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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   日落西斜,白日里的燥热渐渐褪去,最远处的上空中浮着带大片红的似火的火烧云,厚重的堆叠在一起,像朵绽放的花,好看极了。

      小镇上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来用手机留下这副静止的彩画。

      —

      宁山汽车站。

      最后一辆通往梨花镇的汽车开始发车,整辆车看起来极其的老旧,最外层的红色油漆已经开始脱皮,露出原有黝黑的铁板。

      车子一发动,整个车身发出巨大的轰隆声,接着车身后喷出浓重刺鼻的尾气,其他站在站台上等车的旅客纷纷掩住口鼻。

      只是车子慢慢的还没开出多远,车轮开进了千米一个不小的水坑里,车身猛地颠簸起来。司机一个急刹车,由于惯性,车上稀疏坐开的人们皆是向前一倒,裴嘉然独自一人坐在中间排靠窗的位置,由于刚刚的小插曲,身形不稳的他也向前摔了去,额头磕到了前面的座位坚硬的扶手上,顿时袭来一阵火辣辣的疼意,头上的小白鸭舌帽也不受控制掉在前面座位空隙的地上。

      他弯下腰,艰难的俯身去摸索刚刚掉的帽子。

      只是这位子实在狭小,他上本身又受到局限根本看不到下面,只能凭借着大概位置在脏乱的地上胡乱摸索。

      几分钟过去,他终于捞到自己的背包和帽子。

      背包拉链开了,书包微敞着,最上方浮着两张一新一旧的照片快要掉出去。

      裴嘉然顺势将两张照片拿了出来,最上面那张的日期是03年,背景是在军区大院家属楼前那棵柳树下,夏日风黏腻燥热,身穿黄色碎花的林轻漾揪起自己两个麻花辫子,坐在裴嘉然身边笑的灿烂,而他却显得十分腼腆,红着小脸略显拘谨的浅拥着林轻漾。

      这是刚上小学的他们。

      两家老一辈开始一直交好,他们幼时在家里大力支持下定了娃娃亲。裴嘉然还记得林轻漾比自己他大三岁,长大后她离开京北,一直生活在东北的这座小城市,后来又听她家里出了事,打那之后二人便再也没了联系。

      而下面的那张就显得十分新了起来,只是右下角有些卷边,这张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身穿一身最普通不过的蓝白运动款式的校服单独照片。

      可是女孩的长相却没被这身校服而遮挡住本属于她的光芒。

      裴嘉然对待这两张照片视若珍宝,轻轻吹掉上面的灰尘,重新戴上眼镜后,又开始认真用纸巾擦拭着沾灰的地方。

      车上颠簸,在那座车水马龙,繁华都市长大的他从没坐过这样的小巴,不大略显拥挤的车厢里除了弥漫着一股铁皮的腐朽锈味,浓郁不散的烟味,甚至还有刺鼻脚臭。

      他清俊的小脸上渡了一层白,表情不大愉快。揉了揉不通气的鼻子,尽可量的保持自己呼吸放缓,小口小口喘着气。

      —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转了几个弯,驶入人流量稍大的市集里。

      前几日处于阴雨天,车轮驶过一个个灌满泥水的水坑,黏出两条长长的水痕,行人见此纷纷避让,却还是有倒霉的,裤脚上沾染上泥渍。

      隔着一层缠满黄色胶带的厚厚玻璃都能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卖声。裴嘉然睁开眼,偏头看去,极窄的街道两旁满是各种商店的二层小楼,他从没见过的淡蓝色玻璃,被胡乱涂鸦各种彩画的的老旧水泥墙面,街上拥挤人群,偶尔几条脏兮兮的小猫小狗突然窜出来,快速的融入人群里,丝毫不怕生人。

      整个北方小镇看起来十分老旧,却能极其凸显淳朴,是他从来没来过的地方,他很新奇的跟着减速的客车缓缓穿过小镇,直到停在一处较为偏远的加油站。

      司机戴着一副黑色太阳镜,自从裴嘉然上车就觉得他特别像古惑仔里的大哥,此时这位‘大哥’正从后视镜里盯着他,扬着粗狂的嗓音提醒:“小伙子,梨花屿从这下,你下不下?”

      窗外远处绿水青山,山脚下的农房炊烟袅袅,裴嘉然如梦初醒的从这副山水田园画中拉回思绪,回答道:“下。”

      他这次从京北坐车一路颠簸来,过来暂住。家里人去南方探亲不便带着自己,商量之下便被安排到林轻漾老家这个较为偏远的小山村,接下来的两个月他都要生活在这个地方。

      因为是暂住一个两三个月,他并没带太多东西来,只带了装满衣服的一个中号皮箱外加一个装着京北特产的蛇皮袋。瘦弱的少年拎着这两样东西费劲的下了车,客车很快开走,带起一层尘土,呛的他咳嗽不止。

      望着面前这块并不熟悉的地方,他第一次微微皱起眉头,手中攥着的地址纸条之前被他工整的叠成一个小方块,再次展开,里面较为潦草的笔迹稍微褪了色。

      裴嘉然拿出只剩不到一格电的小手机,看着电话本里那一串陌生的座机电话号码,想了想,拨了出去。

      歌曲两只蝴蝶的彩铃响起,电话音质不大好,歌曲比较刺耳,过了一会儿电话才接通,那边先传来一个糯糯的男孩子声音。

      “喂?你找谁啊?”

      裴嘉然一愣,看了看号码,无误。

      “你好,我叫裴嘉然,麻烦…”

      “你打错了吧?”男孩没好气的打断。

      “等...”

      不等他说完,对面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

      什么裴嘉然?没听说过。

      秦止睡眼朦胧,以为骚扰电话,嘁了一声重新倒了回去。外婆早在几天前被接去城里看病,家里就只剩林轻漾和他姐弟二人守着这一家小卖部。且今天林轻漾要去小镇上练舞,轮到秦止看店,他闲来无事玩了两把贪吃蛇后觉得无聊便躺在小卖店门口的藤椅上睡觉,全然将林轻漾临走时交代的话丢掉在一边。睡得正香,突然被这一通电话扰醒,心里是有些不快的。他默了默,躺在椅子上拿起扇子扇风,觉得还是心中压着一股烦和热,走到屋内的冰柜里拿出一根冰棍叼在嘴里。

      吃了两口,燥意褪去,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看着屋内挂着的时钟,现在已经快六点了,想到一会儿林轻漾回来,还要去煮饭,便从兜里拿出钥匙想关店。

      不远处,不断打着的自行车车铃声和呼喊着混作一团,十几秒后,自行车刹车发擦出一阵刺耳的滋啦声,带起面前这条泥土地上一层灰土,地上散落的石子有几粒溅到了秦止的脚下。

      “喂,小孩,来两串大白糖冰棍。”

      为首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男生虚浮的坐在车子上,一只脚踩着脚蹬,另外一只平稳的踩在泥土地里,汗水将他的白色老头衫染成了淡黄色,眼角微微上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神情稍显倦怠,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他的车筐里装着一张随意卷起来的破旧绿色渔网,不停散发着恶心的腥气,看样子,他们是要捞鱼去。

      以徐刚带头的几个村混混平日里几乎什么也不干,无所事事欺负弱小,秦止年纪小,长的又白又瘦,性格更像个面团似的任由人随便揉捏,这几个小混混自然觉得他有意思好欺负,经常来找他骗烟骗吃的,有时林轻漾在,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可他们也像是掌握了规律一样,等着林轻漾上学或者补课的时候,揪着秦止来占便宜。

      他身后跟着一众小弟,其中一个菠萝头,眉骨上有条疤,模样看上去比他都多上三分凶狠。他微微俯身,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子,黑瘦的胳膊向前一甩,不偏不倚的砸在秦止身旁的窗子上。

      啪嗒一声,石子打在窗子上发出不小得声响秦止的心也跟着提起来,他知道菠萝头前两天犯了事刚从局子里出来,不是个什么善茬,他闭了闭眼,打心里将家里供的那几尊佛都求了遍,手跟着抖了抖,慢吞吞的转回头,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不好意思,关店了。”

      菠萝头很显然不放过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攥着比刚刚那个大一倍的石子,在手上颠来颠去。

      “我说拿两串冰棍你没听见啊?”说罢,朝着秦止就扔了过去,砸在他胸口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

      秦止瘪了瘪嘴,心里踌躇着,却还是握着钥匙不肯动地方。

      他咽了下口水,愣愣地看向为首的徐刚。

      这徐刚从小就是个不服管教的主,初中下来后在村口桥洞下修车,带着他那群小弟经常欺负村里老实的小孩,徐刚虽平日里总是这样懒散着,偶尔睨上几眼却也不多说,可是就有一种威严立在那里。除了自己那个拼命三娘的老姐林轻漾不怕这帮真.混球,剩下包括他只要见到他的小孩和自己搭讪下一秒腿肚子都软。

      徐刚没了耐心,顺了把头顶炸起的头发。哼笑了一声。菠萝油见势将手中的石子全部都扔在秦止身上,砸的他只顾着自己的头蹲在墙角,把那把挂着流氓兔挂件的钥匙丢在前面空地上。

      紧接着,男生身后的那些人看到秦止那般畏手畏脚极其害怕的模样讥讽的笑了起来,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抱头瞄着着他们拿钥匙开门拿了几串雪糕后,又到外面窗台上的糖罐里拿了几根棒棒糖。

      “怂货。”徐刚把冰棍外的包装袋扔到秦止头上,讥讽道。

      秦止指节泛白,眼泪含着眼圈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瞥着面前丢掉地上的钥匙和几个脏污的硬币,他也不敢去捡,只能那帮少年骑上车放肆呼叫起来离开这里,他这才慢慢起身,颤着腿一把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小跑着回家。

      —

      而裴嘉然莫名的被挂断电话,脑子还比较懵,反应过来后手机已经没电了,再打一个也没有可能。

      既然电话打不了他不能在这里干等着,这里没有住户人家,目光所及只有条废弃的铁道通向北方,四周都是稻田地,最远处的山脚下能看到大片农房。他提起蛇皮袋子,只能顺着前面望不到头的铁路慢吞吞的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这边。徐刚一伙人不知从那条小道飞快窜出来,穿过铁道,沿着石子路向前骑行。道路不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小沟壑,他们也完全不在意不减速,短袖外套被风卷起,高高鼓起,形成风的形状。再往前是一个比较低洼的地段,适合冲刺,自行车链条从紧绷到完全释放开来吗,发出滋啦的声响,他们顽劣的高声尖叫,仿佛这样能给他们带来无数的快感。

      裴嘉然望着前面铁路中间段有个村子的入口小路,就只到自己应该没走错。刚想穿过铁轨便感知身后有人过来,敏锐的向后退了两步,身后是个沟坎,里面积了不少的水,他紧贴着沟坎边缘站住,想等他们过去自己再走。

      他们骑着车很快经过,兜了一圈又兜回了村口,带来一阵燥热黏腻的风,裴嘉平那双淡漠的视线跟随他们略过,无非是几个中二狂热少年最求这个年龄段的刺激感,他很快移开目光,幽暗深邃的眼睛重新停在对面一处低洼湿地里被荒草挡住的一块破旧石碑。

      ‘梨花屿村’

      裴嘉然的眼里稍稍有点寄希。

      “刚哥!”

      徐刚嘴里叼着刚吃完的雪糕棍,冲在最前面,语调悠闲的回了一句:“啥事?”

      菠萝头从后面赶来,嘴角向边上扯了扯不怀好意道;“刚刚站着的那个男的,脚上那双是那个叫耐什么玩意的,看样子是从城里来的,挺有钱。”

      徐刚知道菠萝头动了歹心,只见他面露狡诈的神情,他瞪了菠萝头一眼,冷嗤道:“又动什么歪心思了?”

      菠萝头减速,打了个铃声,示意都停下来,他伸手拦住徐刚的车,不肯放弃的再次劝道;“咱们问候问候呗,再者说也不都抢,那双鞋我看刚哥穿正好。”

      徐刚视线归于前方无边的铁道,丢掉手中的小细棍,抬起手拍了拍菠萝头的肩膀,虽然动作很轻很缓,但却流露出些许的压迫感。

      “别忘了,你因为这事刚出来,咋的,又想进去?”

      菠萝头尴尬一笑,挠了挠胸口,无所谓道:“没事,他这人生地不熟的,东西南北可能都分不清呢,出不了啥事。”

      “...”

      裴嘉然见他们骑远了些,推了下眼镜,提起脚下的袋子就想走,菠萝头带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远远地带着一股汗臭味,自行车车链的油味,车胎发出挤压的难听声响。

      “哥们,哪来的啊?去哪?”

      他并没回头,也没理,刚迈出一步,突然被人拉住腿,裴嘉然并没想到他们直接会动手,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不出几秒便摔在铺满石子的小坡上,少年思绪只是短短乱了几秒,他皱紧眉头,只觉得手掌扎入一个什么尖锐的东西,整个掌心刺痛无比,紧接着感受到一股温热暖流,顺着手掌蔓延到指尖,再渗进下面的石头缝隙当中。

      “妈的,问你去哪呢?聋子啊!”

      裴嘉然目光深深,抽了口气,强撑着手心的疼痛支起双臂,他扫了眼自己的右手下,堆砌的石子下立着半块破了的啤酒瓶,而自己的手心已然被鲜红铺盖。

      他安静的垂下眼睫,扣紧手指,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就被菠萝头拉起双脚,用力的像要把他的鞋拿下。

      他稍稍转了个身,用力的挣脱着,忍住手心的剧痛拉扯着菠萝头。

      “你们几个看什么呢?还不来帮忙?!”菠萝头大喊着,表情越来越狰狞,也不管衣服上被裴嘉平沾上血,死死咬着牙,双眼泛起红丝,势要把那双鞋脱下来不可。

      裴嘉然他顾得住下面顾不住上面,在他挣扎的过程一千多元的眼镜被菠萝头抢了过去踩在脚下碾碎,瞬间,他视线变得略微模糊起来。

      “操,这小子劲真大!”

      “你拉他胳膊,你别拽我...”

      “你瞎啊!扯到我肩膀上的伤口了!”

      “对不起啊哥...”

      几个人都快骑在他身上抢东西了,乱做一团,裴嘉然脸涨的通红,喘息间听到了菠萝头在在那没什么好动静的怒吼,他勉强感受着菠萝头哪里用力小,一个咬牙,稍作用力,仰起头砸在他身上,准确是胳膊上。

      裴嘉然也不知道撞没撞对地方,只听菠萝头哀嚎一声,手上松了力气。

      “哎呦卧槽?!”

      他竟然被一个比他矮半头的小孩撞的向后打了个滚,菠萝头简直不敢相信。

      其余几人也都懵了一下,连忙松开裴嘉然去扶他。

      徐刚在前面靠着车座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闹剧,丝毫没有想去管的意思。

      裴嘉然只觉得口腔里充满着腥甜的味道,向一旁吐了一口不知是血水还是口水,菠萝头微微瞪大双眼,感觉面前逆光站着的这个少年眼神不一样了,原本清澈湿漉漉的眸子里突然染上一层阴郁的情绪,他顿了顿,咽了下口水。

      裴嘉然也无暇去管,抓好书包带抬起脚就跑,他虽近视不太严重,但看远方还是有些模糊,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视线所及内崎岖不平的道路,奔着村子就跑。

      从村口到村里还需要很长一段路,两旁道路旁都载满了柳树,闷热的夏季,黏腻滚热的风扑面而来,林轻漾单手扶着车把,一手拿着玻璃瓶,迎着风,微眯着眼睛疾驰而来。

      一路骑来,细碎的黄昏光影透过茂密的枝叶,斑驳的打在她身上,炽热饱满橘黄色光影正如她手中的拿瓶橘子汽水一般,仿若冒着淡淡橘子香气的清爽泡泡。

      而她的车筐里装着一个透明的小分塑料箱子,随着她骑行的颠簸,小巷子来回撞击车筐的内壁,里面翻滚已久的小黑乌龟差不多快吐泡泡了,林轻漾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里面的小乌龟仰面躺着四肢张开并没有动作,她突然拉住刹车把,将车子平稳的停在一棵树下。

      耳旁知了声响不断,聒噪的很。

      林轻漾捧起箱子左看右看,她忍着将汽水滴在龟壳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的小身子把它拿了出来。

      “你先别死成吗?我那个心心念念你许久的弟弟想见你最后你一面。”

      乌龟的四肢包括小小的头突然全部缩了进去,这样原本凑近观察仔细的林轻漾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伸出手想将手中的乌龟丢出去,可脑海里残存的理智又将她的思绪悬崖勒马,她还没等伸回手,一个黑影直挺挺的撞了过来。

      手上一脱力,小乌龟顺着一个很好看的抛物线飞了出去,但林轻漾没看到,她刚被撞的闭了眼,再睁开眼,向一旁歪去的身子中突然以一个极其优雅的方式多了个人。

      林轻漾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怀中多出来的这么个玩意儿,眨了三秒的眼,也不管这怀里人是谁,又着急去看两旁有没有那只小乌龟的痕迹。

      四周都看了个遍,并没有小乌龟。

      我去....

      不能吧?光天化日下,王八变王子了?

      裴嘉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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