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手》墨赭

15、十五

　　第二日晚。
　　商无袭今晚准备提审轫曦、息嫱两人。
　　晚饭的时候，轫曦又看到了那个小个子差役，小差役照例地提着攒盒，只是例外地他这次没有肩膀一耸一耸，因为他的双手上平举了四个攒盒，在背上又系了两个，然后头顶上还顶了一个。
　　他依次将攒盒里的饭菜放在了不同的牢房里。
　　轫曦看到，这次每个牢房里得的饭菜都相同，都是一盘青菜，一盘萝卜，一碗糙米饭。
　　经过他的牢房的时候，轫曦本期望他会有点表示的，不过，小差役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一样不少也一样不多地将三样东西递到了他牢里，然后他用肩上搭着的一块毛巾抹了抹手上的油渍，恢复起肩膀耸动的姿势走开，在所有饭送完后，小差役没有急着走，他一屁股坐到了牢门口的一张长凳上，同那些衙役们闲嗑牙起来。
　　轫曦倾耳听去，发现他的话音非常地道，且即使谈不上粗声粗气，也还是挺男人的。
　　轫曦一时都有些疑心那并不是殷芙芙了。
　　再过片时，便有一个小头目似的人来到牢门口上，向几名衙役吩咐一句后，四名衙役走了过来，分别打开了关押轫曦和息嫱牢房的牢门，将两人押了出来。
　　看来提审的时间到了。
　　走过牢房的过道，走过签押房，走过问讯室，轫曦本期望有点什么事情发生的，然而一直没有，然后他们就站到了提审室。
　　这是一间很空旷的房屋，东西两壁向外凸出三寸的一人高的木椽上，各摆了十六盏油灯，照得房间里明亮如昼。
　　商无袭整个人却偏偏隐在这座房间里唯一照不到的暗角里，以至于轫曦、息嫱刚进到这间房间时，并没有发现他。
　　不过这只是一瞬的事，一瞬后，轫曦、息嫱便发现了自己犯的这个错误。
　　“息天隐曾救过你的命？”商无袭在阴影中问向轫曦。
　　“对。”轫曦回答。
　　“那一年你为鹞月追杀受伤，性命悬于一线，这时是息天隐出现救了你？”
　　“对。”
　　“你在息府效力已有五年？”
　　“对。”
　　商无袭转向息嫱：“我知道你除了息家大小姐的身份外，还有一个外号叫‘红拂女’，可对？”
　　息嫱不答，可心里的震惊还是有一点点反映在了脸上，事实上，除了轫曦外，连她父亲息天隐也不知道红拂女便是自己的女儿。
　　“我可能比你想象的知道得多，比如，曾经不下三次，你以红拂女行事时，若非轫曦暗中相助，你可能已经死了。”
　　息嫱不语，她知道他是对的。
　　“你也曾不下五次在事后留下痕迹，结果也是轫曦在背后帮你清理的。”
　　息嫱抬眼望向商无袭：“你还知道什么？”
　　商无袭亦回望向息嫱，缓缓道：“我还知道，东方皋不可能是你杀的。”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么？”
　　“理由很简单，一个杀人凶手不会第二次出现在凶杀现场，除非他脑袋里想的东西跟一般人不一样，但你的脑袋生得很正常，所以那天即使我看到你的脸，也不会认为你是杀人凶手。”
　　“但你却要古曙三天后为其弟收尸，这其间怕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我那样做，只是想知道东方皋是不是有可能是被古曙杀的。”
　　他这话一出，息嫱还来不及惊讶，轫曦已接着问道：“结果呢？”
　　“结果我发现，古曙在那三天里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布置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也就是后来古曙领你们去看的那间。”
　　听到这话的轫曦看向商无袭道：“这样说来，他倒确实很可能便是杀了东方皋的人。”
　　“对。”
　　“那古曙呢，你认为他是我们杀的么？”
　　“你们进过天水阁，或许听殷徙履讲起过天刑者和夜羽的事？”商无袭忽然转变话题道。
　　“殷徙履确实说过这样的两个组织，你这样问，意思可是说东方皋、古曙的事牵涉到这两个组织？”
　　“对，事实上萧湖、云水天、常白鹤都是这案件中的一环，我们刑部一直有一份最秘档案，记载的便是天刑者和夜羽的事，侦破这两个组织也一直是每代刑部侍郎的最高职责，不过数百年下来，我们对这两个组织依然知之甚少。”
　　“那这次的事件你们又知道了多少？”
　　“我在数月前曾通过秘密途径得到一个消息，天刑者即将对夜羽展开一次清剿活动。”
　　“这么说，萧湖、云水天等人的死，便是因为这一清剿活动？”
　　“对，只是我还不知道幕后操控的那双手，我也不能确定萧湖、云水天等人中谁是天刑者，谁是夜羽。”
　　息嫱忽然开口道：“天刑者惩恶扬善，自为正，夜羽以杀人为业，自是邪，据此推论，便不一清二白了，萧湖、云水月、东方皋、常白鹤等人，残狠嗜杀，自是夜羽的人了，古曙仁义之名动于天落，必是天刑者无疑了。”
　　听到这话的商无袭难得地换了一种笑意：“世事若如息姑娘眼中这样分明，那很多事就简单多了。”
　　“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我只是觉得姑娘也很有做一名天刑者的潜力。”
　　轫曦忽然道：“既然你说关于天刑者和夜羽的事是你们刑部的最高机密，却为何吐露于我们？”
　　“因为——”商无袭这话还未说完时，石室的门忽然“吱”地一声推开了，一个小个子差役忽然就出现在了门口，就在他现身的一刻，石室中中所有的油灯忽然同一时间灭掉，整个房间陡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猝变突然发生时，商无袭已经向轫曦、息嫱方才站立的方位出手，而轫曦和息嫱在进入牢门的那刻全身经脉便封闭了，这刻里自是毫无动手能力。
　　但商无袭出手之后，却发现原来站着轫曦和息嫱的地方空空如也。
　　让人有些不解的是，商无袭一出手之后，便伫在原地再无动作。
　　外面的衙役不过片刻间便汹涌涌进了石室，灯光重新照亮了这间石室，只见五六个衙役将那个刚才出现在门口的小差役制伏在地，而轫曦和息嫱却是连影子都不见了。
　　“我是咕嘟啊。”小差役扭屁股地叫唤。
　　一衙役向商无袭道：“大人，昨天我曾报告过你，这咕嘟往牢里送饭时，便有些不对，我问了他几句话，他一说就露谄了，这是个绝对的冒牌货，这会儿他又出现在这，十成便是他帮忙劫持了人犯。”
　　“昨天那个是假的，今儿这个可是真的了。”商无袭沉寂地开口道。
　　衙役愣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不信他是真的话，不妨把他的脸扯下来。”
　　那衙役听得这话，果然去扯咕嘟的脸，这一扯之下，咕嘟杀猪般地叫起来了。
　　“真是你小子，你小子吃了豹子胆，敢闯提审室，你要不老老实实地回话，我黑头头一个剥了你的皮。”
　　咕嘟一脸苦恼地望向商无袭：“大人——”
　　商无袭淡淡说道：“是我吩咐他的。”
　　那衙役又是一怔，愣愣望向商无袭：“大人，这怎么回事？”
　　“那个劫牢的小姑娘心眼不多，我只好帮她一把，给她制造点机会。”
　　“这样说，大人是刻意——”
　　“对，放线钓鱼，这两个人很可能能牵出那只这一连串凶杀案的幕后黑手来，我已经派人盯他们的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