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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撞见(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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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的,那道身影愈来愈近,昏昏暗影中,谢晚苏依稀可辨他清致的容貌。
一席皎洁月袍,云中白鹤一般。竟并非是她以为的那个下流胚子。
而是萧珹安。
她一时仿若瞧见了光,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攥住他的袖子,灼热而嘶哑的嗓音甫一吐出,连呼吸都是滚烫的,给全身带来上下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救……救我……”
她眼下浑身软弱无骨,攀着他的衣襟,一寸寸往他身上挪,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贴靠在他身上,而萧珹安身上自带一股冷意,夹杂着淡淡的松雪香,可稍稍纾解她身上的燥热难耐。
她那时眼神朦胧,早已辨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记得他的身子好似僵了一僵,良久才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横抱起来。
“谢姑娘,吾正是来救你的。”
然她彼时实在是太热了,一双手不自觉、不安分得去勾缠他的脖颈,滚烫的脸颊不停地蹭贴他的胸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些燥热难耐。
“我好难受……帮帮我……”
“谢姑娘,你当着要我帮你吗?”
良久,那人方才开口,嗓音亦不知为何变得低哑,谢晚苏抬眸,撞入他漆黑幽沉的瞳眸。
“嗯。”
她点着头,眼神愈发迷离,盯着他滑动的喉结,鬼使神差便张唇咬了上去。
下一刻,她整个人便被放坐在了桌案上,脚上断了的银链撞在桌角,在寂静中发出阵阵银铃般的脆响,耳边传来他渐重的气息。
“谢姑娘,是你无礼在先的。”
腰肢被修长的五指紧扣,檀唇被人夺去,细密得啃啮、辗转研磨,直到丝丝腥甜缠绕在舌尖,方才让人找回一点点理智……
她知道他在帮她,但此刻身体就是不受控制地去回应他,纠缠他……
砰——
恰在此时,门扇突然大开。
一醉眼朦胧的醉汉跌跌撞撞走进来,口中满是污言秽语。
“苏苏妹妹,表兄来寻你了,表兄知道你难受,别急,表兄疼疼你便好了……”
然当他走近,瞧见二人这一幕,当即瞪圆了眼睛,酒也醒了大半,浑身震颤地抬手指过来:
“你……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哎哟……”
然话还未说完,就被萧珹安重重一脚朝当胸袭来,整个人摔出了数丈远。
看得出来,这一脚极凶,疼得陆重庚眼冒金星,嘴角都挂下血来,捂着胸口哎呦叫唤了半日,方才得以爬坐起来,昏暗光线中,待他瞧清萧珹安的面孔时,更是吓得几乎要瘫倒。
“晋……晋王殿下。”
萧珹安将她横抱怀中,眸色幽冷,居高临下地盯着陆重庚。
“再敢看一眼,便将你的狗眼挖出来。”
陆重庚吓得连连哆嗦,重重磕头。“不敢……不敢……”
萧珹安将怀中的她紧了紧,随后漆沉的眸剜过陆重庚,那股锋芒和威压让陆重庚浑身颤抖地愈加剧烈。
“若再有下次,本王亲手将你剐了。”
他冷冷警告了陆重庚后,方才抱着她出门离去。
思绪一止。
上辈子的种种便如过眼云烟,如今再去想来,已是无意。
面前桌案上,那盛满清酒的金杯,一尘未改。
谢晚苏端起酒杯,假作一饮而尽,云袖遮掩下,却早已将酒都倾洒在了地上。
身边随侍的婢女好像并未看出异常,而此刻,身边的陆青禾亦不知什么时候被秦氏叫了过去,此刻正在与她隔了数张桌远的地方,并不在她身侧了。
看来,那些人是把所有的一切,都计划好了。
感觉到各处似有眼睛在盯着,谢晚苏佯装头晕不适,以手支额,神情恹恹。
顷刻,恍如上一世的重演,有婢女上前奉茶,不小心将茶水泼洒在她身上。
“奴婢该死,姑娘可曾有碍?”
那婢女生得纤瘦,一双眸子盈盈闪动,一看便揣了诸多心思,她一面道歉,一面手慌脚乱上前来替她擦拭裙子。
“奴婢该死,求姑娘容量。”
崔芸如正坐在她不远处,瞧见此处动静,起身走过来,对着那婢子就是一番呵斥:
“笨手笨脚,谢大姑娘是客,怎可让你如此轻慢,还不带姑娘去内院,换一身新的衣裙。”
那婢女慌忙应下,“是,奴婢这就带姑娘去换衣裳。”
说罢,便上来搀扶谢晚苏,“奴婢粗苯,对不住姑娘,还请姑娘随奴婢这边走,奴婢带您去内院更衣。”
谢晚苏心下冷笑,面上却作出一副头晕目眩的样子,以手扶额,脚步踉跄,不让二人起疑。
她一路由那婢女搀扶着,随着她转过廊宇,穿过月洞门,来到崔府内院一处偏僻厢房。
“姑娘,就在这在客房换吧。”
那婢女推开槅门,便将她引进去,而后又反身关上了房门。
屋内暗沉沉的,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摆设,那张阔叶黄花梨的罗汉床,还有那方黑漆高案……
那婢女关上门后,便露出了真面目。眸色变得森森的,捋起袖子,缓缓回转过身,“谢姑娘,你可别怨我……”
然下一刻,一只巨大的瓷瓶便重重地朝她脑门砸了过来。
砰——
一声重响,瓷片飞溅,那婢女头上鲜血汩汩淌下,眼睛一翻,身子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谢晚苏脸上亦被溅了几滴血珠,腥味蔓延至口鼻,令人作呕。
她惊魂甫定,微微喘息着,抬袖擦去脸上血渍,蹲身探查那婢女的鼻息。
还好,鼻息尚存。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这里处理干净了。
好在此处是一处极偏僻的角落,鲜少会有人经过,应当不会有人察觉——
然她拖着那婢女的身子方推开门,便见院中白石假山下,一人月袍素袂,姿容如雪,正直直望着她,眸色漆漆,神情若素,脸上波澜不兴,好似瞧见的是一件寻常不过的小事。
谢晚苏愣住,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干干地与他打招呼。
“晋王殿下……好巧啊……”
心下却不知暗暗抱怨了多少遍,这萧珹安当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哪哪都能碰上。
萧珹安一步步走至廊下,来到她身前,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侍女,勾了勾唇道:
“吾尽看护之责,自然要多多留意谢姑娘的行踪,不过眼下看来,谢姑娘不仅聪慧,还胆识过人。”
“殿下谬赞。”
谢晚苏此刻并未有闲心与他交谈,敷衍了一句,便即刻又动起手来,铆足了劲儿,将那侍女缓缓拖出屋子。
萧珹安见她吃力,上前搭了一把手,“可要帮忙?”
“多谢。”
将这侍女拖藏到假山下,确实要费一番功夫,萧珹安既然愿意相帮,那便再好不过。
于是本来要花许久的功夫,在萧珹安的帮助下,仅仅只消了片刻。
假山下,光影晦暗。
两人将女婢藏好后,谢晚苏同萧珹安道了声谢,便打算撤离。
这便是全然将他当做踏板了。
萧珹安心下不悦暗生,唤住了她,“谢姑娘,眼下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作为回报,是否该将你的计划告知?”
谁跟你是一条船上的?
方才明明是萧珹安自己要插进来,她可没求着。
遂道了一声,“无可奉告。”
抬步便要匆匆离去。
萧珹安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心中烦郁顿生,一把擒住了她手腕。
“你做什么?”
谢晚苏转身,不耐烦至极。
假山内壁上生了露水,时不时滚落,滴答、滴答……
萧珹安眸光微暗,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不觉回想起近日来那些历历在目的梦境……
那些事,清晰地好似真实发生过一般。
先前他从不信鬼神苍生、亦不信前世今生,然如今若是有人告诉他,那些梦中的过往,的的确确是他们前世发生过的经历,或许……
他亦会信的。
否则,为何在梦中,他会对她有那般深刻的情愫,丝丝缕缕牵绊身心,直至梦醒,犹不灭不休。
“谢姑娘,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半晌静默,萧珹安陡然开口,却是没来由地说了这样一句。
谢晚苏愣住,瞳眸一点点睁大。
他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难不成,他也与她一般,重来了一世?
此念头一出,将她自己也惊了一跳,一时间心跳如雷,畏惧得脸都白了。
空寂假山下,唯有露水滴答的空灵声。
良久,她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笑了笑,“怎么可能?那些都是世人虚无构想的,晋王殿下如何有此一问?”
萧珹安看着她,瞳色漆深。
“谢姑娘,就不曾梦到过一些特别真实的事吗?”
原是做梦。
谢晚苏松了口气,恍然又想到萧珹澧上回似乎也与她说过梦境,经她推断,当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梦里的事,如何当真,自然都是假的,没必要记住,忘了便好……”
正说着,院中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伴着脚步声。
“沈姑娘,您走这边,老奴替您引路……”
“李嬷嬷,我头晕的厉害,可能要睡一觉,回头你可千万别告诉姨母。”
“姑娘放心,老奴一定替您保密。”
谢晚苏听着动静,知道是李氏在替她办事了,遂挣开萧珹安的手,走到假山的一处缝洞,朝外望去。
果然瞧见庭院中,李氏搀扶着沈蕙,一前一后步入那间厢房中,李氏关上房门前,还不忘左右张望了一下。
很快,屋里传来些微轻响和动静,紧接着,李氏走出来,再次关上房门,脚步急匆匆地溜出了院子。
李氏这只老狐狸到底狡猾,如此,计划算是顺利完成了大半,就等收关。
谢晚苏如此想着,不由心情畅快,嘴角亦不觉微微翘起。
少女明净花颜,笑意隐隐,看着叫人心情也不自觉明朗。
“这便是你的计划?”
身后,萧珹安清润的嗓音响起,谢晚苏转身,却发现他一直都未走,静静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