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词宋

21、梦·生

　　021

　　看到齐冰摇头，林微心里绷着的弦一下断裂。

　　注意到她表情，齐冰不好意思说：“我拿的时候没注意到这里面夹得有什么东西，如果掉了肯定是在教室里，在教室里肯定找得到的。”

　　齐冰说着就开始在教室的地上找起来，从林微的位置到她的位置，各个角落都找了。
　　可惜是徒劳，地上没有任何糖果纸，最后甚至连垃圾桶也看了眼，还是没有。

　　齐冰慢慢走到林微面前，手不自觉地掐着。
　　“对不起，林微……”

　　林微已经快要忍不住情绪，她以为失而复得，却还是丢了。
　　手里的书封皮触感冰凉，林微愣了好一会儿，开口：“没事，一张糖纸而已，没什么重要的……”
　　她对齐冰说，也试图说服自己，可说到后面还是哑了声，说不出话来。

　　齐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了好多“对不起”，只能走了。

　　教室里又只剩下林微一个人，她把书放进书包里，就拿着习题册出来做，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身体像是突然没了力气，手握着笔使不了一点力气，像是僵住了。

　　没过多久，齐冰又上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
　　她走到林微面前，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堆糖果。

　　“这些给你，里面有你的那种糖果纸吗？”

　　林微看了一眼，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说：“不用了，真的没关系。

　　齐冰还是将一袋子糖给她：“你看看有没有，没有的话你告诉我是什么糖果的纸，我去买了赔给你，对不起，把你的东西弄丢了。”

　　“没事，其实就是一张糖果纸而已。”

　　只是这颗糖是林自丞送的，她才视若珍宝地藏起来，夹在书里，不想要弄丢。

　　为了让齐冰不放在心里，林微接受了这一袋子糖。
　　但这袋糖里有没有林自丞送的那种，对林微来说不重要了，她把糖果放进书包里。

　　齐冰看她接受，才笑了笑。
　　“我们一起下午玩吧，又设置了一些新的趣味比赛。”

　　林微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玩的时间总比学习的时间要过得快，一天的趣味运动会很快结束，高三的学生们又回到了教室，还要上晚上的晚自习。
　　刚放纵了一天，班上的有些人还没转换状态，有些失神，第一节晚自习英语老师强调了好几次。
　　“把心收回来，玩了一天了，结束了现在，这个时候就该学习了，看看黑板上面的时间，没得多少时间了，你们当中还有人本科线还上不了哦，抓紧。”

　　黄君遥在下面叹气，她的成绩就是，时好时坏，这几次考试有时能好到上重本线，有时连本科线都没上，过山车一样，不知道高考是在高点还是低点。
　　叹了口气，她感叹道：“要是我高考考得是上上次考试的分数就好了，直接光宗耀祖，我妈肯定会给我一个大奖……微宝，你怎么了？”
　　她说着转头看到林微一副走神的样子，晃了晃她的胳膊。

　　林微回过神：“嗯？怎么了？”

　　林微上课很少走神，尤其是每当老师说到和高考有关的话，她总是会紧张起来。
　　黄君遥开口问道：“你还在想丢掉的那个糖纸？”
　　林微摇头：“没有。”
　　明显的口是心非，黄君遥直接看穿。
　　“那个糖纸是林自丞给的吗？”
　　这下林微没有说话，黄君遥就知道了。

　　晚自习一下，林微收拾东西走出教室，碰到了林自丞。
　　林自丞和她一起走出学校，和她搭话。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

　　林微一顿，她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好，没想到还是被林自丞看出自己的情绪。
　　但她还是否认，开口说：“没有。”
　　怕林自丞不信，说了个看似正当的理由：“就是看离高考不剩多少时间了，自己有点紧张。”
　　“你现在成绩这么好，肯定能上一个好学校的。”林自丞开口说，语气带着肯定。
　　林微笑笑，“是吗？”
　　林自丞回应：“是。”

　　林微笑了。
　　即便心里认为林自丞的话是在安慰自己，她还是笑了。
　　有一个这样喜欢的人，是真的很好。
　　只是心情太不由自主，太难控制了。

　　回到家里，灯没开，林微以为没有人，一打开灯，看见林家伟坐在沙发上，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林微，”林家伟叫住她，看她停下转过身，开口道，“你平时都把你那屋锁着干啥？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怕哪个偷你东西？”
　　林微不说话，低着头沉默。
　　林家伟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话一直不停。
　　“不说话几个意思？怕我偷你东西是吧？你那些东西哪个不是花的我钱买的……”

　　无尽的指责落下，喋喋不休没完没了，林微早已经习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他说完，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一晚上都没睡好，模模糊糊感觉又在做梦，早上起床一开门，就撞见林家伟。
　　林家伟一般都睡到十一二点才起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微上学的时间点就起了，站在门口，看林微出来，朝她看了一眼。
　　林微以为他一大早起来又要骂什么，林家伟什么也没说，就大摇大摆走了。
　　林微关上房间门，就去上学了。

　　晚上回到家，就发生了意外。
　　林微一进门，房间里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到可怕。
　　她往客厅沙发一转，就看到林家伟坐在那里，正要转身走，视线一下一顿，看到了地上的一件裙子。

　　裙子皱皱巴巴叠在一块，布上蓝色深浅的颜色在光下显出光泽感，只是上面的蝴蝶早就已经不成型。

　　裙子坏了。

　　一刹那，一道无形的雷劈在了林微身上，她全身瞬间一僵，心底泛起一阵冷，一张原本就白的脸此刻显得苍白无色，死了一般。

　　好一会儿，林微才僵硬地走过去。
　　准备捡起地上的衣服时，林家伟一脚把衣服踢开。
　　“这衣服你什么时候偷偷买的？你哪来的钱买这样的衣服？”

　　话已落下，顿时安静到毫无声息。
　　林微的视线落在地上的裙子上，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不知道现在该有什么样的情绪，只是很累，很累，累到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

　　林家伟又问了好几次，她才开口道：“朋友送的。”

　　“哪个朋友？”
　　“男的女的？”

　　这下林微是真的不说了，她沉默着，面对林家伟，她一个字都不想说。

　　林家伟一个人骂了很久，林微就站在那里任由他骂着，不理会不解释。

　　可能是最后骂累了，林家伟还是停了下来，说了几句要挟的话，掏了根烟抽起来。

　　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让人想吐。
　　林微走过去蹲身，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林家伟吐了一口烟气，骂道：“啥子东西。”

　　林微没搭理，像是什么也没听到，拿着衣服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明显里明显被人翻了一通，东西都是乱的，林微把门反锁着，看到桌子上的画还在，又蹲在床边，从床底抽出来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的花还有钱都在，林微一下又想到那封信，把箱子推回去，跑到柜子前，将夹着信的书抽出来。

　　万幸，还在。

　　这一瞬间，泪水一下子从眼里夺眶而出。
　　林微忍着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泪接连掉落，掉在了信封上。

　　她哭了好久，哭到眼泪流不出来了，脸上一片湿润。

　　时间已经很晚，林微把信和钱都放进了自己书包，开始收拾房间。

　　收拾了好久，才恢复原来的样子，只是桌子上的画被林微放进了床下的箱子里，裙子也彻底坏掉了。
　　白色的裙子上全是脏污，下摆碎得不成样子，彻底不能穿了。

　　林微拿出杯子，将纸巾沾湿擦裙子上的污渍，擦了好久，也擦不掉。

　　眼泪再一次掉下来，落在裙子上，蕴湿了一片。

　　一晚上彻底失眠，第二天早上，林微很早就起床，她将裙子放进了盒子里，藏在了床底下。

　　到学校的时候，整个教学楼都是暗的，一个人也没有，林微没有开灯，摸着黑坐到了自己位子上。

　　眼睛又肿又痛，林微趴在桌子上，已经没有任何精神力气再做其他事。

　　等住校生跑完操上来，恍惚之中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林微醒过来。
　　黄君遥看她动了动，醒了过来，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微宝，我以为你晕了过去，差点又要喊老师了。”

　　林微昏沉沉醒过来，精神不太好，她感觉像是睡了很久。
　　听到黄君遥的话，林微缓了一下，才开口：“没有，只是有点困睡了下。”
　　黄君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你继续睡，我还以为你晕了结果把你叫醒了。”
　　“没事。”林微笑了笑。

　　睡了这么一会儿时间，林微感觉自己还是有点昏昏沉沉，去洗了把冷水脸才回来。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原本这节课是明天上午最后一节，结果被语文老师换了课，班上的学生最喜欢体育课在上午和下午最后一节课，方便抢饭，这么一换课，一堆人抱怨，但也没有其他办法。
　　林微下去集合完，点完名之后，就偷偷摸摸回了教室。

　　到了这个时间，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少，班上收心的人也多了，体育课回教室学习的人很多，也有些就是单纯不喜欢运动想回教室的。

　　谁知道刚回到教室，没坐到几道题，班主任老殷又悄无声息来了。
　　看到零星几个人在教室，背着手走到课表前看了眼。
　　“体育课，你们都待在教室里干啥？都下去！一天天该学习的时候不学，这个时候学啥，你看你们前段时间好多人生病……”

　　老殷一番絮絮叨叨，教室里的人又都下去了。

　　林微拿了个英语笔记本，到操场上就找了树荫处坐了下来，开始背书。
　　不远处篮球场一堆人在打篮球，跑道上也有人在跑步，声音带着青春少年的气息，但全都被林微屏蔽在外。
　　时间不允许她去关注其他的事，除了偶尔看一眼，但看一眼，她又接着低头开始做自己的题。

　　体育课快要下课的时候，老师组织集合，解散完，学生就陆陆续续回教室。
　　林微陪着黄君遥去一楼上了个厕所，才一起回教室。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方嘉丽慌慌张张跑过来，对林微说：“我刚才去办公室交作业，看到你爸来了，好像在那闹什么……”
　　林微心里的防线轰然崩塌，耳边一阵响鸣，她什么话都听不到了。

　　不好的预感在脑中闪出，林微赶紧跑向办公室。
　　黄君遥没拉住，喊了声林微，跟着跑了过去。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一进去就只能听到林家伟的声音。
　　“不晓得她是偷了别个的钱还是怎么，凭空有了条裙子，说别人送的，我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要么就是偷的，要么就是耍朋友了，晓得哪个男的送的……”

　　林家伟的声音很大，在办公室里喋喋不休，就连走廊外面都听得到他的声音。

　　林微突然好累，没有了力气，一点也不想走进去。

　　可她没有办法，只能走进去。
　　黄君遥虽然知道些林微家里的情况，但到底还是第一次见她爸，震惊地说不出来话，看林微进去想拉住，最后还是跟着进去了。

　　看见林微进来，林家伟话一下转向了她：“来，你给我说，给你们老师说，你那裙子是哪来的？”

　　林微低着头，嘴唇翕动，可就是发不出来声音。

　　林家伟咄咄逼人，话里带着讽刺指责地逼问，夹杂着脏话，班主任制止了好多次，连别的老师也说就是一条裙子，扯不到什么偷钱恋爱，但林家伟还是没完没了。
　　“你说啊，你不说是朋友送的吗？哪个朋友送的，你给我说下呢？！”

　　办公室沉默一瞬。
　　男人一通话说了这么久，站在一旁的黄君遥反应过来，知道那条所谓的裙子是什么了。
　　在一片沉默之中，她默默开了口：
　　“是我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