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GL》夜桎页

209、第 209 章

　　第二百零九章

　　圣驾回銮，皇后病中素服脱簪为萧氏请罪。
　　鹅毛大雪扑簌簌地落下，已经盖得廊下一片雪白，李铎奔出殿来望着在雪中匍匐的单薄脊背几乎与薄薄的白雪融在一处，这样滴水成冰的数寒天，她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却只着内服赤足，全然不顾自己身体，拼命为萧氏乞命。
　　“萧汵犯罪，臣妾按宫规处罚幽禁，如今萧汵畏罪自尽，其罪未完，臣妾身为后宫之主，也是萧氏的姊妹，应为其继续服罪，这也是萧氏亏欠陛下俯首认罪，望陛下允准。”
　　“先起来，地上凉。”
　　李铎弯腰去扶她，两人交接的肌肤都已冻得麻木，僵冷的手指根本拉不动她。
　　一旁徐锦满脸不忍急声劝道。
　　“皇后保重身体要紧，您受不得风寒啊。”
　　李铎闻言又扶了扶她，萧泷四肢却像是冻在地面上，不肯动弹。
　　“臣妾代罪当罚，求陛下成全。”
　　李铎心头发闷，只觉在怡翠殿中的屈辱又复燃烧，强压住怒火冷声道。
　　“朕为你才去的汤泉宫疗养，你却这般不爱惜自己，你要是病了，究竟是在惩罚萧氏，还是在惩罚朕？”
　　地上的人身子轻轻一颤，又重新跪伏在地。
　　“我想惩罚自己。若不是我，陛下便不会如此为难。陛下秉公处罚我，萧氏便知陛下天威森严，知恭肃慎行，再不会恃宠而骄。”
　　李铎狠狠咬住嘴唇，又是一个萧氏，好一个萧氏，养出来的都是着般刚烈决绝的人，做的都这般冷心绝情的事，这份性情，她用柔情化不开，非得用铁石心肠去磨么！
　　一时心头怨起，竟径自拂袖转身进殿去了。
　　徐锦见李铎走了，不敢强扶萧泷，只得解下大氅覆在她肩上，急追入殿。
　　“大家，皇后玉体有恙，经不起啊！”
　　李铎紧皱眉头怒道。
　　“是朕让她跪的么？！她是求朕罚她？她分明是逼朕放过萧氏！你们一个个都来逼朕！都来逼朕！”
　　小皇帝少有如此词严厉色时候，吓得徐锦被不敢言语，可想到殿外跪着的人，还是咬了咬牙求道。
　　“皇后玉体有恙，此前才在辇上昏厥过一次，神志尚不清醒，又骤然听闻姊妹噩耗，这才一时失了神志，惹陛下不快，大家素来疼惜皇后，恳求大家怜惜，皇后的身子实在经不起这等折磨啊！”
　　李铎闻言下意识往殿外看去，可一见到殿外摇摇欲坠的身影，便好似和怡翠殿死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暴怒之余心底更生出一股惧怕，既恼她如萧汵一般威胁自己，又怕她做出萧汵一般的傻事，两股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磋磨，流入胸口湿冷的空洞，所有的深情与怜惜流淌进去都填不满，化作彻骨的心寒。
　　她转过身去不愿再看殿外的人，冷冷地扯下肩上的狐裘大氅掷在地上，咬牙说道。
　　“随她去。”
　　徐锦见她面上阴晴不定，知她是失望极了，却顾不得许多，拾起大氅急退出殿，见萧泷还跪在原地，大氅已经抖落在一旁，单薄身子在风雪中摇摇欲坠，不由得一阵心疼，急急地将李铎的大麾裹在她身上，劝道。
　　“大家应了！这是大家给您的，请您回宫去吧。”
　　萧泷的面颊已冻得发青，灰烬一般的嘴唇蠕动一下，想动却如千斤重，动弹不得。
　　徐锦连忙替她揉搓背心处，又去掐她虎口合谷穴让她保持清醒。
　　“皇后您如此自戕，置大家于何地，您若在大家眼前倒下，大家该何等伤心！您怜惜姐妹，也怜惜怜惜大家罢！”
　　萧泷浑身一颤，一口气泄了便彻底支撑不住，斜斜软倒到徐锦身上，冰块一样的手僵硬地抓握住扶持她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道。
　　“扶我起来，别让她知道。”
　　徐锦连忙小心扶起萧泷，小心将她扶上等候多时的步辇。
　　“快回紫宸殿！”
　　“不，去甘露殿。”
　　这种时候去甘露殿做什么，徐锦虽然心头疑问，可萧泷情况不容耽误，便没有询问只是连声道。
　　“快！甘露殿！”
　　甘露殿本久无人居住，不知是皇后事先做了安排，竟然早早地备下了炭火，暖阁里已经烘得极暖，徐锦甫一入殿，便觉热气扑面而来，怀中原本冻得冰凉的人被热气一烤，面颊陡然发红，似痛般低低呻吟一声，一探额头，已是烧得烫手，连忙叫开窗通风，自己三两下将她衣服扒了，随身取出一支短短的金针在火上烤过，正欲下针，突然看到萧泷胸口处一点刺目的朱红，正等她凑近细看，却听得一串匆忙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个男子冲进房来，顾不得许多一下扑到萧泷身上掩住她身子喝道。
　　“大胆，还不滚出去！”
　　男子也是急昏了头，只顾抱着药箱埋头冲进来，遭了呵斥才看见还站着旁人，定睛一看，竟是经年方归的掌院徐锦，不由得讷讷地张了张嘴，这才想起避嫌连忙转身退出房去。
　　徐锦惊魂未定，急忙吩咐左右紧守殿门，不许任何人进来，也顾不得通风了，将榻上的幔帐垂下，忙完这些后才觉出手掌刺痛，低头一看，方才慌乱中手中金针刺穿了手掌，细小的血珠已经从伤口涌出。
　　“嘶...”
　　那金针是刺血络的三棱金针，比寻常的金针要粗上许多，徐锦屏息小心撤出金针，飞快用布巾按住止血，这才恍然想起方才那男人似乎是内医官张却。
　　皇后陛下宠信张却，时常遣他请平安脉，她不在的这一年里，应该也是张却在医治，怪不得这般心焦失了礼数。
　　幔帐下的人儿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身体也难耐般微微扭动，显然已是难受至极。
　　徐锦镇定一下精神，草草包扎过手掌，便重新取了一支金针，稳稳执针自额顶神庭穴顺督脉过百会风府等点刺放血，又以毫针刺激太阳神庭几处要穴，随着下针处缓缓溢出血珠，眼见原本难受呻吟的人儿渐渐安稳下来，气息也平稳舒缓下来。
　　见点刺泻热有效，徐锦轻呼一口气，又从针筒中取出极细的豪针，手指循着胸廓摸到正中膻中穴，又触及那点微微凸起的朱红，似是意识到什么，连受伤时也极稳健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徐锦盯着萧泷雪白的胴体心口处殷红的血点，头上冒起热汗，喃喃自语。
　　“天哪...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