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双陆

53、第 53 章

　　咚的一声有人闯了进来：“小岚，你不吃晚饭，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敢不通报姓名就进我帐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段志玄。果然，屏风前人影一闪，段志玄满头大汗的出现在我面前。随手扔过去一块手巾，我瞪了他一眼：“进门前报个名又不费劲，每次都这样。”
　　他接住手巾，在脸上稀里哗啦的乱抹：“还没有巡营呢，你怎么就把衣服脱了。”
　　我把散在床头的贴身小衣扔到另一边，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搽药当然要脱衣服。难道你每次都隔着衣服上药吗？”
　　“你受伤了？”他急忙凑过来：“刚才跟玄道比试还是伤着了？”
　　“不是很严重。”我指了指肩膀上发青的一块皮肤：“他脑袋还挺硬，那一下撞得挺疼，所以搽点药酒。”
　　段志玄仔细看了看，又摇了摇头：“是你自己太弱，才会被撞成这样。”他面带得色的说：“上次我就是随便那么一抓，你肩膀也是这么青。”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送过去：你那个比九阴白骨爪还厉害好不好。“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过是没有听到你叫我，你犯得着抓着我猛摇吗？肩膀没抓坏脖子也让你摇折了。”
　　他讪讪一笑，从我手里拿了药酒：“我帮你搽。”
　　“也好”我往他旁边坐了坐：“我自己搽着有点费力。”
　　“小岚，”段志玄认真的擦着药酒：“今天……玄道怎么就吊起来了呢？”
　　“很简单啊。”我把铺盖卷往身后移了移，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解了军旗下来的时候那个绳套还在地上没来的及收起来。所以我就引玄道上钩：你没发现我一直攻击他的右侧吗？那就是逼着他往左边的绳套里跳的。”
　　“那你是早就想好了？还说什么准备伤药，害我白担心一场！”段志玄郁闷的说，手里的力气逐渐加大。
　　“疼……”我闷哼了一声推开他的手：“你若是不准备伤药，那我的肩膀怎么办！”段志玄笑笑重新倒了点药酒在我肩膀上，下手轻了很多：“我刚从大都督那里来。”
　　“哦？他怎么说？”自己的宝贝弟弟被欺负了，李世民不会兴师问罪吧。
　　“他好像还不知道呢！”段志玄仔细想了想：“小岚，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了玄道？”
　　“不过是给他个教训，不会很久的。”我心里有点奇怪：今天的事情虽然不大，可是被教训的是李家四公子，从校场回来的两个时辰里，这件事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没有道理李世民会不知道阿！这个家伙想什么呢，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等我发现已经没有人给搽药时，段志玄正盯着自己的手，那份专注的样子像是上面能长出花来。于是好奇的凑了过去：“你的手怎么了，也受伤了？”
　　“没……没有！”段志玄好像受了惊吓一样把手放到背后，脸一下红了起来。我狐疑的盯着他粉红的耳垂看了一会，凑过去闻了闻：“没有喝酒啊，怎么红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吹了风？”
　　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段志玄却突然跳了起来，转眼间就离了我三丈远：“我要去巡营了，你快去吃饭吧。”
　　话音刚落，他就急急忙忙的往帐篷外跑。等我穿好衣服跟出来，连影子都没有了。我只好耸耸肩去伙房找吃的。
　　伙房里只剩下馒头和咸菜。想来想去，终于拿筷子插了三个馒头，灌了一瓷瓶热水，慢慢晃到了校场。
　　夜晚的校场空无一人，大风吹的帅旗哗哗直响。所以大老远就能看到绑成粽子的李玄道吊在半空中。李玄道也许是盼望有人来救他的，即使被风吹到一边还努力扭头看我的影子，等两人距离近到能看清彼此是谁时，他忽然就哼了一声垂下了头。
　　跳上点将台，我盘腿坐在他面前，把瓷瓶放到一边，小孩很有骨气的把头扭到一旁。
　　“晚饭只有馒头了。”我把筷子举到他面前晃了晃：“说说看，这么长时间你反省到了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
　　“不回答上级的命令吗？”我空出一只手去捏他的下巴：“还是你不知道军营的规矩？”
　　倔强的小脸被转了过来，下午被咬破的嘴唇上沾了些尘土，伤口周围有些干裂。
　　“如果不遵守玄字军的规矩，那就不要在这个队伍里混了！”我站起来作势要走：“我现在就去告诉你哥哥，让他过来把你领走。”
　　“不要去！”玄道的低吼，接着停顿一下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错了？”我转身看着他，“哪里错了？”
　　“我不该找你比武，不该……”沙哑的嗓音充满了不甘，然后慢慢低下去。
　　叹一口气，我伸手解开绳子：“也是我不对。大都督把你托付给我们，可是军务繁忙，我都没有时间教你。”因为被绑的太久血流不通畅，李玄道一头栽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我扶了他靠到一旁的柱子上，一边帮他揉通经脉一边说：“今天惩罚你倒不是因为你向我挑战，而是你前几天的作为实在太糟糕。”小孩猛地一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我。
　　“赢了张校尉的时候，你把他的家传宝剑扔到了厕所里；打败了房侍卫的时候，你逼着他只穿内衣在军营里学乌龟爬；另一个副都督王虎大哥现在还顶着被你打青了的两只眼睛不敢见人……好好一个军营被你弄得鸡飞狗跳，我们玄字军都成了整个右军的笑话了。”
　　“他们是愿赌服输，怎么能怪我！”玄道瞪起眼睛。
　　我把瓷瓶递给他：“先喝口水，你嗓子都哑了——这就是我希望你今天能想清楚的一个道理：你要学会的不是成为武功第一，而是如何带兵。你要知道如何让士兵聚集在你的周围，让他们尊敬你，信任你，只有这样，你才会有一支在战场上令行禁止的队伍。你明白吗？”
　　李玄道低头想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会再有下次。”
　　很聪明的孩子！我赞许的点了点头，指着馒头对他说：“只剩凉的了，我也没有吃晚饭，不介意分一个给我吧。”
　　他很豪爽的拔了一个给我，还把瓷瓶递给我：“我以为你会带酒来，剩下的都给你吧。”
　　嘴硬的小家伙！我敲了敲他的脑门义正严辞的说：“未成年人是不许喝酒的！”
　　于是我在空荡荡的校场上吃着馒头给他上了如何带兵的第一课。两人回去时已经满天星斗，进帐篷前，小孩突然拉住我的衣带：“如果在砍断绳子前冲去刺你，会怎样？”
　　我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弯腰拧了拧他冰凉的脸蛋：“那我一定会输，——早点休息吧！”

　　=========================说明一点小问题=====================================

　　李玄道，其实就是隋唐演义中的第一好汉李元霸。在唐史的众多资料中，发现了他的名字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李玄霸，另一个就是李玄道。历史里关于他的记载只有英年早逝，所以隋唐才能把他编排成第一好汉（就像根本不存在的罗成长得又帅文武双全一样）。不管各种演义小说如何描写他的生平，结局都是十八岁战死沙场，超可怜的孩子，悲剧一个！