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归国（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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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拉米苏！我想死你啦！”纵使机场的大厅再嘈杂，林苏也能完全清楚地听到这一声久违了的娇声呼唤。除了她的发小雷佳，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的声音会有如此强悍的穿透力？
果然，还没等林苏完全反应过来，她就被一团明艳的火红给死死地抱住了，而后是耳边传来的一连串连笑带骂的数落：“你这家伙，迷上美帝国主义了是不是？忘记咱社会主义的好了对不对？打算一辈子留在太平洋对岸不回来了么？整个寒假都没见你人影儿，你良心给狗啃掉啦？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哪个黄毛帅哥了？什么叫乐不思蜀？什么叫崇洋媚外？什么叫有异性没人性？什么是嚣张？什么是堕落？什么是腐朽？什么是糜烂？啊？……”
本来时隔一年，重回故土就够林苏这个中文系小女生感时伤怀、不尽惆怅的了，再加上这个趴在她颈窝里碎碎念的女人渐带哭腔的声音，差点就要把林苏发达的泪腺给挑逗成功了，直到耳畔传来——“你没忘记我让你帮忙带的那些个化妆品吧？国内可买不到那些牌子呢！喂，我跟你说话你咋不吭声呢？你该不是忘了吧？天呐！那你赶紧回去买，反正行李也是现成的。我查查看，嗯，下午就有飞美国的航班……”原来对于雷佳来说，林苏还不如一堆化妆品，刚刚升腾的情绪瞬间被冻结，那颗因此而剧烈抽搐的心脏瞬间变得拔凉拔凉的……
一路上，林爸爸边开车边询问女儿在国外的情况。虽然平时没少发邮件，但是若能听到孩子亲口说出来，心里会感觉踏实很多。至于坐在林苏身边的林妈妈，则拉着女儿的手一个劲儿地重复着那几个问题：住得好不好，吃得怎么样，为什么寒假都没回家…时不时还抹几滴滑至眼角的眼泪。
“妈，我都说了，我在那边好着呢！寒假没回那不是嫌机票贵嘛，在那待着还能打打工，挣点钱。”林苏只好一遍遍耐心地解释着。好在赴美交流只有一年，一结束她就赶在同行的同学前先一个人回来了，要不是这样，林妈妈还真指不定就飞过去接她了。
终于到了预定好的酒店，听说雷佳的父母，也就是林苏的干爹干妈已经在包间里等着她了。林、雷两家是世交，雷佳的父母一直视乖巧懂事的林苏如亲生闺女一般，有时对她甚至比对在他们眼中和儿子无异的雷佳还要好。夫妻俩在H大的教务处工作，说起来这次赴美交流的名额还是他们帮林苏争来的。一听说干女儿要回国，夫妻俩早早订下了全市数一数二的酒店包房给她接风。介于盛情难却，林苏连行李也没来得及放就赶过来了。
“干爹，干妈！”林苏嘴甜，一推门就甜腻腻地叫着。雷爸爸倒没怎么变，白白胖胖的圆脸上一副黑框方片眼镜，既斯文又亲切。至于雷妈妈比之一年前，则更显富态了，不过依旧风韵尤存，不然也生不出雷佳这么个红颜祸水型的美人。在雷妈妈身边还坐了个年轻人，白皙微方的面庞上架着一副金属丝边眼镜，虽然没细看，但感觉长的挺周正的，应该是个斯文内敛的人。
“小苏，快过来给干妈瞧瞧！”雷妈妈热情地招呼着林苏，直到拉着她的手，方才不无心疼地说：“怎么才一年就瘦成这样，在国外没吃好吧？那些个汉堡薯条终究不比咱们的饭菜有营养。既然回来了，就要好好补补，暑假就住干妈家吧，干妈天天给你熬汤喝！”
“妈啊……您是我亲妈么？”不等林苏表态，雷佳就一脸郁闷地抢白道：“您也偶尔疼疼二十年前从您肚子里横空出世的您如假包换的亲得不能再亲的亲生闺女我吧？”
对于雷佳的吃醋，雷妈妈素来是因习以为常而忽略不计的，不过今天心情好，不妨也宽慰女儿几句：“你就别和小苏争了，你现在有宇轩疼了，妈疼不疼你也不重要了。”这话听起来倒像是雷妈妈在吃醋一般。林苏顺着雷妈妈的目光再次看向坐在一旁的青年，原来他就是雷佳新交的男朋友顾宇轩啊。虽然雷佳性子懒，这一年没给她发多少邮件，但是在为数不多的邮件中，倒有不少提到了眼前这位脸颊发红，嘴唇微抿的帅哥。看起来，还真是个内向害羞的人，可是雷佳不像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啊，难道这一年连她也换口味了？
林苏懒得过多地去揣测，只是礼貌地端起了酒杯，冲顾宇轩笑道：“原来是姐夫啊，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了，以后多多关照喔！”
顾宇轩含着笑，也端起酒杯回敬，一口啤酒正当入口，却听得林苏好奇地问道：“姐夫你工作了吧？在哪上班？”
顾宇轩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咳嗽了几声，没有回答。
“哦，我知道了，你是研究生吧！研几呢？”林苏完全没注意到一旁雷佳脸上一副想掐死她的表情，还是锲而不舍地发问：“莫非姐夫才大四？”
此时，顾宇轩终于从一阵猛咳中解脱了出来，哑着嗓子说：“我没那么老吧，和你们一样，开学就大三，政法学院的。”干脆连专业一起告诉他这个“小姨子”好了，省的等会儿这个没有眼准的家伙又猜出什么离谱的答案来……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林家夫妇没少说感谢的话，当时文学院院就一个交换生的名额，人家雷佳都没去，倒是让给林苏了。这前前后后，人家夫妇也没少打点，几句感谢的话又怎么够。不过他们倒是忽略了，雷佳这个被娇惯大的丫头，她要是出国，那还不得把全家人都给迁过去。再说了，去年这个时候，她刚把目标锁定在顾宇轩身上，这要是出国了，一年后的今天还能上演刚才那一幕么？不过倒也有可能领回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雷佳如是想……
整个暑假林苏都没闲着，顶着“归国华侨”的头衔，扮演着动物园的大猩猩，每天等待亲朋好友们挨着个儿的参观。尤其是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八百年都联系不到的人，居然赶趟儿地把自己家从幼儿园到初中年龄不等的小孩往林苏家送。还美其名曰：跟着姐姐练口语，实际上就是把林家当成了一个涉外托儿所。林苏想不通，不过是区区一年，她一个中文系的学生去美国某不知名大学修了一年美国文学，顺带讲利索了一点美式英语，这回来就跟渡了个金身一样，被人当佛供着。这崇洋媚外的劲儿，还不得把现代文学那一批老前辈给气活吖……
总算熬到了开学，林苏迫不及待得搬回了学校。这阔别了一年的大学校园啊，总算能让她脱离幼儿园阿姨的宿命，好好清静清静了。
回到寝室，一开门，林苏愣了足足半分钟，退出门看了看门牌号——320，没错啊。没有见到雷佳和陈可，寝室唯一一个短发圆脸，戴着副夸张的黑框板材眼镜，长得酷似中国娃娃的女孩正望着林苏痴痴地笑着。她是谁？为什么坐在墨柔学姐的桌前？
呆愣半晌，林苏猛然醒悟：墨柔学姐已经毕业了！去美国前，大家还一起吃过散伙饭不是么？怎么就忘了呢……也许只是习惯吧，习惯了寝室里住着一个温柔恬静的、很照顾她们的大四学姐。都一年了，学姐在哪呢？工作合不合适？男朋友对她好不好？有没有想过回来看看她们？……
“你是林苏吧？赴美交流的学姐？”中国娃娃好奇地问道，“我叫纪小凡，中文大二的，我搬来时你已经走了。”女孩友好的微笑及时地把林苏从对物是人非的感叹中拉回了现实。
“哦，你好！”林苏礼貌性地示以微笑。她不是个见人熟，主动接近人绝不是她的习惯，但对于眼前这个如中国娃娃般可爱的女孩，她倒也不排斥。只是奇怪，雷佳那么八卦的人，这么重要的消息也没跟她知会一声，每次都光顾着提她的顾宇轩去了。说到雷佳，整个暑假都没怎么见她的人，简直就是一个重色轻友，有异性没人性的活例子！
林苏有条不紊地打扫着寝室，她的书桌，她的床，空了整整一年，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一边的纪小凡则完全把注意力由她的笔记本电脑上的青春偶像剧转移到了林苏身上，唧唧喳喳问个没完：“学姐，美国好玩吗？”“你在那儿住哪里呢？”“打工挣的钱多不多？”“有没有看到很多外国帅哥？”“每天都吃些什么呢？真的是肯德基和麦当劳么？”……
林苏一个个耐心地回答着，心里感叹着这个中国娃娃无休无止的问题和无底洞般的求知欲。总算，把她的地盘清理干净了。林苏长长地舒了口气，提了水瓶准备下楼吃饭，顺便去开水房打瓶开水。正准备邀请中国娃娃一道，那孩子就说和同学约好一起了，让林苏先去。而后，善良的纪小凡同学又赶忙补充道：“学姐你办水卡了吗？要不我的先借你？”
“水卡？”林苏一愣。
“嗯，学校开水房去年就停用了，现在我们都是拿水卡在宿舍洗漱间打热水的，可方便了。”
“停用了……”林苏有点愣愣地说，停用了……一年里，什么事情是不可改变的。想到这儿，林苏自嘲地笑笑，可是心里却翻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下午，雷佳居然人品爆发地答应陪林苏一起去教务处加课。出国了一年，耽误的课程得尽快补回来，林苏的大三注定要在忙碌中渡过。
雷佳的父母都是教务处的“官”，加课这种小事自是不必麻烦他们的，找个学工助理就可以了。当林苏推开学工助理办公室的门时，她瞬间明白了雷佳千年难遇的人品爆发幕后的原因了。
“姐夫？原来你在这儿当学工助理啊。”林苏干笑着说。打上次吃饭到现在，林苏总共见顾宇轩也不超过五次，但她已经可以完全肯定，顾宇轩绝对不是所谓的腼腆斯文型帅哥。恰恰相反，甚至，他还有些小肚鸡肠。就因为上次自己对他年龄的胡乱揣测，在为数不多的见面中，没少被他打击、数落。就知道雷佳不是个安分的人，她要是真看上什么内向男，太阳就真该从天上往下掉了。
“林苏来了啊。”顾宇轩一脸堆笑，愣是让林苏觉得等待着她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姐夫现在忙，你先在旁边坐一下吧。”顾宇轩转脸盯着他面前的电脑，再也不看林苏一眼。
果然，记仇的男生最可恶，林苏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是故意的。反正下午也没事，干脆配合一下他的小气心里，免得下次还不受他待见。林苏索性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去翻手边仅有《长江日报》打发时间。而陪她一块儿来的雷佳，则早已搬了凳子坐到顾宇轩身边，两人一个报数据，一个输资料，时不时还交流一下彼此含情脉脉的眼神，真叫一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林苏看得心里一阵恶寒，顺便盘算着，如果顾宇轩今天玩得太过分，不把课给她加了，晚上她就去雷爸爸那掺他一本，看他以后还怎么继续装他的斯文女婿。手上的《长江日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林苏身子一歪，干脆靠在沙发上，趁着办公室空调正好，先饱饱补个午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归国（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