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离离原上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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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弹劾了。
临时召开的家庭会议在餐桌上举行。我坐在一边，老顾和陈墨坐在另一边。
陈墨已经简单的陈述了一下我们两人之间是怎样由他前妻归来的问题产生的矛盾与误会，当然，他自己揽下了大部分责任，并且对我去酒吧买醉的部分绝口不提。也许是因为打了人家心里有愧，老顾对陈墨很客气。于是我离家出走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搞清楚了。接下来，就是关于假陈墨的身份大揭秘。
老顾的脸色铁青，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我压根不敢抬头看他。
陈墨在一旁倒是很安稳从容，顾夫人拿了冰毛巾给他敷脸，他就一手托着毛巾，一手撑在桌子上，嘴角含笑的看着灰头土脸的我，幸灾乐祸的很是委婉。
我的手暗地里攥成拳。心中将他鄙视了千万遍。
突然，老顾一拍桌子，恶狠狠的瞪着我，怒声问道“那个小子是谁？”
我被他吓的猛的一抬头，却不敢答话。只好怯怯的看着老顾。
老顾怒气更胜，紧接着逼问道“说啊！是谁？”
我现在只差眼泪汪汪的说出那一句很适合此情此景的台词，那就是“打死我也不说！”心中这么想着，一种悲壮的情愫油然而生。我更是嘴巴抿成一条线，决意顽抗到底。
其实我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我是个铁铮铮的硬汉，而是我觉得冤屈！我亏啊我！秦牧要是在这儿，我立马老实儿的招了，因为老顾的火气必然要先冲着秦牧去。等跟秦牧发泄的差不多了，还剩下点儿零头，可能才会想起我这么个从犯。但是现在，秦牧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若是招了，那必然没有活路。我又不傻，我现在只是想着怎么赶紧再编个瞎话把老顾糊弄过去。
陈墨看着我一副慷慨赴死的烈士状，眼神突然变得高深莫测。我听见他那低沉的声音，自嘲般发出一声冷哼。我看着他，心里突然一抽，我想我当时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我想说的明明是都怪你，坏了我的大好计划，你来干嘛呀你？！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轻轻的“你疼么？”
话音刚落，我自己都吓了自己一跳，陈墨突然抬眼看我，我很少看见陈墨这样的目光，那么直接强硬的目光，带着一点恼怒和妥协，直直看进我的眼睛，让我本能的想往后退。
然后，他依旧懒懒散散的坐着，一只手抚着脸颊上的冰毛巾，头一歪，看着我，薄唇轻启。他说“那人才是秦牧吧。”
瞬间，我很想抽死他，但是我愤怒的抬头瞪着他时，我觉得他的目光也像是想要抽死我……
老顾突然就爆发了，他像被人点了火药似的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我，竟然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连人带椅子往后慌忙退了两步，我清了清嗓子，鼓足了勇气才对着老顾开了口。我说“爸，你听我说，其实，其实秦牧人挺好的……”
我话还没说完，老顾又是啪的一拍桌子，大吼道“他好个屁！我就应该剁了那个小兔崽子！”
我一听他这话也火了，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我也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吼回去，我说“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你不知道他是秦牧的时候，不是也觉得他好的冒泡么？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能不能给人一起改的机会啊？你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对的啊？你做错了事情没被人原谅过啊？”
老顾两只眼睛瞪的老大，怒道“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他做的那些事是可以随随便便原谅的吗？？你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脸了？？”
我看着老顾，突然安静下来，我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告诉你，我就是原谅他了，我早就原谅他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怪过他。这些事情都是两厢情愿你凭什么怪人家啊？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姑娘不要脸好了！反正你一直就是这么想的，一直就是你自己在嫌弃我！”
老顾听了这话，握住茶壶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他指着我，说“你说什么？”
我刚要继续歇斯底里，却见陈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到了我的身边，他一把拽过我，一只手轻轻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他声音隐隐透着急切，他说“顾离，少说两句。”
我默默推开他的手，他微微错愕。我却是真的在那一瞬间冷静了下来。我对老顾说“爸，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是以这种彼此伤害的方式关心对方？”
从前是，现在也是，我们都永远学不会委婉，学不会温柔，所以一直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歇斯底里，口不择言。就像当年，他疯了似的一巴掌抡过来，问我那个人是谁，可我知道他心里远比抡在我脸上的这一巴掌疼的多。就像当年，我抬头冷笑着看他，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却花了多大力气，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
父女连心，老顾爱我，我何尝不知道？我也同样爱着老顾，我想他一定也知道。
老顾不说话。
我慢慢走过去，走到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把他的手抬起来，放在我的脸颊上，眼里的泪落在他粗糙的手背上。我说“爸，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是我爸爸呀，你在不在我身边有什么关系，我希望你过得好啊……我不要你带着内疚生活，所以我从来没怪过你。那你为什么不能原谅秦牧呢……你原谅了他，我才觉得，你也是原谅了我呀……”
我抬眼，泪水流的稀里哗啦，我看着老顾，他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悲哀，让我看着心里那么难过。
我握着他的手，我说“爸，你别这样，我很好，我这些年都很好啊，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内疚，我只需要你过得好。你看，我来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很庆幸当年没成为你的牵绊，我很庆幸你走了，真的。现在我很安心，爸，我可以安心的回家了。爸，我现在告诉你，我这些年一直都很好，你也安心的让我回家吧。”
老顾的眼中突然有了雾气。我知道，他一直对秦牧不能释怀，其实不能释怀的是当年我受的伤害，是当年他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然离开了我。
陈年旧事让他陷于回忆粘稠的海洋里不能自拔，自责成为碾在他心口的大石，与当年牵连的人和事都成为他不能释怀的硬伤，一旦被牵扯，就会发出令人疼痛的战栗风暴。
这就是我家的老顾啊，他从前就是这样，一直就是这样，他对别人一直很宽容的，他最难原谅的，其实是他自己。
在这一刻，我突然相信了秦牧说的话，他说“我爱你啊顾离。”那时我不相信，我只想逃，可是现在我信了，因为我也爱着老顾，只有爱一个人，才会说，只要你过得好，在不在我身边都没有关系。
抬手，我轻轻拥抱老顾，自我长大之后，再也没有抱过他。
老顾微微一愣，随即也抱了抱我。他一声长叹，然后沙哑着嗓子说“我女儿长大了。”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问起自己名字的由来，老顾哈哈一笑道，我不是叫顾原嘛？你叫顾离，离离原上草。
离离原上草啊。小时候，老顾给我的爱是一片让我生长扎根的沃土，如今，轮到我还他一方天空。
我再抬头时，看见顾夫人站在一边，看着我和老顾默默的抹眼泪。我泪眼婆娑的对着她笑笑，她亦是哭红着眼对着我笑。我想在此刻，她就该知道，我没有怨过她的，相反，我感谢这个温柔恭顺的女人，她给了老顾一个温暖的栖息之所，让他重新获得平静快乐的生活。我们之前不需要言语，这是属于两个女人的默契。
见我和老顾深情相拥的差不多了，顾夫人走过来，轻轻拍拍老顾的肩，她轻声说“好啦，父女俩感情也联络完了，别霸着离离了，让两个孩子好好聊一聊吧。”
老顾放开我，走过去，看着陈墨，慈眉善目，他拍着陈墨的肩道“小子，你那边的事情不处理好，我女儿同意了，我也不会放她走的。听见没？”
陈墨淡淡一笑，微微点头道“伯父放心。”
顾夫人在我耳边轻轻说“别那么倔脾气，跟你爸一个样，跟人家好好说。我看这个小伙子也是不错的，你爸打的那几下可是实成的，他连躲都没躲。”
我微不可察的哼了一声。心说他欺负我的时候你们没看着呢……现在跑过来拉拢人心，阴险，真阴险。
顾夫人以为我还在闹脾气，轻轻推了我一下。道“别欺负人家啊！有误会要听人家解释。”
随后，他们二老就眉开眼笑的撤了。
空旷的客厅一时之间，只剩我和陈墨二人。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嘴角还是青紫的，却还是带着浅浅的笑望着我。我好像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真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又想，还是硬邦邦的挤出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他看着我，慢悠悠的说“秦牧能来，我就不能来么？”
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我只得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东张西望的说“呃，来，来，爱来都来呗……你来了，那，那陈小苏怎么办？”
他依旧看着我，不冷不热的说“你不是把我推给苏凝了么，还管我儿子干什么？”
我又被堵的没话说，心中升起一股暗火，心想，我靠，你大老远来这儿就是为了给我添堵呗？？可是我没有那个胆子跟陈墨跳脚撒泼，我看他那双黑的深潭湖水似的眼睛，就嚣张不起来。我暗骂自己没用，心想惹不起，总躲得起，于是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是，是，是轮不着我管，我就那么随口一问，随口一问。”语罢转身就想溜。
却突然感到手腕一紧，然后被人猛地一拽，我一回身，就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我被一双有力的臂弯箍的很紧。我听见陈墨低沉的声音响在我耳边，依然醉人的像是红酒，可是这次是没了风度的，带着一点点咬牙切齿的，他说“顾离，我好多年没跟女人生过气了，你可真有本事，嗯？”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九、离离原上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