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双陆

67、番外：说话

　　长安城里哪个将军话最少？
　　十个有八个会告诉你是段志玄。

　　其实段志玄小的时候特别能说话，尤其喜欢东拉西扯，长到十多岁的时候更是把这个才能发挥到极致。每年夏天裴行俨到段家学习经史子集的时候，都要先在客栈住几天养好精神，不仅仅怕通宵听他说话时不小心睡着，更怕这个小家伙发现在他睡醒以后又从头说一遍。
　　有一次段志玄没有写作业，夫子举起板子时突然想到段夫人王氏送来的一坛陈酿，回味无穷的酒香让他破例给了段志玄一个解释的机会。结果段志玄从前一天下午跟人打架说起，嘲讽了扬威镖局的镖师，评判了天香楼的乳鸽，回顾了去年到历水陂春游，顺便还总结了一下这几年骑马的经验。下课钟敲响的时候，还没有讲完。
　　跟他同班的段志亮在这个时间替他写完了作业，倒了两杯茶，还顺便睡了一个午觉。等夫子听的不耐烦喝止住他时，段志亮趁机递上写好的东西，兄弟俩于是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萧兰刚嫁到段家，闲着无聊每天的事情就是打听八卦。有一天在厨房听人谈论段志玄的这个习惯时一脸的不屑：“小毛病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毛病！老爷为了让他改掉这个毛病，有一次把他的嘴堵了整整一天！”带大了段志玄的奶妈冲着她直挤眼：“结果晚上全家人就听他说话了，饭都没有吃。”
　　“没找到好方法而已。”萧兰随便做了个评论：“他这个毛病也不难改。”
　　“那是你没有试过！”奶妈们立刻对她群起而攻之，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萧兰本来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转眼却看到进来找水喝的段志亮在一旁直点头，“你也不信？”
　　眼见着段志亮的脑袋点的越发勤快，萧兰觉得在自己喜欢的小帅哥面前失了面子：好歹她都是个资深顾问，引导用户这种小菜她做助理时就吃的滚瓜烂熟了。
　　“打赌如何？”她朝着小帅哥眨眨眼睛：“就赌他一个月内改了这个毛病？”
　　七姑八姨立刻把铜钱扔到她的对立面,段志亮看到她企盼的表情本来想压她赢，可是一想到连父亲都叹气不已的二哥，终于把银子放到另一边。
　　“哼！”萧兰立刻变了脸色，拂袖而去。

　　回了房间，萧兰就问段志玄：“天香楼的东西好吃还是家里的好吃？”
　　段志玄开始比较家里的饭菜和天香楼的饭菜，对比了两者之间大厨的手艺、吃饭的环境等等各种因素。当然，还评论了临淄城内其它饭馆的酒菜，顺便还给萧兰介绍了济南城的鱼酿茄子、历水陂的红烧锦鲤以及草原的手抓羊肉。等他得出结论认定天香楼的东西好吃时已经三更，萧兰听了听梆子声说了句“本来想按你的意思吃饭的，可惜关门了。”就扔了他去睡觉。
　　段志玄想着美食讲了一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吃到。饿得前胸贴后背。

　　第二天晚上：
　　萧兰问段志玄：“天香楼的东西好吃还是家里的好吃？”
　　这次段志玄学乖了：“天香楼好吃。”
　　于是萧兰把段志玄带到天香楼：“我没有吃过这里的东西，推荐一些好吃的吧。”
　　段志玄早已把天香楼吃到熟的不能再熟，乐颠颠的拿了菜单一道道的开始评论：茄子？虽然味道还可以，不过比起济南城的差远了，上次我在济南吃的鱼酿茄子……半本菜谱还没有评论完，天香楼打烊了。
　　段志玄闻着菜香讲了一个晚上，又是什么都没有吃到。饥肠辘辘的跟着萧兰回家。

　　第三天晚上：
　　“天香楼的东西好吃还是家里的好吃？”
　　“天香楼好吃。”
　　于是两人又去了天香楼，萧兰说：“我没有吃过这里的东西，推荐一些好吃的吧。”
　　这次段志玄学乖了，“豆腐、乳鸽、猪手、丸子。”
　　萧兰仔细看了看菜谱：“豆腐有黑豆豆腐，有黄豆豆腐……还有豆腐干、豆腐丁、豆腐皮、油豆腐、冻豆腐……又有红烧、水蒸、清炖……这么多，你全吃过？”萧兰见段志玄点点头，一脸的仰慕：“哇，好厉害？都是什么味道呢？”
　　段志玄从两三岁就经常被带来吃饭，这些东西不仅都吃过，还知道做法。于是对萧兰倾囊相授，结果猪手还没有说完，天香楼又打烊了
　　段志玄在店小二的怒视中讲了一个晚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吃到。听着肚子的咕噜声跟着萧兰回家。

　　第四天晚上：
　　“天香楼的东西好吃还是家里的好吃？”
　　“天香楼好吃。”
　　两人再去天香楼。
　　“我没有吃过这里的东西，推荐一些好吃的吧。”
　　“豆腐、乳鸽、猪手、丸子。”
　　“做成什么好吃呢？”
　　“铁板黑豆豆腐、红烧乳鸽、酱猪手、八喜丸子。”
　　等着上菜的功夫，萧兰突然问：“这几天学校有什么好玩的吗？”
　　段志玄立刻来了劲，昨天、昨天的昨天、昨天的昨天的昨天，都说吃的了，还没有跟萧兰提学校的事情呢。东拉西扯的还没有讲完前天的事情，天香楼又打烊了，萧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上来的菜吃了个干净。
　　因为有银子入账，店小二这次没有瞪他们。不过段志玄看着美食讲了一个小时，依然什么都没有吃到，又饿着肚子跟萧兰回去了。

　　第五天……
　　第六天……

　　终于有一天，萧兰决定在家里吃饭。
　　饭桌上，萧兰当着众人的面问段志玄：“天香楼的东西好吃还是家里的好吃？”
　　“天香楼。”
　　“他们家有什么好吃的？”
　　“豆腐。”
　　“说的详细一点……”
　　“铁板黑豆豆腐。”
　　“学校今天好玩吗？”
　　“嗯。”
　　“老师教什么了？”
　　“道德经。”
　　“哪些内容？”
　　“上善若水。”
　　“今天你打了嫂子的表哥？”
　　“嗯。”
　　“为什么？”
　　“强买强卖。”
　　“他伤的如何？”
　　“肋骨断了。”
　　……

　　萧兰得意的瞟了一眼众人吃惊的脸，段志亮满脸的敬佩更是给了她极大的满足感，在心仪小帅哥面前露了脸，萧兰掂着银子一直到熄灯前嘴都合不拢：资深顾问出马，怎么会有搞不定的事情。

　　可是熄灯以后……
　　“志玄，说会话吧。”
　　“说什么？”
　　“比如你今天在学校做了什么？老师教了什么？他是怎么讲得？”
　　“说过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打大嫂的兄弟？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他怎么会伤了肋骨？旁边人有没有帮忙？……”
　　“说过了。”
　　“那你今天回来的时候呢？学校门口的那只流浪狗怎么样了？李嫂找到她的猫了吗？上次你不是说要去帮忙吗？……”
　　“烦!”段志玄翻了个身对着另一边。
　　“睡不着嘛，你说会话……”萧兰使劲推身边的人。
　　“唠叨！”段志玄扯起被子堵住耳朵

　　唠叨？夜猫子萧兰欲哭无泪：戌时熄灯，自己子时以后才能睡着。段志玄若是不说话，她要数多少只羊才能在床上熬过这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啊？
　　13582只羊，13583只羊，13584只……大灰狼？突然跳的这只大灰狼吓的萧兰脑子越发清晰，听着旁边沉沉的呼吸，萧兰暗下决心：下次，下次再也不干这种赔本的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