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梨飘香》延宫

4、04葱油面

　　走过走过厨房扑鼻一阵香，鞋子忘了原来的方向。

　　厨房飘出的一阵葱油香让他本向着书房的步子顿住了。
　　这香味，太久没有闻到了，他有一丝恍神。
　　回忆春风化雨般袭来，他勾起一个笑，那是暖暖的感觉。

　　“玉儿，好吃吗？”
　　“嗯，娘亲做的葱油面最好吃了。”
　　“玉儿真乖。玉儿要乖乖的，以后娘天天给你做葱油面，好吗？”娘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嗯。”灯下的小人重重的点了下头，他喜欢看到娘亲笑，弯弯的眼睛比天上的月牙儿还好看。“可是，娘亲，若是玉儿乖乖的，玉儿也不要葱油面，玉儿可以要别的东西吗？”
　　“好，只要玉儿说出来，天上的月亮娘也要为玉儿摘。”
　　“月亮挂在天上才好看呢，玉儿不要。玉儿只想见见爹爹。”
　　抚在他头上的手突然一滞，他看到月牙儿开始慢慢变成上弦月，然而只是一瞬，那上弦月又恢复了他喜爱的月牙儿。
　　“玉儿，你爹爹带着哥哥在很远的地方，他们有一天会回来的，只是现在暂时抽不开身。”
　　“抽不开就去找隔壁的二狗叔帮忙呗。”小小年纪的他还不懂什么叫“抽不开身”，“他力气大，一定可以帮他们抽开的。”
　　娘亲却只是扑哧一笑，“好好好，等娘亲去找二狗叔帮忙。玉儿，快把面吃了吧，要凉了。”

　　鹅黄的灯光打到纸窗上，定格成温暖的调子。
　　窗上映出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随着烛火晃荡，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与暗夜融为一体。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连平时不温不火的热度都没有。
　　又是月圆。
　　冬天的圆月，总是显得特别惨淡的刺眼，让人甚是讨厌。
　　还有那葱香味，也是一样。

　　他转身欲走，却终是被那香香的味道勾着，脚步不听使唤地移向了厨房。

　　“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老娘，还要变个都是帅哥金元宝和包子的家……啦啦啦……小叮当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
　　厨房里，墨梨把筷子高举过头，完成了最后的谢幕动作，看着锅子里咕噜咕噜翻滚着的面条，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死甲亢，害老娘跟着那个破大厨，在厨房累了一天也没捞到口饭吃。今天你家先生又不回家，大厨房忙个屁啊忙。”
　　她又用筷子搅了搅面，然后拿出一个碗，开始挑起来。
　　嘿嘿，虽然说她跟厨房这个地方总是八字不合，但是下碗面混饱肚子是不成问题的。

　　热腾腾的面条，冒着葱香的热气，浇上一点芝麻油。
　　“我要开动啦！”她挑起一筷子，张开嘴正要吃，却因为看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人儿惊的定住了。
　　这是什么状况？那位她日思夜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焚身先生，现下正站在门口，对她施展惊世骇俗惊世绝俗惊世震俗的笑容呢。
　　难道，他果然还是看上了我？嘿嘿，嘿嘿，嘿嘿。死甲亢，你家先生终究是宁直不弯的七尺男儿啊，你以后也就莫要肖想他了，啊哈哈哈。
　　不过，可不可以不要笑得这么秀色可餐啊。她犹豫起来，挣扎着到底是要先吃面还是先吃那位先生。

　　“你口水要滴到面碗里了。”他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张大的嘴里流出的哈喇子快要沾上面碗的边缘，直是皱眉。
　　“诶？”她一抹口水，顺便把脱臼的下巴合上去，“不要紧，反正都是我吃我的口水。”
　　“哦？可是我也饿了。”
　　他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吃了一口。

　　就是，这种，味道。
　　他有十几年不敢碰的小葱和芝麻油，如今在他嘴里欢快地碰撞着，刺激他的味蕾，挖起他味觉里全方位深层次的回忆，和着刚才在门口忆起的那些，一并被他吞下肚子里。
　　一口，一口，又一口。
　　回忆从前到后，从甜到咸，很多年，他都不曾记起，不敢记起的事情，现在通通都钻进脑子里。
　　他究竟，还是放不下啊。

　　“先生，那个是我的……”看着眼前她一口也吃不上的面和人，墨梨此刻心里可是在滴血啊。
　　哎，这种秀色可餐图，她怎么就分不了一口呢？她才是那个饿了一整天的人啊。

　　“咦？一点都不剩啊？”她盯着他递回来的空碗，一脸的失望。还以为他多少会给她留一点的呢。
　　玉火果然是个优秀的资本家，剥削的力度比甲亢管家还要大，连根葱皮都没留下。

　　墨梨默默地把碗放回到灶台上，欲哭无泪的看了眼窗外。
　　窗外明月光，墨梨饿慌慌。
　　咦？明月？
　　她又看了眼窗外那枚又大又圆里嫩外粉发着诱人光芒的月亮，立刻明白过来。
　　今天是月圆之夜嘛，先生的那位老朋友又来拜访他了。
　　哎，难怪他今天看起来跟抽筋样的，竟然跟她这个粗使小丫头抢一碗面。
　　有谁告诉她，为毛自己每回见到他都要在月圆之夜啊？为毛月圆之夜她会来厨房下面啊？为毛她现在肚子还是扁的啊？

　　“我讨厌月亮！！”她发誓讨厌一切又大又圆里嫩外粉发着诱人光芒的东西！！
　　“你也讨厌月亮？”看来这个小丫头不仅能满足他的味蕾，还跟他有一样的爱好。难得有人能跟他对盘。
　　“诶？你说什么？”
　　我讨厌月亮关你屁事啊，看你长的帅了不起啊？你还我的面啊！呜呜呜~~
　　然而这只是潜台词而已，当墨梨面前突然出现他放大的脸孔时，她话一出口，却变成了：“看先生长的帅，我就不跟先生计较了。那面先生还要一碗不？”
　　额，奴性，这是赤裸裸的奴性啊！
　　人在帅哥屋檐下，就像是得了颈椎病，不得不低头。
　　她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在心里评判着这等天人的姿色，直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巴，细瓷般的皮肤，怎么看怎么舒心，特别是他细长的眉眼，真真像极了天上的月牙，大爱啊大爱。
　　咦，是哪个猪头刚刚说讨厌月亮的？

　　“你叫什么名字？”
　　“咦，你上次不是问过吗？墨梨。”居然被人遗忘了，她没好气的回答。
　　“哦？小梨，原来是你啊。”他确实记得有给人起过这么个名字，样貌他记不大清楚了，但是他确是领过一个叫小梨的可怜丫头回来。
　　哎，都是可怜的人，他记得那卖身的板子上写的好像是父母双亡吧。
　　“你还饿着吧？”
　　“……”
　　“既然是我把你的晚餐给吃掉了，那我赔你一顿便是了。你莫生气。”
　　“……”
　　诶，她哪有生气，她只是有点不爽被人问过两次名字而已。心心念念的先生居然完全不记得她了耶，哎，果然萝萝说的对，先生就是天上的月亮啊，还是让她给自己找个男人好了。

　　她在这边伤春悲秋的功夫，那边玉火已经开了工。
　　青翠的白菜被他的细手捻来，摘好洗净，入油下锅，呈上来便是一道脆嫩欲滴引人入胜的景致。
　　她猴急地就伸爪要抓，却被他的大勺给拦了下来。
　　“别急，等后面的菜上齐了再一起吃。”他浅笑着，生生逼得她不敢妄动。

　　然后是萝卜，豆腐，冬瓜……
　　“诶，怎么都是素菜啊？我要吃肉捏！”饿急了的她毫不含糊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多吃青菜才驻容养颜呢。”
　　“……”额，好吧，他都大人大量的给她下厨了。

　　掌勺掂锅，生火烧饭，经过他的手却变得不再像寻常的人间琐事。就好像是他手里掌握了魔法的开关，只是他轻轻启动，那些粗陋的物什也就承了他的法力，在他手中轻舞飞扬，如扬花翩跹，莺啼翠绕，翩然欲飞，上演出一场盛大华丽却丝毫不沾染尘世气息的秀。
　　她看得痴痴然，全然忘却了肚子正唱着空城计，直到最后一盘菜也呈上了桌，她还沉醉在他亦真亦幻，翻云覆雨的秀里。
　　“你尝尝，许久不做，不知道手艺还能不能见人。”他又把盛满饭的碗推到她面前。

　　是有多久没被有人这么关心过呢？
　　明明他没有放洋葱和辣椒，为什么鼻子开始酸酸的。
　　她猛地拿起筷子，端着碗罩住整张脸，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跳过许多耸人泪涌的杂念，她一口气吃完了一整碗饭，揩了嘴脸，露出个满意的表情。
　　“还要吗？”他仿佛很高兴看到她吃的欢快的样子，双眼满是弯弯的浅笑。
　　“嗯，要的。”她答道，但是又立马摇了摇头。
　　“到底是要还是不要？”那末尾向上的音调在空中兜了几个圈，迂回着飘进她耳朵里。
　　干嘛叫的这么魅惑，完了完了，她还油兮兮的嘴巴就要不听使唤地凑了过去。
　　却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我不敢要啦！”
　　她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阵风样的跑出门去，留下玉火在厨房里，无奈地耸了耸肩。
　　“真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好歹也留下来收拾下碗筷吧。”他拿起她刚刚用过的碗，撇出一抹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