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不是人》悖论青春

18、初见大腿的天师

　　越靠近皇宫，残念和小鬼就越少。它们徘徊着，或哭或笑或麻木，却不肯靠近那座皇宫。

　　姜汜谨慎的靠近了皇宫大门。

　　他曾在人间远远的看过这里。

　　那时正是寒冬，大雪覆盖了整座燕城。游人熙攘着拥挤在朱红色的皇宫大门前，一株开的红艳艳的梅抖掉身上的雪，颤巍巍的从明黄的宫墙中探出了头。

　　有穿着洁白冬裙的女孩看到它，惊喜的捧起它枝头的花，小心翼翼的亲吻。女孩年轻的母亲笑着举起手机，试图把这一幕拍图镜头。

　　而姜汜只是站在远处遥遥望去，把覆盖着厚雪的宫阙和充满喜庆气息的人群都一一扫过，任由记忆把这一幕铭刻，然后裹紧身上的军大衣转身离开。

　　他一直记得那日的惊鸿一瞥，关于这座皇宫，或者说，这座城。

　　朱红与明黄交织的色彩，威严而大气的建筑，殿角飞檐，雕梁画栋，一眼望去，是扑面而来的华贵与厚重。

　　可眼前这座皇城……

　　昏暗的血月映照着漆黑的宫墙，干枯的树木在墙内拼命扭曲，吸血蝙蝠扑棱棱的挂在檐下，檐角雕刻着扭曲痛苦的鬼脸。屋顶是不详的暗红色，依稀有着暗色污渍。不止什么兽类不时传来凄厉的叫声，诡异可怖。

　　血红色的大门安静的开着，门内隐约能看见残破的道路，更深处则是象征着未知的漆黑。整座皇宫宛如蛰伏的兽，而大开的门就是它择人而噬的嘴。

　　姜汜安静的站着，突然觉得，他好像没必要进去……

　　这附近好像挺安全的，那就在这躲着吧。

　　深界有些建筑本身也是会“吃人”的，姜汜很有经验的找了个离宫墙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了。

　　希望能安全的久一点……

　　在不稳定的深层是没有绝对的安全的，某些强大的存在稍微动一下，它们带动的波动就能泯灭许多弱小的存在。

　　就像新舍区的那座公园。姜汜也曾在它的外围躲避过危险，同样，也曾多次被这种“波动”伤害。而最后，更是倒霉的和巨兽来了个面对面。

　　停留意味着危险，停留在强大的外围同样危险，不过是两种危险。

　　而姜汜现在需要庇护。

　　少年谨慎的坐好恢复体力，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数心跳计算时间。

　　前两个小时，没有任何异常。看来这里有着强大的存在，要不是记忆里那句不知道是谁说的话，姜汜也不敢过来避难。

　　又过了一小会，有些困倦的姜汜突然察觉到了异常。

　　血腥气。

　　不同于深界平时的血气，这种血腥气十分浓郁，带着一种尖锐的感觉，直直的往人的肺腑里钻去，冰冷又恶心。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姜汜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高跟鞋。

　　深界最大的危险是什么？

　　不是那些可怖的怪物，不是有毒的植物虫豸，不是择人而噬的建筑，不是普通的厉鬼，甚至不是鬼王级别的存在。

　　而是从大鬼进化而来的厉鬼。

　　大鬼变成厉鬼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吞噬。大肆吞噬同类，大鬼，小鬼甚至残念，疯狂的进食能带给他们进化的契机。

　　另一个则是杀戮：杀死活人，沾染活人的鲜血，是最简单的进化之路。而一旦开始杀戮，就再也无法停止了：不断的杀戮，不断的变强，这样的厉鬼永远追逐着活人的鲜血，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姜汜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他今晚没有伪装，还受了伤、用了血，根本掩盖不住活人的血味。

　　而那些沾了血又被打回深界的厉鬼大多饥饿了太久。哪怕再很远的地方，它们的“嗅觉”也能捕捉到他的存在。

　　这类厉鬼很好辨别，它们身上有的，正是这样的，浓郁到恶心的、刺鼻的血腥味。

　　终于来了。

　　姜汜谨慎的半蹲下来，感受着这种恶心的血腥味越来越近，刺激的他皮肤都在发白。

　　耳边传来了尖啸声，皮肤也被随之而来凛然的寒意刮得生疼。姜汜死死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时缓缓往大门的方向移动。

　　那厉鬼终于出现在了姜汜的视线中。它扭曲的已经看不出人型，身高甚至高过宫墙，身上是破破烂烂的皮肉，正在尖啸着飞速冲向姜汜。

　　它在笑，它在喜悦。

　　皇宫门前的姜汜一动不动。

　　厉鬼的速度很快，也很有压迫感，却远远比不上红头花。姜汜冷静的计算他们之间的距离，直接闭上了眼睛，开始倒数。

　　凛冽的寒意和血腥气几乎扑在了他脸上，他只是安静的倒数着，一动不动。终于，在心中的倒数结束后，他猛然高高跃起，同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双手的高跟鞋被扬起又拍下，左边是“滚”，右边是“镇”，正好落在冲到姜汜跟前的厉鬼的脸上！！

　　同时喷出的舌尖血宛如利箭，落到厉鬼身上的瞬间就烧化了大片躯体。

　　“啊！！！”厉鬼发出凄厉的惨叫，直直的被拍打到了地上，往远处翻滚了七八米。这尖叫的声音太大，那不知名动物的叫声都停止了，吸血蝙蝠也纷纷飞远。

　　姜汜落到地上，暗道不好。

　　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身后这座皇宫……

　　似乎，被“吵醒”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证明了他的猜测并非空想。在下一个瞬间，一棵扭曲的枯树疯狂的生长，树枝拧出长//枪一样的“肢体”往墙外刺去，把刚刚趴起来的厉鬼狠狠的钉在了地上！

　　这个强大的厉鬼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消化”了：它从外向内飞速融化，然后被枯树吸收殆尽，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枯枝满足的把“肢体”解开，生长的树枝重新缩了回去，除了树身上增添了一抹血红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最多只有三十秒。姜汜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头上的冷汗都要滴到地面上。他咽下带着血的口水——刚刚，他就躲这玩意外面？

　　异变并没有结束。

　　这时候姜汜才发现，他因为落下前拍击厉鬼的反作用力，已经落入了宫门之中。这本来在他的预料之中，为了接下来应对厉鬼，可是现在嘛……

　　没等他小心翼翼的离开，那两半血红色的大门就裹挟着风“哐”的关上了，差点撞扁姜汜的鼻子。

　　姜汜慢吞吞的转身，看了看那棵枯树。可能是因为吸收了他一口舌尖血，这棵树好像心情不错，居然动了动树枝——

　　树枝指向了宫阙深处。

　　明示的很明显了。

　　这座皇宫的“主人”，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而现在，这位神秘的主人正在让他进去。

　　姜汜木然的对着这棵树点头道谢，然后抱好手里的高跟鞋，顺着残破的大道往里走去。

　　皇宫的主人会是什么人？生前是皇帝的鬼王吗？当过皇帝的话，会不会对漂亮的女孩子好一些？他现在伪装成女孩子还来得及吗？

　　脑子里疯狂流传着古古怪怪的想法，姜汜不敢拖延——害怕大佬生气——老老实实的往里走去。

　　一路上居然没有任何危险。姜汜甚至看到了不少“风景”：在人间这大概是水池吧？还有白玉桥？玉石阶梯？上面雕刻着降龙瑞兽？

　　他一边猜测一边走过刻着人类哭嚎痛苦景象的宫门，跨过白骨垒成的阶梯，站在了一座大殿面前。

　　大殿关着门。

　　姜汜觉得这应该是皇帝上朝那个地方，不知道具体叫什么；他谨慎的没敢推门，低头把高跟鞋套到了缠着布条但还是伤痕累累的脚上，然后拎起残破的裙摆，低着头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定要说的话，他觉得自己在等着面圣……

　　这么想着的时候，姜汜依稀听到了一声轻笑。然后，大门就这样打开了。

　　他咽咽口水，小步小步的走了进去。

　　这座宫殿很大，姜汜不敢抬头，只能看着脚下。这里的地面也是残破的，不过能看出材质大约是大理石，上面还刻着恶鬼浮雕；宫殿四周也有高大的立柱，姜汜看不清上面雕刻着什么。

　　太安静了，他只能听到自己高跟鞋的声音。

　　不知道该走到哪里，走了几步，他就踌躇着停了下来。没有特殊的阴冷感，没有什么气味。姜汜有种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难道猜错了？皇宫根本没有什么主人，救他的就是这座城？

　　犹豫了一会，他偷偷抬头，往前看了一眼。

　　从下往上。先是普普通通的石阶，然后是四条椅子腿，然后是黑色的布料，似乎是衣角。

　　姜汜愣了一下，彻底抬起头来。

　　是龙椅。

　　石阶上，横着古旧残破的龙椅。而龙椅上，则是一个——

　　姑且称之为“男人”。

　　他随意的斜靠在龙椅上，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和身上的玄色绸衣一起扑满整张龙椅，有些甚至滑落到了石阶上。

　　黑发下是惨白的皮肤，和一张足以用“华美”形容的脸：只是毫无血色的唇和暗红的双瞳都昭示了男人非人的事实，为这张脸笼罩上了诡谲的阴森。

　　他正兴味的看着姜汜，双眼宛如干涸的血液。

　　姜汜怔怔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仿佛面前的，不是什么深界的强大存在，而是一个人类。

　　但姜汜毫不怀疑眼前存在的等级。

　　——鬼王。

　　“真是奇了。”竟是鬼王先开口了，他轻笑一声，慢悠悠的道，“这深界，居然来了一个活人。”

　　姜汜愣了一下，顿时头皮发麻。

　　妈耶！这个鬼王！他有正常的神智！他还知道“深界”这个玄门词汇！

　　看见姜汜呆住，鬼王似乎笑了下。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一举一动都带着姜汜无法形容的感觉，气质，或者说，美感。

　　“说吧，小天师。你叫什么名字。”

　　在这双暗红眼睛的注视下，姜汜下意识就回答了，好在只说了一个姓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赶紧改口：“姜……姜雯雯。我叫姜雯雯。”

　　这倒也不算错。毕竟，厉鬼爹妈一直叫他“雯雯”嘛——他有点心虚的想。

　　鬼王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好吧，姜雯雯。”他懒洋洋的开口，“跟我说说，人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姜汜踌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