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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琴声与龙九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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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跟南宫炤提了收他为徒的事。”
“他还能继续修炼?”
拥有天生灵气的人从出生起便可开始修炼,既不需要灵器也不需要灵兽,现在的南宫炤失了法术,没了灵气,剩下的不过是一具天赋极高的躯体。
“若是他心性够坚强,倒也并非毫无办法。”
对此,清木并不是很赞同,一方面清九现在处于修炼最盛的阶段,专心修炼才是他现在真正该做的事。
清木刚想说什么,清九比了个手势制止他出声。清木连忙收了息,若有若无的琴声悠悠扬扬的传来,如歌如泣,温婉祥和,若是平日里清九一定会慨叹一声好琴艺。
但此刻,眼看着月亮刚出现不过片刻,怎的这琴声就出现了?
不仅如此,先不说琴声不似来自南宫炤院内,反倒是这四面八方的琴声,还以为有谁在空中弹奏。
“你先去南宫炤那里看看,应当是如我们所猜测的一般。”虽然现在这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但起码有些东西是可以确定的。
清九听他的翻了墙,没想到这一整天的,光翻这面墙便翻了三次。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清九施了术法,一滴水珠自清九掌间脱离,慢慢悠悠的从窗的缝隙中进入,这般清九便能通过它去感知屋内的情况。
水珠轻而易举便找到了屋内那把玉琴,那灵气充足,想不注意也难,不过只能感知到它充沛的灵气,具体呈现什么景象,清九还得亲眼见过。
清九收了呼吸,在窗子上留了缝,那琴便留在南宫炤床的内侧,这个视角足够看清那架琴,依然是通体的玉,碧色的琴身仿佛散发着寒光,只是这次清九没有在琴身上看到那条若隐若现的龙形。
想看的更细致些,清九单手捏诀,指尖冒出一团蓝色的火苗,丢进屋内,屋内并没有亮堂起来,只有火苗周围有了亮光。
火苗停留在琴的上方,果真,上方已然没了那条若隐若现的龙形。
清九双手一握,火苗即刻散去。
按照清木的猜测,琴内应当是龙之九子的老大囚牛。
传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它们诞生于万年前,与神共存,而它们也早已随着时间而消逝,如今出现在人界,简直匪夷所思。
南宫炤的琴恐怕也并非人界的凡物,否则难以承受强大如斯的龙息,至于是什么琴,还有待考究。
“清九,快来。”
是清木的传声入耳,少见清木如此急切,清九不敢多想,赶紧寻着他的方向而去。
清九从小便住在了无名山上,见过太多的牛鬼蛇神,一心奔着人界的凡事而来,想看看这人界如何的盛景,却不曾想过,竟有一天会在人界看到这般奇景。
本该是漆黑的夜晚,唯月光与点点星光照耀,此刻的南宫府内,仿佛是青天白日一般,整个府内包裹着光。府内的人行色匆匆,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影响到,但定睛一瞧,无一人发现府内的光亮,倒是一个个在嫌弃着晚上扰人清梦的琴声。
清木站在屋檐下无从入手,方才已朝着那光源处施以攻击,只是这术法完全穿了过去,只留下散落一地的水花,还有人奇怪怎的平白无故下起雨来。
“清木!”清九匆匆赶来,远了倒也还好,走近了些,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压制的他难以运气,“这就是龙之子吗?”
“应当没错。”
“奇也怪哉,我方才在南宫炤那里,竟是一点也没有看见这光。”若非清木叫他,他完全不知道这边已然变成了这般状况。
“不仅是光,这琴声也有些问题,先想办法让他停下。”清木对自己几千年修炼的术法相当自信,然刚才打出去的那一下,它竟没有办法收回,接触到那一团光的时候,瞬间散了灵气,如普通的雨水般落回地面。
琴声之怪,起初清九还未曾发现,却在运功之时,体内灵气的流失意识到了什么。远者,以琴声吸灵,近者,以青光纳气,好家伙,还真是半点对付的办法都没有。
“可这龙之子,应当是神兽不是?怎的跟那些个邪物一般。”
清木眉眼微垂,叹道,“这便是本能吧,无论是人,亦或是神。”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往外跑,原本是被扰的烦躁,服侍主子的被主子赶出来寻办法,在休息的咒骂嚷嚷着这恼人的琴声,原这也还好,顶多也不过是吵些,只是忽的有人掉进了湖里,掀起一滩的湖水,有人扶着房柱子开始干呕。
琴声开始变了……
“我上去会会。”话音刚落,清九已然上了空中,悬于半空,一双雪白的羽翼自后背展开,向着两边扑扇着。
清木一边感叹清九对羽翼的掌控越发的自如,一边观察四周,绕是看不见这光,也应当有人注意到清九,而他们竟是一副完全不知道清九在此处一般,方才也是这般。
他们这里,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一般,清木担心道,“清九,小心些!”
清九一颗少年心性,全然不怕这些所以然的东西,越是探到了这核心部分,越发的对这件事的因果关系感到好奇。
凑近了,琴声却没有因这靠近而清晰,反倒是感觉琴声并非来自此处,但这灵气却毫无疑问都在向这里聚集。
清九轻发了个“嗯?”的声音,他靠的这般近,琴声听的如此真切,除了感觉到灵力的施压,竟未曾有半点灵气流失,反而像是在吸引他过去。
清九决定进去一探究竟,双手捏了个诀,周身骤然出现一层水衣,翅膀一挥,清九已然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
清九进去的时候便做好了受些内伤的准备,也做好了如何退出的万全之策,可这一进来,非但没了灵气的施压,反倒有一种无形的温暖包裹着他。
清九一进来,琴声戛然而止。
里面不似外面望进去般狭窄,反倒深不见底,看起来倒像是个空间。
清九尝试着施了个术法,倒是没被吸收,却也是打了个空。
忽的,他的右手被一股力量抓住了一般,不受控制的往一个方向去,清九尝试扑扇翅膀脱离控制,竟是毫无用处。
清九觉得有些不对劲,相较于什么无形的东西拉他过去,更像是他的右手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扯着他往那儿去。
果然,他右手腕上本该黯淡的银手链发着点点光芒。
“月下客?不对……”清九一瞬间收了羽翼,遵从着往那个方向而去。
就这样被拉扯着走了好一阵,甚至被迫举着的手感受到了酸痛感,才终于是到了月下客想带他到的地方。
只见一条散着金光的龙盘旋在一处,一双眸子紧闭着不见要睁开,它的龙须在无风的空间中依然无声的飘荡着,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仿佛此刻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半点关系。
清九不好轻举妄动,然月下客却不愿随他心意,一门心思的想去触碰盘旋于半空的金龙。奈何清九步履踉跄,半点不受控制,直到右手触碰到金龙,一股暖流伴随着掌心的筋脉传入内流。
清九忙用虚指探花探灵,心中惊道,这暖流竟是在往他体内注入一股异于常人的灵气,灵气源源不断无所控,再强势注入,清九恐怕难以承受。
清九没有办法,伸出左手,将这注入的灵气自左手输出,一掌打入金龙体内,右手竟是一碰便挣脱了,赶紧稳住脚跟勉强站住。
也在此刻,金龙缓缓睁开了眼,一双龙眸如金珠一般,又如深渊一般,深不见底,它终是将眼神定在了清九身上。
它那眼神,既可以说是没在注视清九也可以,也可以说想将清九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透也可以。
也不知是被注视了多久,清九隐隐感觉自己的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清九没办法,干脆给自己的右手臂点了穴。
金龙终于是开口了,它那一张嘴仿佛一口便能吃掉清九,清九看不透它,想来神兽也非常人所能琢磨,清九只能等着它说话。
“你……”
忽的,清九感觉眼前一黑,金光瞬间散去,连金龙也在眼前消失,周身景象转眼便回到了南宫府。
还未来得及展开羽翼,身体已然往下坠落,一道柔软的水蔓从腰间探入并缠住,清九不躲也不闪,乖乖的就着这条水柱落回地面。
清木见着金光散去,清九骤然出现在半空,心中担忧减去大半,忙不迭的将他接住。问道“没事吧。”
“无事。”清九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留了多久,这南宫府在他进去之时尚且不过是有些嘈杂,此刻却安静了许多,转眼望去,南宫府内或躺着或趴着,或在地上或在水里,南宫府上下百余人,几乎没有几人是能站稳的。
清九问道,“发生了什么?”
“你进去后琴声便一直未曾停止,这有灵气的尚且能撑一会儿,剩下的,便如你所见了。”
清九自是不能放着他们不管,取了一瓶灵液出来,将其中药液揉成一团,双手一挥,空中便如下雨一般落下水来。
这水滴落在人身上,一瞬便化解了那琴声残留在人体内的似毒似灵的东西。
见着人没事了,清木随着清九往住处走去,“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边走边说。”
一路上,清九将进入金光后前前后后所有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说得太细,到了住处都未曾讲完,只见门口站了个人,左右徘徊着,一会儿抬起手想敲门,一会儿又离门走的远了些,反反复复的也不嫌麻烦。
“南宫炤。”
南宫炤显然一怔,这是头一次清九叫他的名字,既有些熟悉,却也是陌生,但却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声名字,他竟是盼了许多年。
清九见他既不理他,又仿佛在沉思些什么,觉得有趣,便又出声道,“在这儿干嘛呢。”
南宫炤道,“我闻着府内嘈杂,是出什么事了?”
清九眼神在他身上快速的转了一圈,“依然是琴声,你方才未曾被这琴声吵醒?”
“又起了琴声?”
清九浅笑着,方才还正儿八经的和清木说话,此刻只多了几分嬉皮笑脸,“是啊,琴声凶险,府内大半人经受不住琴声威力,你倒像是个……无事人?”
南宫炤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清九以为他不打算说话了,他才缓缓道,“我……就是想来和你说这件事的。”
清九心中已有了猜测,南宫炤此行来,倒是可以帮他判断他的猜测是否正确。清九上前将虚掩的门推开,朝着院内伸出手来,“请吧。”
“等一下,我去拿件东西。”
清九颔首,“好。”
等清九在院子里摆上茶水果盘,翘着腿悠哉悠哉的,才终于等来了南宫炤抱着他那把玉琴进来。
“喝茶吗?”
“不用。”
清木白了眼清九,每次都要摆这种虚架子,这小子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估摸着白日里清九也是这副样子去见得他,装模作样,也不知道谁教的他。
清九可不管清木怎么想,“是有什么很……重要的要说吗?”
南宫炤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玉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不知不觉间手上起了薄汗,他甚至觉得自己疯了,居然选择相信一个不过才相识一日,不知来历,不知目的的人。
“其实近年府里的琴声便是来自它。”
清九倒是没想到南宫炤竟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白日里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如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完全将他迷惑了。
南宫炤道,“这架琴是我娘在死前托付给我照料的,她说里面住着一个灵魂,无论未来我会有怎样的遭遇,是入险境,亦或是居高位,我都必须将它放在第一位,敬它……胜过自己,琴在,人在。”
南宫炤所说皆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本是一双笑眼也不知何时收了起来,正襟危坐着,“那你知道你的灵气也正是因为它而没的吗?”
“知道。”他回答的太过于快,仿佛已经猜测到清九必然会问这个问题,他甚至未曾因这沉重的两个字而有半分动摇,他道,“七岁之时,阿娘尚在人间,也知道是她亲手将我的灵气给了它,但这是阿娘留给我的,是她嘱托过的,那便是千刀万剐也当受着。”
清九突然想起曾有人予他说过,“人这一生若想守着心中正道,那便离不开两个字,‘孝’字和‘义’字,孝者,德之本也,义者,利之和也。”那南宫炤必然是守住了心中的孝,已有了一半的正道。
清九道,“可你如今却告诉了我,这也是令夫人所托?”
“是。”南宫炤注视着清九的眼神越发的坚定,“阿娘说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人来带走它,昨日见了你,我觉得阿娘说的便是你。”
“令夫人……是何时去世的。”
“四年前。”
清九面上平淡,内心早已起了波澜,他下山后这一路来,潇洒自由惯了,想走就走,想留便留,没有任何东西束缚他,没有任何事物牵扯他,如今有个人拿着母亲的遗物说要托付给他,一双乌黑的眸子满是坚定和真诚,他竟是……怕了?
“清九……清九?”也不知清九在想些什么,晾着人家小孩子在这里捧着玉琴,等不来个回答,清木只能小声提醒他。
清九有一瞬间特别的想离开,抛下这些本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继续走这人间繁华之路,他隐隐觉得,一旦接过了这把琴,有些事情便停不下了。然而,终究心下一软,就当是接下了这任务,结束了,便赶紧离开,若非他所愿,还能强留不成?
清九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令夫人的遗物在下暂且收着,待这事了结了,必将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