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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

  •   新房里,两盏红烛静静燃烧着,息嫱静静地坐着,头上的红纱已经自己取下来了,因为新郎忽然不见了,谁也不知道是在何时丢了新郎,虽然轿夫们一口认定抬三王子的那顶轿从出发到回来,其间都没出过任何状况。
      那名曾被打晕的吹打手也找到了,他的供词翻来覆去都是这样一番话——“在快行到华雁道时,我突然尿急,然后我就奔到了旁边的树林里,然后我后脑勺上就莫名其妙地着了一下,然后我就晕了”,验伤的九门衙卫也只从他的后脑勺上得出袭击的人用的是拳头或软兵器之类的东西的结论,而天落城虽出动了大批捕卫,对整座城池展开了地毯式搜索,新郎依然还是没找到。
      这样的局面,让整个王宫的气氛变得顿时紧张起来,而唯一的例外,便是让息嫱反而觉得很安心。
      ——不用在今晚面对那个人,多好啊。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打梧桐的声音一声声传入她的耳中来。
      她的脑中这刻里闪过那个始终微笑的身影,似乎在她无数次的任性行动里,那个身影一直都陪在她身侧,只是很多次,粗心的她都没有注意到,而以后,或许就只能在记忆里想起那个人了吧?
      正在她心绪如海的时候,新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沉毅冷卓的人走了进来。
      息嫱心里跳了好大一跳,然后才发觉来的并不是新郎,但她脸上的惊诧依然没消退:“你?”
      商无袭沉声道:“对,是我。”
      “你不觉得自己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这刻里自己出现在了该出现的地方。”
      商无袭说这话时,五指忽然一幻,向息嫱身上招呼去。
      他这五指,忽然就像五杆枪,五杆幻影枪。
      枪势凌厉快疾,息嫱身形刚拔起时,枪尖已经扫上了她的右肋。
      她身子在空中生生横移半尺,反手一扬,五道紫光逼向商无袭前胸。
      只是一瞬间,息嫱看到五道紫光全没入了商无袭身体之内。
      她心里一怔,完全没想到会这般轻易得手,而她的身子也在她的一怔里忽然一木,整个人从空中摔了下来。
      一双手接住了她,商无袭一把将她放在了床头上,缓缓道:“你其实应该从我的枪叫‘幻影枪’里,联想到我的人也是能‘幻影’的。”
      心中这刻里有三分泄气自己更十分恼怒他人的息嫱正欲张口,哑穴上跟着一麻,整个人只能闭口无言了。
      商无袭拍了拍手,两宫服侍女忽然推门走了进来,一名宫女的手中捧着一个荷花纹的檀木盒子。
      两宫女朝商无袭敛衽一礼后,一宫女便站在了门侧,捧着檀木盒的宫女走到了床头,将那檀木盒放在了床头几上,打开来,从中取出一张薄如片纸样的东西来。
      息嫱瞟眼看去,是一张薄薄的制作精良的面具,她刚想抗拒时,那侍女已动作如水泄地般地将那张面具极其妥贴地敷在了她脸上。
      细致的整理工作不过片刻间便完成了,商无袭踱到房子的里间,这边里侍女已经为躺在床上的人重新换了衣裳,亦是宫女的服饰。
      “禀大王子,奴婢等办完了。”宫女走到商无袭面前,屈膝说道。
      商无袭点点头,瞟眼示意下,两侍女扶起息嫱,打开门来,扶着改扮的息嫱走出了这红烛照照的新房。
      室外月色清冷,缺月挂疏桐,商无袭等人转转折折不知多少弯之后,又在某个小室里为息嫱换了一身冼衣娘的衣服,然后侍女们退下,商无袭一人带着息嫱,从一侧角门走出了天落王宫。
      在天落王城远远抛在身后后,商无袭解开了息嫱的定身术及哑穴,重新获得行动力的息嫱并没恼怒成怒,只是平静问了句:“我们去哪?”
      商无袭没有答话。
      她也就不再问,也不跑,只是跟在商无袭身后一直走下去,她渐次发现他们去的是郊外,渐次地,那些路径有了熟悉的感觉。
      “到了。”
      商无袭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狐狸祠已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息嫱本有诸多疑问,这刻里依然不言不语。
      她跟着商无袭走了进去。
      祠里依然跟上次一样灰尘积满,倒塌的梁木交错纵横,蛛丝儿结满雕梁,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走得很大胆,因为走在她前面的商无袭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深刻脚印。
      到那小佛像前时,商无袭将其轻轻一旋,只听缓慢的转动声后,佛像后面那昔日的石阶又呈现在了她眼前。
      商无袭首先探身下去,息嫱跟着探了下去。
      她本担心首先迎接他们的,会是一块厚重的封石,但没有。
      石阶延展,商无袭在前面走得很稳健,只见黑色的甬道里,那不知用何材料筑成的墙壁依然反衬着星星点点的光,甬道尽头,那扇厚重的门也依然矗在那里。
      商无袭上前,幻影枪一闪之间,将门上的旋钮向左旋了三转,向右旋转了九转。
      这手法虽没云水月那般华丽,可效果却是等同的。
      石门如上次般地缓缓推开了,商无袭走了进去,在商无袭的脚即将跨过那门时,息嫱看到他忽然有了一个小动作,他用脚将最靠门侧的那块地板叩了一下,因他这一小动作,在他们走过门后,甬道尽头没有响起“轰”的响声,那块厚实的封石没有落下来。
      “你对这里很熟悉?”息嫱开口道。
      “任何人第三次来到这里,都会很熟悉的。”商无袭道。
      “你来过这里三次?”
      “第一次是跟随你们而来,第二次是送某一样东西而来,这次是第三次。”
      息嫱本想问问商无袭说的某样东西是什么,可她已经发现自己不用问了,因为在她眼前呈现的那旖旎卧室里,那本应该空无一物的绣花樽几上,此刻正坐着一个缚如蚕茧般的人,他的头低垂着,使人看不到他的脸。
      商无袭忽然走上前去,将那人的头抬了起来。
      在商无袭将那人的头支起时,息嫱心里忽然冷冷地打了个激灵。
      那个人的眼晴,嘲笑而空洞,带着种莫大的大欢喜,仰望着头顶的广大苍穹,就仿佛湿毗奴殿里那些永世禁锢的灵魂一朝堕入红莲狱火的酣畅模样。
      那是死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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