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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江豢显然在海边站了比预想中更长的时间,长到三队的人已经把十四岁的新生向导处置完毕,年纪最小的护卫特意爬到山崖顶询问江豢是否需要搭便车,和三队的人一同回城。

      江豢虽然很感激三队护卫的体贴,不过还是婉言谢绝了回城的邀请,再次将目光投向一望无际的大海,任凭思绪随着汹涌的波涛而起伏。

      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的上的时候江豢还有点恍惚,有种自己给自己打电话的既视感,然后他才想到哦对,风满袖强迫两个人交换了手机,给他打电话的是风满袖。

      “回组里,有进展,抓了个黑暗向导。”风满袖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

      没给他留回话的时间,风满袖说完立刻挂了电话,留脑子还没转过弯的江豢一个人在大海的涛声中怅然若失。

      他一个人站在回忆的这头,过去的江豢和风满袖站在回忆的那头,过去的风满袖走到今天变成了现在的风满袖,在几秒钟之前挂掉他的电话,对他的繁杂心思一无所知。

      手机当啷一声响,江豢没管,放任自己在回忆中最后沉浸了十秒钟,一二三,一直数到十,江豢猛地睁开眼,跑向停车场。

      在路途上他点开手机看了眼——上面是风满袖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网址,像钓鱼网站。

      反正是风满袖的手机,就算中了病毒也无所谓,江豢点进去看,发现链接里是个高赞回答,花了三千字详细论述多愁善感的坏处。

      江豢:“……”

      风满袖才不是一无所知,风满袖什么都知道,风满袖总会注意到他的小心思。

      江豢回到组里的时候天刚擦黑,组里全员到齐。

      张慕阳最先注意到风尘仆仆的江豢上楼,眼前一亮,立刻凑到他面前道:“哥你终于可回来了,不过不是说咱们手头这任务四组接手了吗?咱们还跟吗?”

      江豢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显示屏,上面只有他刚才跟的那个支援任务,后面写着已完成,除此之外干干净净,没有疯女人任务的痕迹。

      “跟,”江豢随口回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完话他才注意到风满袖居然也乖乖在办公室里,这人自带隔离气场,没人愿意跟他接近,以至于江豢第一眼居然没看到。

      “不知道啊,哥,这不是等你发话呢吗。”张慕阳答,但江豢完全没听到,他注意力正集中在风满袖身上。

      风满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有点萎靡,办公室环境对于哨兵而言有有些简陋,没有白噪音室给这人住,江豢立马给风满袖树立起屏障,风满袖绷紧的肩膀这才放松些许。

      等等,有什么不太对。

      风满袖的精神力相当紊乱,至少比他俩回医院见疯女人那会儿乱得多,他看不到的精神图景也颇有点千疮百孔的意味,身上满是陌生向导的精神力残留。

      屏障不会在哨兵身上留下这种程度的精神力,所以风满袖要么是趁着他出任务的时间找了个奸夫乱搞,要么是和某个向导打了一架。

      联系上风满袖电话里说的那句‘抓了个黑暗向导’,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江豢示意张慕阳稍等,然后踢了下风满袖的椅子腿。

      “什么情况?”他又问了一遍。

      风满袖一手不自在地捂着腹部,挺直身体道:“是黑暗向导投案自首,至少你报告上可以这么写,他应该不会拒绝。剩下的你自己去问吧,现在的他应该是无害的。”

      江豢心说我问的是你什么情况,明明这案子被已经被四组接手了,你却一身伤的回来,还给我带了个可能与任务有关的黑暗向导丢进审讯室。不过眼下外人太多,他不打算这时候找风满袖刨根问底,只得点点头,示意全员就位,他要进去审一下带回来的人。

      顺便抽了袋哨兵专用的营养安慰剂丢给风满袖,这人一看就没吃饭。

      江豢推开审讯室的门,又一秒关上了。

      “都出去。”他对张慕阳和其他人说。

      张慕阳不解:“可是——”

      “没有可是,都出去,记得准备防污染喷雾。”

      审讯室里坐了个眼神狂乱的中年向导,精神力乱窜,精神体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污染程度极深,显然即将在短时间内永远地迷失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

      这种程度的污染无论是对哨向还是对普通人而言都十分危险,像见血封喉的毒药,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这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操控,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江豢用精神力屏障裹住自己,走进房间。

      中年向导一见到江豢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哀求道:“让我死,小兄弟,你是管理者吗?我有罪,我认罪,我不想迷失在精神图景里,你让我死个痛快吧?”

      “我没权利对你下达判决,”江豢坐进黑暗向导对面的椅子里,扬了扬眉毛,“不过我也许能跟有这个权利的人说上几句话,这取决于你能告诉我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江豢其实心里没多少底气,他现在已知的只有风满袖跟他说的一句‘有进展’,不过扮猪吃老虎这事儿不难干,江豢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背脊故作轻松地倚在椅背上,翘起脚,双手交扣。

      “我什么都说,真的,我什么都说,”中年向导显然已经憋了许久,搓了把脸,疲惫道,“我叫叶杉。”

      叶杉原本只是个普通的B级向导,早些年因为手头临时缺钱,叶杉参与了某项药物实验研究。

      这种非法的药物实验没有任何安全性,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叶杉在某次当试药员的实验中进了实验组,好巧不巧成为了一名黑暗向导。

      黑暗向导不分等级,游离于哨向体系范围外,理应是一种杀手锏般的存在,被最顶尖的人所管控。但像叶杉这种人工转化而成的黑暗向导,则有很大可能落得被活体解剖或无害化处理的下场,叶杉怕了,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只在琅市不为人知的黑市游走。

      “……我需要钱以维持生活,”叶杉艰难地说,“我找到了一份工作,我知道它可能不太好,可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给他这份工作的上司从未在叶杉前露过脸,二人只在网上进行工作交接,那人显然知道叶杉隐藏的黑暗哨兵身份,命令他去接手一批昏迷的女人。

      叶杉一开始以为自己的工作是贩卖人口——这并不是黑市上最恶心的工作——他没什么道德准则,只要能搞到钱让他做什么都行,叶杉依言看管这批昏迷的女人,定期用黑暗向导的精神力给女人们洗脑,让她们失去逃离的念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叶杉等了又等,这些女人始终没像他最开始想象的那样被卖到大山深处。

      叶杉只对钱感兴趣,对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司毫无兴趣,连带着对囚禁女人的目的也没什么兴趣。他只知道,在他以为这群女人已经被他的上司所遗忘的时候,这里突然造访了一批男性精英。

      江豢满身鸡皮疙瘩一瞬间就起来了。

      “不,我的工作不是老鸨,我老板不拿这些女人的□□换钱,”叶杉无意识地摆了下手,“我听这群精英男的意思好像是,他们都是在黄网上收到的消息,说这里有可以免费上的干净女人,虽说半信半疑,不过还是过来看看真假。”

      被黑暗哨兵操控大脑的普通女人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她们无知无觉,任凭那群高不可攀的精英男发泄□□。

      与金钱无关的交易足足持续了接近一个月,在上司的指示下,叶杉的工作又多了一项,那就是采集这批女人的尿液,查验她们是否怀孕。

      在所有人怀孕后,依照上司的要求,叶杉带着孕妇们更换了囚禁地点。

      “我老板给了我一份日程表,”叶杉说,“让我把那群孕妇编号,然后分别定时定量注入不等量的向导素。”

      想在黑市活下去最主要的前提条件:少说话,多做事,不要思考。

      叶杉拿钱办事,从来不问为什么,尽职尽责地把向导素逐个注入孕妇体内。

      在孕妇们怀孕的那十个月里,再也没有精英男来过新的囚禁地,所有孕妇被好吃好喝地供养,在叶杉的精神操控下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像一头头种猪,为那位叶杉素未谋面的上司下崽。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二十年。

      江豢不受控制地咬紧牙关,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完全超过了江豢所能理解的下限。

      他无意识地瞥了眼审讯室外面,玻璃是单向玻璃,他看不到谁在外面听。

      叶杉咳了几声,口鼻溢出黑血,又用手背擦掉血迹。

      “一开始女人有十五个,”叶杉继续说,“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帮人生孩子,老板也不让我请接生婆帮忙,只能让她们自生自灭。这二十年她们反复怀孕好几次,陆陆续续死了不少,现在只剩下四个,不对,三个,有一个前几天跑了。”

      “那孩子呢?”江豢急忙追问,“孩子哪里去了?”

      叶杉混沌的双眼透出几分茫然:“我不知道,孩子的事情不归我管。我只有唯一一个同事,是个黑暗哨兵,孩子一生下来就被他带走了。”

      黑暗哨兵。

      江豢手指动了动,翻到文件夹里前阵子他们捉到的那名黑暗哨兵的资料,展示给叶杉看。“是他吗?”

      叶杉点点头。

      十五名女人,十二具孩子尸体,黑暗哨兵同事,一对死去的双胞胎,和逃出来的双胞胎的母亲,所有的线索全对上了。

      有人雇佣了眼前这名名为叶杉的黑暗向导,让他用精神力操控女人,把女人囚禁在地下室里,在怀孕期间定量注射向导素,为幕后黑手生下孩子。

      孩子自诞生后便被黑暗哨兵带走,在未知的地方被抚养,直到十四岁时被带到玫瑰花园常年无人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没多少人类生活的痕迹,只有一个被回收的哨向筛选器。

      有个恐怖的念头在江豢脑海里逐渐成型。

      “所以在逢源仓库留下向导素的人是你吗?”江豢又问。

      “是我,这个也是老板留给我的任务,它只对年轻的哨兵有用……可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年轻的哨兵了啊?”叶杉满眼血丝,“我手上没沾过血,小兄弟,我没撒谎,我最多也就——”

      “也就什么?”

      叶杉梗了下,精神力再次挤压成团:“……也就搅乱我同事的脑子,给他植入一个自杀的念头,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了,小兄弟,给我一针安乐死吧,求求你了,我看过不少新闻,说杀人犯都能被痛快地枪毙,我真的不想迷失在精神图景里,我只想死,小兄弟,求你了。”

      ……

      夜已经很深了,江豢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审讯室,只觉得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了场不小的折磨。

      组里其他人已经都走了,除了值班的同事外只剩下风满袖一个,背靠着审讯室外的墙站着。

      “我自作主张,让他们先走了。”风满袖摇了摇手中的防污染喷雾,对江豢身上身下好一顿喷,喷完才想到问,“介意吗?”

      江豢已经没力气跟风满袖争执了,他摆摆手。

      这个圈养女人的故事太恶心了,无论哪个角度都恶心得要命,江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报告还得如实上交,江豢拉开笔记本,在上面好一阵敲打,把刚刚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敲进去,往上提交。

      平时都是张慕阳主动替他写报告,也算纸上谈兵的练习,今天江豢完全没这个心情,他更期待来自上面的指示。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满袖刻意计算的结果,车子停稳的时间刚好与江豢扣下电脑屏幕的时间完全重合。

      江豢这才回过神,发现眼前景色相当熟悉,原来司机风满袖已经把他载到了自家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住——算了,当我没问。”江豢甩了下头,头有点痛,不过还在可忍耐的范围内。

      风满袖这一路始终很沉默,不然江豢也不会完全忘了这名司机的存在,就算不需要出色的夜视能力,江豢也能看清风满袖脸上的表情,蕴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渴望。

      江豢只看一眼,就读懂了这人的潜台词。

      风满袖想跟他上去。

      江豢似笑非笑,把笔记本收回背包里,意有所指道,“我家没白噪音机。”

      纤长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风满袖嘴巴撅起来一点点:“你被我邀请到我家的时候应该有注意到,我家也没有白噪音机。”

      今晚的月色不那么明亮,朦朦胧胧的,连带着涂在风满袖睫毛上的月光也像是罩了一层纱,风满袖眨了眨眼睛,把那点月光抖掉了,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神色却是清明的,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哪怕明知道风满袖的委屈表情是装出来的,可江豢还是心软了。他现在的确不大想独处,黑暗向导谈到豢养子宫时的那副态度实在是过于理所当然,令人作呕,以至于让他的防线比平时脆弱不少,他迫切地需要一个触手可及的人。

      “……上来吧。但你只能睡沙发。”江豢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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