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GL》夜桎页

86、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男女有别，老幼才凭路东西
　　萧定奉太皇太后命令客居在毓清殿偏殿。这些天为了工农科举之事，也时常跑去天青阁商议事情，对李铎背后，位同内宰相的崔玄桢也不陌生。
　　崔玄桢登门拜访，萧定自然不会怠慢，等上过茶后，便吩咐闲杂人等都退避。
　　“久闻玺主大名，还不曾会面。玺主是闺阁小姐，老夫和你祖父差不多年纪，便不避讳了。”
　　崔玄桢微笑着走到榻上坐下，与萧定隔案相对。
　　“萧公客气了，能如此对谈，小女子才是放肆的那个。先行给您告个罪。”
　　“那老夫便倚老卖老，不讲那些虚礼了，不知玺主前来有何事？”
　　“萧公如今掌管工农科考之事，不知萧公心中，对中选之人有何期盼？”
　　“自然是要能为民谋福祉的人。圣上也是如此期盼的。”
　　“具体呢？帮扶农桑，改进水利，增加绢匹粮食产量？”
　　萧定面色沉稳地看着她。
　　“也能这样说罢。”
　　崔玄桢微笑着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
　　“萧公如此想，怕是辜负了圣上的好意。”
　　“哦？玺主不妨指教一二。”
　　“不敢，恕小女子无礼了。在我看来，这次工农科举的科目，都是十分实用，能立刻活用到民生中，尤其是农桑科，若能在农耕桑丝之事上有所长，那么一定是能养活一家人，吃饱穿暖的。
　　那么这些人，生活能得饱暖，为何还要参加工农科举呢，哪怕不识字，身份低贱，会被儒学正道的人非议，也要顶着这些流言蜚语来参加工农科举呢？
　　一个男人一天能犁田十亩地，别人的牛都不及他的牛体力强健，他的勤劳也许能传到乡里，大家都称赞他能干。
　　一个女人一夜能织一匹布就非常了不起了。她的美名也许能传十里。大家都称赞她是贤惠持家的好妻子。
　　这样的人，在乡里十里间闻名，出了十里，别人就都不知道他们能干。他们精湛的技艺也无人知晓，别人也不会去学习效仿。
　　这些人在家庭中养活家人，除此以外，别无所富。
　　圣上开科举，是看到这些埋没在乡里之人，指望他以己之一技造福苍生，为民谋福祉。这些都没错。
　　而这些人，来科举，何尝不是为了一展所长呢。
　　白衣公卿笑他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岂不知，田垄之间，乡野之中的村夫也有为天下苍生的志向？
　　圣上所希望的盛世，不只是人人能得饱暖，无饥无寒。更是希望有志之人，不只在公卿门阀之中，而是在处处乡野里，不是一味读圣贤书，而是投身各行各业，各司其职，就算是种田采桑，也能知道，天下认同他做的是有价值的，值得自豪的事情。他的技艺不只是能养活他自己，而是能为圣上所用，惠及天下的。”
　　萧定在旁听着，暗想这崔玄桢不愧是宫中内宰相，小小年纪的女子，思路和见识都远胜寻常男儿。
　　他不禁想到那个少年天子，若她说的就是皇帝的意思，那这个皇帝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打破昏聩沉寂的朝局，是想破而后立，建立一个全新格局的国家。
　　若真是如崔玄桢舌灿莲花描绘的景象，每个人都充满自豪，各展所长，该是多么充满活力，多么昂扬向上的国家，多么美好的景象。
　　这些事，究竟是年轻才敢去想，才敢去期待的。
　　他看着少女清丽姣好的侧颜，感叹笑道。
　　“崔小姐高瞻远瞩，老夫是真老了。”
　　崔玄桢连忙客套地说道。
　　“玄桢只恨生得晚，不能一睹萧公当年风采。”
　　“如此说来，还是嫌弃老夫老喽。”
　　逗得崔玄桢连连摆手解释。
　　“不，不是这样的。自然是仰慕您当年白衣谈笑，平定天下的风采啊。”
　　刚刚还博闻强辩的人，不乏少女娇羞的一面，又引得萧定开怀大笑。
　　崔玄桢见他神情放松下来，轻声说道。
　　“这样的盛世，要靠圣上和天下万民一起铺就。少了谁都是不行的。”
　　“此话怎讲？”
　　“古来征战，男子出征，女子在后耕田织布，前战后勤，缺一不可。前朝天下动荡之时，男子多战死，男丁稀少，新朝建立之后，立祖仁皇帝特许女子能外出务工服役，练就了一身好技艺，养活了老弱一家。如今圣上开工农恩科，乃是延续祖宗之荫。这些女子默卷能考过男子，说明技艺高过男子。只是因为女子的身份，真正有技艺的人却被拒之门外，萧公觉得合理么？”
　　萧定见她搬出立祖仁皇帝，有理有据，便笑着说道。
　　“你说得有理。是不合理。只是，这自古以来，也没有让女子在前朝当官的事啊。”
　　崔玄桢伶牙俐齿，锋利言辞。
　　“我原以为，以萧公当年之纵横，定是机辩灵通之人，定不会同那些酸腐文人一般，脑袋转不过弯。女子真正的志向哪里是做官。远有武丁妇好携手出征，近有萧公的姐姐，当今的太皇太后，联合李萧两族，救天下与水火，匡扶幼主，肃清朝政。女子做官，同男子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家国天下，要为这天下出一份力。当年天下动荡，百废待兴，立祖皇帝号召女子挺身而出，生产农耕，巩固社稷，如今天下安定，便可以忘却女子的功劳，锁回家中么？”
　　萧定只好笑笑。
　　“先皇立祖圣明，太皇太后对天下自然是有功的。”
　　“圣上的真身萧公已经知晓，她亦是盼着，有一天，能够自豪地站在金殿上，坦然承担流言蜚语，亦坚定不移撑起心中的盛世，同她的天下万民一起。”
　　萧定在崔玄桢来之前已经接到了郡县上报的情况。他原本以为崔玄桢来，不过是闹一闹女子参加工农科举之事。没想到崔玄桢侃侃而谈，言辞之间，竟是来给李铎当说客的。
　　有朝一日，李铎要脱掉假凤虚凰的外皮，以女身君临天下。而这批科举选中的女人们，将会成为她的基石，她的肱骨，她的栋梁。
　　想到这里，萧定的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既然玺主如此说，老夫更不敢应了。”
　　崔玄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步也不退。
　　“我们的理想，这样的君王，不值得萧公为之付出，为之通路放行吗？”
　　萧定深深地看着她。崔玄桢果真舌灿莲花，若身为男子，周旋驾驭于各国之间，该有何等的纵横风采。这等才华，生作闺阁女子着实太可惜了。
　　想着想着，恍然惊觉自己也成了老古板，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今日听闻玺主一席话，如老夫重读了十年书。请玺主暂且回去，容老夫细想。”
　　崔玄桢见自己说动了萧定，心中一喜，便微笑着告辞了，却没看到背后老者深沉的注视。
　　她没看见，一直在窗下听墙角的李铎可看得一清二楚。
　　崔玄桢自然是想要保自己的，只可惜棋错一着，她不该把帝位牵扯进去。萧定脑袋再灵活，再变通也有他的底线，他和自己不是一路人，绝不可能允许自己女身出现在金銮殿，可怜那些原本可能出朝堂的女人，也要一并被萧定拒绝了。
　　果真，等崔玄桢再得到丁时域的消息时，那些女子全都给一票打回了。
　　十一月十八，上呈到殿试的名单里，清一色都是男子。
　　同日，李氏宗亲陆续入长安，纳租庸调银，朝见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