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过》苏上上

6、六、有没有鬼

　　六有没有鬼
　　我在这个早上坐立难安。我煎鸡蛋，五个里面糊了三个。给小少爷的牛奶里头放糖，放完一尝，齁齁的咸。小苏少爷很不乐意，他以前对我唯一的好感就是我能做饭，做各种各样好吃的，他每次想吃什么有求于我的时候，对我态度就特别温和，嘴上也特别甜，直管我叫“小妈。”
　　这个称呼还是我定的，一般电视剧里小少爷都管二房叫“小妈”，我挺喜欢这个充满了地主阶级旧社会思想的称呼。
　　但是今天早上，我做早餐的水准大失，于是小苏少爷满脸委屈的将他爸望着。
　　陈墨咬了口我烤糊的面包，又喝了口牛奶，眉头微皱，问我“顾离你怎么了？”
　　我语塞，我总不能说，老爷，当年和我一夜情那小子，他胡汉三又回来了。
　　于是我只能很心虚的重新去倒了牛奶。
　　陈墨把面包往桌上一放，对着小苏少爷温和的下着命令，“吃饱了就去收拾东西，叫你小离阿姨送你上学去。”
　　小苏少爷很怨念的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陈老爷“那以后都是她送我么……”
　　陈墨点点头，温声道“听话。”
　　小苏少爷瘪瘪嘴，委委屈屈的进屋收拾书包去了。
　　小苏少爷刚刚消失在餐厅，陈墨就把我拽了过来，他今天没带眼镜，一双墨黑的眼睛直盯着我看，柔声问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那眼神看的我心里一阵乱跳，我赶紧摇头，道“没没没，我没事儿。”
　　陈墨不说话，但是很明显不相信，仍是盯着我看。我在这具有杀伤性的目光中缴械投降。我声细如蚊子，支支吾吾道“也，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今天有个同学聚会。”
　　陈墨听了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今天要开会……算了，那个让别人去吧，你们聚会几点？”
　　陈墨显然是理解错了，他以为我心神不宁的原因是不知道怎么跟同学解释年纪轻轻就嫁了二婚男子这件事情。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应该陪我同去，用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一下那些对我抱有疑问和八卦的故人们。这就误会大了。
　　陈墨不知道秦牧，他只晓得我年轻的时候和一个高中同学一夜风流误终身，但并不晓得各种情由，我对过去的事情也讳莫如深，他也从来不问。就如我也知道他曾经大学一毕业就娶了个美丽聪慧的妻，但我也从不过问他的妻是怎么就变成了前妻一样。
　　所以我赶紧忙着跟他解释，我说“不是不是，你不用跟着我去，开会要紧。我同学对我都挺好的不能有什么问题，我就是想着要结婚了有点儿不好意思。”
　　陈墨这才点头，说，有事儿就找我。
　　我说好。
　　然后小苏少爷穿戴整齐背着小书包跑出来说，“走不走哇？再不走我迟到了！”
　　陈墨开着他的奥迪A6去公司了。
　　小苏少爷的学校离他们家很近，于是我提议，我说咱走着去呀？
　　小苏少爷看了一眼我停在车库的那辆家用本田，很鄙视的说，你不是有驾照么？
　　我很心虚，我说我那是才考的，没怎么上路，你要是敢坐，我就敢开。
　　小苏少爷想了想，白了我一眼，说“得了，就走着去吧。”
　　送完小少爷上学，我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就打了辆车，直奔梁洛洛说的皇宾楼去了。
　　于是，时隔七年，我又一次见到了秦牧。圆圆一张大桌子，他坐在我斜对面，我旁边就是已嫁作人妇的梁洛洛，她那双眼睛一直在我和秦牧之间游移，简直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我俩。气的我狠狠踩了她一脚。
　　七年，秦牧和我心里的模样没有一点儿出入，仍是干净利落的短发，额前垂着稀疏的刘海，身材比读书的时候略略精壮了些，穿一件大V领的黑色针织衫，露出棱角分明的锁骨。给人感觉成熟了不少，似乎要往性感妖孽男的大路上飞奔。他也依旧爱笑。
　　我打量完毕，低下头，专心消灭一只螃蟹。
　　秦牧是今天聚会的焦点，很多以前暗暗喜欢过他的女同学今天也到了场，左一句秦牧右一句秦牧。和他关系铁的那几个男生也在，拿起啤酒瓶子，也是秦牧来秦牧去。听的我满耳都是秦牧秦牧秦牧，头疼欲裂。
　　突然不知谁问了一句，“秦牧，你在外国没找个洋妞做女朋友？”
　　我一愣，叼着一只螃蟹腿抬眼看了看他。却正巧他也看着我，那眼光，我是熟悉的，一如七年前。他说“没有。没找过女朋友。”
　　有个哥们儿一听，就把一口酒给喷了，他哈哈大笑，指着秦牧说“你小子竟然吃素了，难道是在国内有小情人儿不成？”
　　一桌子男生都笑了。秦牧也笑了，说“你别说，还真是在国内有个放不下的。”
　　他说这话时又淡淡往我这儿一扫，我身子一僵，转过头问梁洛洛，“他，他看的是你吧……”
　　梁洛洛啪的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恨恨的说“顾离你有病！我可是有家的人了，你再瞎说就别想见到你干儿子了，林聿泽得掐死我们娘俩儿！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在看你！”
　　然后，然后我就被螃蟹呛着了。我死命的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几个同学赶紧又递纸巾又递水的。
　　我听见秦牧久违的懒散的声音说“顾离，你没事儿吧？”
　　语气自然，声音平静。
　　我突然觉得我一直以来的忐忑不安都很傻，人家早就没事儿一样了，你还自己在这儿别扭什么。七年前的一个晚上而已，人家都过眼云烟了，你还挺当个事儿的，丢不丢人呐你顾离？！
　　于是我尽量把自己整的没事儿人似的，抬头，却还是没正眼看他，只说“啊，没事儿，咳咳，就是，咳咳，呛着了。”
　　我听见秦牧笑了，他说“你怎么还是以前那个傻样儿。”
　　我被他语气中的宠溺惊住了，没有答话。
　　又不知是谁插了一句，说“秦牧你别这么说人家顾离，人家现在是大学讲师，再过三个月都要结婚了。人家老公是XX公司的老总，一表人才。”
　　我咳嗽的更厉害了。直抓梁洛洛的手。
　　秦牧突然沉默了，我偷偷看去，他直盯着我，眼神冷冷的，半晌，他轻轻笑了，云淡风轻的说“是么，顾离，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长本事了。”
　　这话……应该是赞扬我的，不过我怎么听都不是个味儿。
　　一个以前和我关系不是很好的女生突然开口了，眼睛瞅着我，皮笑肉不笑的说“哟，顾离，咱们都是同学我才说的，你条件那么好，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着呀，干嘛非找个离过婚的。”
　　这下，整桌的人都安静了。秦牧盯着我，眼神又冷下去几分。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梁洛洛此时看了那个女的一眼，慢悠悠的开口了。她说“哎呀，其实我也跟顾离说过，那个男的再有钱，长的再帅，也是离过婚的，但是没办法呀，虽然那男的身后一堆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等着送上门，但是人家成功男人就是非我们顾离不娶了，天天追着我们离离跑，今天请吃饭明天送玫瑰的，哎呀挡都挡不住。你们也知道离离就是心软呐，就答应了。”
　　我冷汗直冒，赶紧使劲儿掐了梁洛洛一下。心说姑奶奶您打住吧，这话传出去我这婚事非黄了不可！可是人家梁洛洛根本不理我，没事儿人一样看了找事儿女一眼，然后笑着问她“你也替离离不值是不是？可是这事儿人家就是两厢情愿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大家都打圆场，连忙点头说是。秦牧没有做声。
　　我有点儿坐不下去了，看了看表，突然跳了起来，我大叫道“完了完了完了，陈苏要放学了我要来不及了。我得走了。”
　　他们说陈苏是谁，我说是我男朋友他儿子。
　　又是一阵寂静，突然，秦牧蹭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盯着我，冷冰冰的说“不是要晚了么，顾离我送你吧。”
　　我看着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刚想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却见秦牧直直朝我走过来，一把拽过我的手腕，然后离开了包间。
　　一路上，气氛诡异到了极点。秦牧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开车，我坐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这么憋屈。
　　突然，秦牧在十字路口一个急刹车，我没坐好一个惯性使然额头亲吻了挡风玻璃，疼的我呲牙咧嘴。我隐忍多时的憋屈终于化为委屈，我转过头死死瞪着秦牧，我说“你干吗呀你？！”
　　秦牧看了我一眼，然后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顾离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一眼了。”
　　我揉着脑袋不说话。他突然靠近我，我本能后退，我说你干吗？
　　他又近了几分，伸手帮我揉着额头，低声问“疼么？”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好气的说“你这不废话么，你撞一下试试啊！”
　　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问了一句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话，他说“顾离，他对你好么？”
　　我兴许也是因为刚刚撞了头，思维比较迟钝，就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问“谁？谁对我好么？”
　　秦牧脸色很不好看，他说“你未婚夫。”
　　我一愣，赶紧说“好。”
　　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兴高采烈的戴上了绿帽子，秦牧重新发动车子，然后又问我“他离过婚，还有个儿子？”
　　我揉着额头，说“对。”
　　秦牧突然语气不善，他冷冷的问我，“顾离，你为什么？就因为他有钱么？”
　　我赶忙摇头说“不啊，他长的还帅。”
　　我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秦牧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杀气四溢来形容了。我于是闭嘴，再一路无话。
　　到了小苏少爷的学校时，我很庆幸的发现离小少爷放学还早。于是站在那里等。却发现秦牧下了车站到了我身边。
　　我顿了顿，说“你不用陪我等……”
　　秦牧脸色并没有许多改善，只说“我待会儿送你们回去吧。”
　　我没敢反驳。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好像他才是一夜风流过后惨遭无情抛弃的那个人，而我像是那个不负责任远渡重洋的负心汉呢。
　　突然，秦牧说“顾离，咱俩谈谈好么？”
　　我低头，说“谈什么啊……”
　　秦牧看了我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顾离，这些年你想过我么？”
　　我抖了一抖，坚决摇头，我说“没有。”
　　秦牧扳过我的肩，直直看进我眼睛里，然后说“你骗我。”
　　我一愣，推开他，突然有些生气，我也看着他，说“对，我骗你了，我想过，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用膝盖想我也是想过啊。想过又怎么样，我现在已经不想了。那都是个错误，你还让我记一辈子么？”
　　秦牧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说“顾离，你说那都是错误？我记了七年，你跟我说那都是错误你早都忘了？”
　　我眼眶突然发热，不想多说，只能低声道“秦牧你现在已经证明你的魅力了，我确实想过你，你还要怎么样？你走的干干净净，难道我想好好过我的日子都不行么？”
　　秦牧看着我的样子，眼神突然变得温和，带着淡淡的难过，他吸了口气说“顾离我……”
　　我看他的样子，我猜这也许是一句挺重要的话，可是他没有机会说完。因为小苏少爷突然出现在我俩之间，对着我声音清脆的喊了一句“小妈！”
　　小苏少爷这一句喊，成功让秦牧接下来的话打住了。我在心里暗暗夸赞，好儿子！亲儿子！比亲儿子还亲！
　　秦牧脸色变幻莫测，终于低下头打量起了陈小苏同学。陈小苏同学毫不客气站在我跟前，与秦牧电力十足的桃花眼对视起来。
　　我心中暗笑，小少爷平时和我不对付是不对付，但是在关键时刻，他没有给我来个什么“攘外必先安内”之类的策略，而是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这让我很是欣慰。
　　我突然觉得陈小苏是可以搞定秦牧的，于是心安理得的站在一边，翻起了陈小苏的作业本。只看这一大一小是怎样的剑拔弩张。
　　末了，秦牧看着陈小苏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先败下阵来，说“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陈小苏瞪着他说“我叫陈苏，我爸爸是陈墨。你是谁，你干吗欺负我小妈？”
　　秦牧哭笑不得，蹲下身，对陈小苏说“我没欺负你小妈。”
　　陈小苏突然怒了，指着秦牧大喊，“你撒谎你撒谎，你看我小妈刚刚都快被你气哭了！”
　　此话一出，他看秦牧，秦牧看我，我看天。
　　秦牧无奈，叹了口气，摸了一下陈小苏的脑袋说，“我真没欺负你小妈。我叫秦牧，是……顾离的朋友。”
　　我愣了愣，当年我们还坐在同一间教室的时候，他已经对别人说，这是顾离，是我的初中同学。而如今，我们已经七年没见，他却淡淡对着一个小鬼头说，我是顾离的朋友。我苦笑，我该说什么，睡过了感情就是不一样么？
　　秦牧却已转向了我，他说“顾离，我送你们吧。”
　　陈小苏立刻上前一步说道“不用，我家离这儿很近，我们走走回去就可以了，我喜欢和小妈散步回去。”
　　秦牧听了，怔忪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他说“也好。”
　　秦牧开车刚走，陈小苏同学突然回头，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把我打量着。
　　我警惕的看着他说“你干吗？”
　　陈小苏同学一看外忧解除，立刻着手处置内患，审视了我一番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和那个秦牧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爸的事儿？”
　　我喷了，眼睛瞪的老大，我说“小小年纪，这，这都是谁教你的？？”
　　小苏少爷哼了一声。
　　我赶紧谄媚的解释，我说“没，真没。我俩就是朋友，还七年没见面了呢。”
　　小苏少爷根本不相信，撇了我一眼，自顾自往家走，说“这事儿我肯定的告诉我爸！”
　　我一把拽住他，我说“别呀，咱有话好说。”
　　小苏少爷狐疑的将我打量，语气阴森森道“你还说没鬼？没鬼你怕什么？！”
　　我一脸的无语问苍天，只得使出杀手锏。
　　只见我一下子抖出小少爷的作业本，上面用红笔大大的写着“不及格！”。我嘿嘿一笑，蹲下身亲切摸着小少爷的头说，“怎么样，你不说，那我也不说。你要是说了嘛，嘿嘿嘿……”
　　陈小苏同学看着我，脸色用白到红再到白，白白红红霓红灯似的煞是好看。他咬牙切齿了半晌，看着我恨声道“我，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冲他嫣然一笑，道“小鬼，学着点儿吧，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