，不知何时才能轮到自己，同来的赵妈说“郭小姐，你在这等着，人多吵杂，不如你先去找司令吧！让他安排，也许能快些瞧到大夫！”
　　郭思然看着在自己怀里蔫蔫的冉冉“灵儿，你替我去一趟，你先去找刘副官，尽量不要惊动司令，知道吗？”
　　“恩，我马上去”灵儿把东西交给赵妈就走了。
　　不一会儿，就灵儿就和一个人来了，说是刘副官派来的。马上把他们带到了楼上的病房，也来了医生，说冉冉感了肺炎，打了针。冉冉哭闹着不配合，郭思然只能抱住冉冉的头，不让她看见那尖尖的针头，她何尝不比冉冉害怕呢？
　　“这位是？”冉冉哭累到睡着了，郭思然才想起来人，便问道
　　“哦，郭小姐叫我小陆就好了”
　　“哦，陆先生谢谢你”
　　“郭小姐客气，这是分内的事。”
　　“还是麻烦你了，我不希望惊动司令”郭思然道

　　西医的见效果真是很快的，冉冉恢复的很快，这层病房，似乎是不对外开放的，总是很安静。冉冉吃药打针时还是会哭闹，但平素里确实乖巧的惹人疼，几个小护士很喜欢她，作为母亲的郭思然心里感到很骄傲的。
　　这日里，阳光照进病房，郭思然把冉冉抱到地毯上，晒晒阳光，赵妈和灵儿回去弄饭和拿换洗衣服了。郭思然一个人看着冉冉，冉冉一个玩着颜渭松送来的洋娃娃。郭思然想去一下洗手间，不想惊动那些个护士，何况洗手间就在病房，就说“冉冉乖，不要动，娘去去就来”
　　冉冉在阳光里朝郭思然笑笑，含糊不清的说“冉冉乖~”
　　冉冉玩着，小胖腿一动不小心打到了旁边的皮球。冉冉看着滚动的小皮球，要到门外啦！站起来摇摇摆摆的去想去追那个球。

　　走廊上何茹眉刚知道这个兴奋的消息，看见一个小女孩摇摆着小跑追着个球，好可爱，想来自己的孩子……小女孩捡到皮球了，奈何小手拿不住，又滚到地上，朝楼底方向滚去。太危险，何茹眉快步想去制止。
　　“冉冉”郭思然跑出房门大喊
　　何茹眉和冉冉都超郭思然看去，拿球滚到了何茹眉的脚底下……

　　郭思然心悸的毛病又来了，何茹眉不小心踩到了那个球，摔倒了。她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很多医生护士都看见了，司令夫人为了一个女娃娃摔倒，冉冉紧着眉头看着郭思然，郭思然勉强的对冉冉笑了笑。
　　“小姐，我们要不要先回家？”灵儿问道，郭思然断断续续词不达意的对灵儿说了那些个话，灵儿就出去问了问那些个护士，说是司令夫人怀孕了，刚知道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外面噔噔的脚步声没有断过，郭思然忐忑的呆在房里，孩子一定要保住啊！不然的话……郭思然不敢往下想了。
　　“砰”
　　郭思然猛的从床边上站起来，从没见过如此的颜渭松，以往的他虽说强势但却有着股淡定的劲儿。但是现在的他，眼睛充血，额上的青筋浮现。
　　颜渭松深吸口气，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郭思然瑟瑟发抖，灵儿知趣的抱着冉冉，躲在了郭思然身后，郭思然眼睛看着颜渭松，身子也无处可退了。空气骤然间的减少。
　　颜渭松如优雅的豹子，慢慢的走向郭思然，冉冉也吓坏了，躲在灵儿的怀里。
　　“你是故意的？”颜渭松的声音不大，却咬牙切齿。
　　郭思然一时无语，毕竟是自己没看好孩子在先，“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颜渭松的声音陡然增大，冉冉“哇”的被吓哭了。
　　郭思然还没被吓的回过神，冉冉就被颜渭松拎了过去，举在了半空中。

　　“不要，司令你快放孩子下来”郭思然抓着颜渭松的手臂，“司令求你，放下来啊！”郭思然几近哀求。
　　颜渭松的深呼吸想要抑制身体的颤抖，自己的心居然隐隐的抽动，为了这个女娃的哭声？耳边是一个女人的苦求。
　　郭思然跪在颜渭松的脚边，手抱住冉冉不断踢打的脚，想让危险降到最低。
　　“司令，夫人醒了”颜渭松松手的瞬间，郭思然的心脏好似停止了跳动，鼻子嘴巴尽可能的多吸着空气，直到冉冉软软的身体安全的到自己的怀里。

　　冉冉被一吓，好转的病情开始反复了，他们也被软禁在房间里。直到有一天有人来，要带走冉冉。
　　郭思然从来不是一个强悍的人，甚至有点懦弱，但是当了母亲的她，用尽各种办法报复自己的孩子，她把一个饭碗敲碎后剩下的瓷片握在手里，逼退了所有人。灵儿抱着冉冉，捂着他的眼睛和耳朵。
　　颜渭松从管家口中知道后，亲自来了医院，刚开门就看见郭思然举着一个东西站了起来。
　　“跟我出来”颜渭松的口气不置可否
　　“不，我不出去”郭思然很害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要到了极限。
　　“出来”颜渭松掉头
　　“我不”郭思然眼前出现了幻觉，就好像那次一样，两人争执……
　　“你他妈信不信我毙了她？”颜渭松拔枪，走过去，对着灵儿怀里的冉冉看着郭思然的动作一气呵成。
　　郭思然我这枪口，对准自己，眼泪滴答滴答的下来“你要杀她，先杀了我！”空气好似都没有了，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灵儿只是闭着眼死死的抱住冉冉，小姐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她只要死死的抱着冉冉，捂着她的眼睛和耳朵。
　　“你以为我不敢？”颜渭松的枪口对着郭思然，声音里面尽是愤怒
　　僵持……
　　颜渭松放下枪“来人，把孩子抱走”
　　“不可以”郭思然的哑到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可以？”颜渭松捏住了郭思然的下巴“来人”
　　“不可以，我不会让人带走冉冉的”郭思然看着颜渭松
　　“好，那我现在就毙了她”颜渭松手里的强又要举起来，此时精力和体力耗尽的郭思然，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的了，握住颜渭松的手，“不要，不要，她是你的孩子，不要”郭思然说的很轻。
　　“哈，郭思然，你的谎话倒是一套一套的啊？来人！”
　　“不，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冉冉是你的亲骨肉啊”郭思然再也抑制不了这个情绪，再也没法抑制这个秘密。

　　颜渭松显然并不能消化这个消息，那个孩子是自己的？联想郭思然去江州的大半年时间。他猛吸了口烟，杯子空了，连酒瓶也空了。郭思然居然会有自己的孩子，还这么大了，可是自己和茹眉的孩子，却因为那个孩子没了。伸出左手，用颀长的食指和拇指按压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
　　“司令，我派人去查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郭思然出院后没有回到家，而是住进了司令府的老宅的一个偏院，不知是否是巧合，那里就是她第一次见颜渭松的地方，她也没有见过颜渭松，只要自己和冉冉在一起，只要冉冉安全，她真的别无所求了。

　　颜渭松收到探子消息后，来到别院。冉冉记得那个把自己拎起来的恐怖人，颜渭松一来，就躲到郭思然怀里，小小的身体开始发抖，郭思然哄到“冉冉乖”也希望自己也能够不害怕。
　　“叫你丫鬟抱下去，我们谈谈”颜渭松点起一根烟
　　郭思然让灵儿抱走冉冉，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在裙锯下时隐时现的鞋子，颜渭松一根接一个的抽烟，速度越来越快，往往没抽几口，就按灭在烟缸里。“你有什么要说的”显然颜渭松很压抑自己的脾气
　　“如果可以有什么办法可以补偿司令夫人，只要不伤害冉冉，我都可以”郭思然道
　　“你怎么补偿？”颜渭松抓住郭思然，咬牙切齿眼里布满血丝，郭思然不用看也知道颜渭松的表情，肩膀的疼痛也会告诉她。
　　“我知道那种滋味，所以我会尽力补偿的”
　　“看着我”颜渭松的声音很低“你是不是故意的？”
　　郭思然没有抬头，故意？世上就是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她缓缓的开口“司令，冉冉的来到也是个意外，先开始的时候我有想过孩子可以……”郭思然停了很久，深呼吸开口“我只是没办法伤害一个孩子，所以我回到江州，我以为这样……”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颜渭松放开郭思然，“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个孩子多久了？”语气尽是无奈失望。
　　“我只求冉冉的平安，其他的，我真的无所谓了。”也只能无所谓了。

　　郭思然抱着冉冉在那个抄手走廊上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晒得人懒懒的不想动，腊梅寒烈芬芳。灵儿按小姐的吩咐回家去拿些个东西。贪图个进路，灵儿就从新宅的门口入了司令府，新的司令府是西式的洋房，司令夫人就住在那里。
　　“茹眉，对不起”
　　灵儿听到声音，起疑，茹眉不是司令夫人吗？她蹑手蹑脚的朝声音方向走去，“啊”灵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刘副官。
　　“不要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嘤嘤的哭声
　　灵儿急忙奔回到别院。

　　“小姐”灵儿急忙的跑回来
　　“急什么，看你喘的”郭思然到了杯水递过去“东西都拿齐了吗”
　　灵儿关好门窗，喘完气，说了经过，“灵儿，不能胡说八道”郭思然呵斥
　　“没有，小姐，灵儿亲耳听到的”
　　“那是你听错了，记住了”郭思然严肃道

　　“是你自己说的，什么都愿意”颜渭松冷冷的道。
　　郭思然因为出来的急，头发有点乱，一缕调皮的头发就跑到脸颊上，她自己的自己说过只要不伤害冉冉，自己什么都可以的。的确是自己那么说的，现在颜渭松要带走冉冉，司令夫人要抚养冉冉，她还能说什么。她是不情愿，不甘心。来人要抱走冉冉，她死活不肯，找到颜渭松，他的态度冷然，决绝。
　　郭思然觉得上天对她是不公平的，当何茹眉失去一个孩子的时候，用她的孩子来拟补。“你们会好好的待冉冉的吧？”郭思然全然没有了刚刚质问颜渭松的勇气。
　　“我和茹眉是会是一对称职的父母，教育好我们的孩子。”
　　郭思然用了很久，压住了喉头的腥甜，“哦”停了很久，抬起头“可不可以晚上再走，冉冉睡觉……我再陪她……晚上她睡着后再走，好不好？”郭思然显然的语无论次是没有组织好语言。
　　颜渭松并看向窗外，并没有说话，静静的抽着一根烟，如果不是此情此景，郭思然会认为那是一幅画的。可是却不是。

　　郭思然回去没多久，就有一个健朗的中年妇人来了，她抱着冉冉，“让灵儿收拾一下东西吧！”
　　“不用，夫人准备的东西都是新的，什么都有。”妇人回答的很干脆。
　　郭思然没有了言语，对着冉冉说“娘要和灵姨姨去给冉冉买娃娃，冉冉先和这位婆婆去玩，好不好？”
　　“娃娃？”冉冉皱着眉看着郭思然，一会又笑出来“好，冉冉乖，娘去~”
　　郭思然忍着鼻子里的那股子酸气，亲了亲冉冉眼泪落到了冉冉衣服上，闭了好久的眼睛，笑着对冉冉说，“冉冉以后都要乖乖的。”郭思然知道自己笑得很难看。

　　郭思然坐在屋里，保持了一个姿势不知道多久，屋里好似还有冉冉的声音，她奶声奶气的叫自己，撒娇，哭闹，嬉戏……
　　“小姐，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灵儿说完，自己抽抽搭搭起来。郭思然看着门外天色渐渐的变暗，就只是门外的那一片景色，知道完全暗了。起身，却摔倒。
　　“小姐”灵儿叫道
　　“没什么，腿麻了”郭思然道

　　冉冉刚到这里是很开心的，哇居然有这么多好玩的，好多娃娃哦~不过娘也去买了。还有个漂亮的姨姨陪自己玩呢！但到了天黑就不行了，娘怎么还不来，灵姨姨呢？冉冉开始哭闹不止，何茹眉先开始以为孩子适应了自己，但现在看来自己怎么哄也哄不住。
　　“怎么了”颜渭松也进来
　　“小安琪哄不住”安琪是冉冉的新名字，何茹眉起的。颜渭松看着被何茹眉抱在怀里的孩子，第一次见这孩子的时候，也觉的熟悉，没想到被郭思然骗了，说来着孩子是长的像郭思然的多？还是自己多？摸摸孩子的头发，“叫奶妈来吧，你别累着。”
　　“不用，我哄哄她，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茹眉，对不起”
　　何茹眉用食指点住了颜渭松的嘴唇，摇了摇头。
　　冉冉哭闹了一个晚上，用哭哑了的喉咙喊“娘”

　　夜空寂静，郭思然躺在床上“灵儿，我是不是错了？”
　　“小姐，你不要想了，总会在见到冉冉的，你也总归是她的娘亲”
　　……

　　郭思然真的成了一只笼中的鸟，每日里有人送饭菜到别院，灵儿和自己都不能出去，不大的院子里就只有她和灵儿两个人。也许外面也是这幅景象吧！这别院的海棠开得盛，连头顶的那篇天也似乎变得好似粉红了，郭思然想起教她识字的先生很喜欢海棠，经常说猩红鹦绿极天巧，叠萼重跗眩朝日。也许当年就是被这海棠吸引到这里的。看见了海棠树下的颜渭松。
　　在抄手走廊上往往一坐一天的郭思然，多少有点让人无心不忍的意味，冉冉不身边，灵儿四处打听，和守门的套关系，总算知道，司令和夫人对冉冉是不错的，也算是个安慰，到时小姐，恐怕这样下去要是出毛病的。
　　“小姐，我们回屋里去吧！”灵儿想去搀扶郭思然“灵儿帮你劈线，我们把这满园的海棠春色留住，好不好”
　　郭思然时常想，也许自己不见颜渭松就不会有那么多错误了，她会安分的嫁人生子，不求举案齐眉，但也有夫妻想处的快乐。但是没有那么多如果的。

　　冉冉是个心思敏灵的小人儿，她许久见不到娘，只依赖起颜渭松来，每天晚上见不到颜渭松绝不睡觉，对何茹眉的态度是不理不睬。
　　半夜醒来看见颜渭松不再，冉冉哭了起来，颜渭松穿着睡衣起来，让冉冉睡在自己的肩头，想来自己也会有英雄气短的一天，颜渭松看着趴在自己肩膀抽泣的冉冉，“好了，冉冉，不哭”冉冉对自己的新名字抱唾弃的态度，每当有人叫她安琪儿，她都会很生气的纠正“冉冉，冉冉”眼睛瞪的圆圆，颜渭松抱着冉冉在卧室里踱步，“冉冉是不是一定要抱着爸爸睡啊，爸爸又肌肉，是不是很舒服？”想到自己对她起过的心思，颜渭松庆幸自己没有……
　　站在门外的何茹眉看到这一幕，慢慢的退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这样一个温润的春夜，育出了多少个不眠不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